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陆观潮给阮优打电话时阮优正茫然地走在街上,过年了,街上被装点一新,灯火辉煌,阮优的手机响了好半天他才听到,看见来电提示上明晃晃的“老公”二字,阮优的手指不断颤抖。
  好半天,阮优才接起电话,陆观潮在电话那头问:“优优,你在哪里?刚才我看见你出去了。”
  阮优的声音干涩,他为自己编了个理由,说:“里边太闷了,我在外面走走。”
  陆观潮问他:“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我出来陪你。”
  阮优拒绝了他,说:“不用,我只是出来吹吹风,一会儿就进去了,你先忙。”
  阮优仓促挂了电话,他在街边的椅子上坐下,夜风拂过他的脸颊,阮优的脸上时冷时热,木然地望着前方。
  不一会儿有另一个身影在自己身边坐下,是不放心阮优而追出来的顾忻尔。
  顾忻尔不知该说什么好,干巴巴地安慰阮优:“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些omega太太你也知道,每天闲着没事干,只会抓着点事就胡乱编排,算不得数的。”
  阮优摇了摇头,轻而慢地说:“我知道哪些话是在胡说,哪些话是真的。
  沈良没跟alpha们乱搞过,是alpha自愿追着他。
  陆观潮也是alpha,陆观潮也一样。”
  顾忻尔磕磕巴巴地问他:“你……你都知道?”阮优怆然一笑,眼角溢出眼泪,他伸手抹掉,摇摇头,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阮优苦笑一声:“我只是在想,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怎么直到今天听人说了才想明白。”
  沈良口中的世交,他毫不避讳的观潮哥哥,陆观潮特意上门送上的请柬,还有陆观潮的婚后冷漠。
  阮优坐在夜风里,一点一点地回溯这近一年的婚姻,从他因何嫁给陆观潮,再到陆观潮婚后的种种行为,回想起的细节越多,痛苦也就越多。
  原来不爱并不是这段婚姻最难看的内里,这段婚姻里还藏着陆观潮对别人的一往情深,以及对他的迫不得已。
  阮优痛苦地抚着心口,心脏一缩一缩地痛,仿若失重一般不知落点在哪里,阮优痛苦地弯下腰,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眼泪落在阮优崭新的鞋上,阮优脑中嗡嗡直响。
  顾忻尔坐在阮优身边,问阮优:“那现在呢,现在要怎么办,不如就这么过下去吧,反正沈良现在也结婚了,你和陆观潮也结婚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反而过得好一些。”
  阮优没有回答,他知道顾忻尔说的是有道理的,多少夫妻一生到头都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如果把情情爱爱计较得太分明,反倒是给自己添堵。
  但阮优做不到,毕竟那个人是沈良。
  或许在昨天以前,他还能接受顾忻尔的说法,但是现在,阮优发觉自己无法接受。
  阮优茫然地站起身,说:“先回去吧,出来太久,待会儿他们会来找人了。”
  果然阮优和顾忻尔走到门前,赵擎的人又打算出来找顾忻尔,两人回到桌上坐下,omega阔太们仍然在聊些秘闻八卦,这会儿八卦中心终于不是沈良,他们换了别的人聊,一样聊得兴致勃勃,阮优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这些没营养的内容,只觉得这一晚过去,心已经碎得不是自己的了,面上的笑却已经笑得脸都僵了。
  和陆观潮回家时陆观潮伸手探向阮优的脸,阮优下意识躲了一下,而后又硬生生忍住,由着陆观潮摸了摸。
  陆观潮问阮优:“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刚才出去受风着凉了?”阮优望着陆观潮,陆观潮眼里的关切不似作伪,原本想问陆观潮的那些话忽然问不出口,他垂下眼睛,说:“大概是吧,我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会儿。”
  陆观潮为阮优调好座椅,阮优靠在椅背上昏昏睡去,下车时陆观潮看着