一句话出,程伯安脸色浮现一抹不自然,“咳咳,你是过路的游侠吗?你可知如此行事,不但……”
“我手下护卫已然去寻那山匪营寨,料想过一会,就该擒住匪首过来了。”
出声将其打断。
这下,程伯安足沉默了好一会,打量伍无郁半响,才迟疑道:“你是……”
“太爷,您坐着。”
庄上一汉子搬着把凳子走来,放在他身后。
出声谢过,程伯安径直坐下,然后不等他发问,伍无郁便笑呵呵道:“刚听这庄上的人提及,你曾说过一句话,无力剿匪,何颜收税?”
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程伯安叹气道:“无能庸人,聊以罢了。”
伍无郁再次打量了一下的他的衣衫,确是十分寒酸,于是淡淡道:“确非能吏,不想着清剿匪患,却私免国朝税赋,图自己心安。
堂堂朝廷县令,不寻根治之法,却草鞋寒衣,来这行小仁小义。
若如此,国朝还要你这县令作甚?你这事,谁做不来?”
脸色涨红,程伯安指着他咬牙道:“你……你放肆!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以为本官不想剿匪吗?
上不书令,下不从命,本官外调而来,孑然一身,身边连个书童都无,每至山匪下山收钱,我便一地一地跑来,为的就是能护住一地百姓,免受其害。
这里面多少蝇营狗苟,你都懂吗?
你凭什么说本官无用?”
“呵呵,县令大人莫急,莫急。”
伍无郁笑了笑,“那卷山寨匪众,在下替大人剿了。大人这土卷境内,应该还有别的匪寨吧?
这样,大人您说是手下无人,那在下的护卫悉数交给大人,大人这下可敢带人剿匪?”
“护卫?”
气愤未消,程伯安喘气瞪着他,“你能有几个护卫?便真是有些本事,剿个卷山寨也就顶天了,还能剩多少?”
“你别问这,我也不说其他,就问你,敢不敢。”
伍无郁眯眼道:“剑南官场,跟这匪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在下也知道点,但此刻见县令大人,似乎有些不一样,所以就想试试,怎地,敢吗?”
察觉出不对劲,程伯安望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报!”
就在这时,恭年大步走来,身上略带血腥,瞥了眼程伯安,低声道:“卷山寨已平,匪首瞎狼已被带至庄外。”
闻此,伍无郁嘴角一勾,缓缓起身,然后拿起一旁不起眼的木杖,撑在手中,一步一步走向庄外。
看到那手杖,程伯安不禁双眼一愣,望着伍无郁不便的腿脚,随即响起前几日听人说起的话。
天骄侯来剑南道了。
难道……
猛然起身,程伯安快步跟上。
只见外头叶诚带队,一名大汉正跪在路旁。
“你,就是卷山寨匪首?”
低头俯视发问。
望着映入眼帘的手杖,这大汉想要抬头,却被身后的叶诚一把按下,膝盖顶着他背部,“大人问什么,你说什么,懂吗?”
感受到身后的疼痛,这大汉顿时要紧牙关,挤出声音道:“是。”
“剑南匪众,有多少?”
“无算!”
红着眼抬头,这汉子冷声道:“鹰崽子是厉害,但你们才多少人?!啊!!”
他正说着,叶诚便抽出短刃,将其左耳割下。
然后一把捏住其肩头,让其重新俯首,阴沉道:“今日你必死在我刀下,但你想清楚了,是一刀完事,还是千刀万刀!”
“剑南山匪众多,其中以十八天将为尊。十八天将代表十八个最大的寨子,他们分布剑南各地,其他所有像我卷山这样的,都是要归顺他们,年年孝敬。”
滴着冷汗说完,他沙哑道:“给个痛快,给个痛快!”
冷冷瞥了他一眼,伍无郁没再搭理,径直转身。
然后便看到程伯安冲他弯身一拜,“下官土卷县令,程伯安,参见钦差大人。”
没看他,而是将视线放在了一侧懒洋洋的沐小雅身上,打量了好一会,他才沙哑道:“程大人,给你鹰羽卫,敢带着去剿你境内的匪寨吗?”
直起身来,程伯安看向伍无郁的眼神十分炽烈,“哈哈,侯爷,下官等今日多年了!”
“叶诚!”
“在!”
“听命与程大人,随其,剿匪!”
“遵令!”
“本侯在卷土城里,等程大人归来,庆功。”
“好。”
第五百零一章 土卷县衙
路旁野草茂密,丈宽的道上,伍无郁眺望前方,只见面前的土卷城,城墙斑驳,微风拂过,更有沙土散落。
“好破旧的城墙,便是下县也不该如此吧?”
伍无郁皱了皱眉头,然后迈步走入。
街道上,人流稀疏,放眼望去,十个人里,八个衣衫都带补丁,剩下两个,还是光着屁股的孩提。
行人面上多有菜色,呆滞麻木的眼神走动着,全无一丝为生活忙碌的气息。
沿着街道走着,没两步,一个热火朝天的声音却从一侧传来。
转头看去,只见身旁一条小巷两侧,挂满了打铁的幌子。
一个个膀大腰圆,轮着铁锤敲击的汉子们,发出叮叮咚咚的打铁声。
他们的店铺前,则是一群排着队的男人,有高有瘦,有矮有胖,他们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铁匠手中的铁锤敲击,看上去很珍重似的。
“未曾想,这土卷县城萧条如斯,这铁器到是人流汇集。”
恭年笑着出声。
伍无郁却是移开视线,淡淡道:“百姓若安居乐业,无生死之忧,何须刀兵安心壮胆?”
说着,他想起什么,拧眉道:“派去阮州的人还没回信吗?实在不行,你再让人放出风去,让各地都知本侯到了剑南,就在这土卷县城,好让那些鹰羽知晓。
不然现在想知道些什么,太难。”
脸上有些苦涩,恭年在侧低着头,“大人,您还觉得,那些弟兄活着?这一路上您也看到了,关卡路哨多如牛毛,无论官道小道,皆有士卒把手。
唉,都说无力剿匪,却有力设卡,这不都是为了我们?”
脚步止住,伍无郁冷冷侧头,喑哑道:“那么多人,那么多好手,就没一个活下来的?”
“这……”
恭年迟疑片刻,垂头不再言语。
“照我说的去做!”
“是……”
撑着手杖,他不再停留,径直往前。
这土卷城却是不行,虽说是个县城,可他在主道走了一通,竟还不见官衙所在。
于是拧眉道:“去探探,我们在官衙落脚。”
身后自有人去打探。
很快,他们就按照路人说的,来到了土卷县衙前,可当他们看清面前的建筑时,就愣住了。
只见面前的土卷县衙,还没两间店铺的门面大。
窄小的门面上,挂着的是摇摇欲坠满是灰土的匾额。
一侧击堂鼓早已落灰,被一堆杂物掩在后面,若不细瞧,压根看不出来。
许是他们站在衙门面前久了些,里面走出一脏兮兮的衙役,胳膊袖卷着,一手拿着把菜刀,一手提着堆野菜。
这衙役出来见这么多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困惑道:“你们是谁?”
看着面前像厨子多过像衙役的人,伍无郁眼神有些复杂。
一刻钟后,众人在衙门里,落座。
被勉强打扫一遍的大堂上,还漂浮着灰尘,伍无郁坐上上面,看着底下不知是该跪还是该站的衙役,淡淡开口,“这衙门,就你一人?”
“回……回……”
“称侯爷。”
恭年在旁提醒。
肩膀一缩,这人喏喏开口,“回侯爷,还有县丞、捕头……”
瞧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伍无郁就知道,他怕是连这些人的官职都记不大全。
心中叹口气,“他们现在何处?罢了,也不问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吧?就说本侯驾临土卷县,令他们速来县衙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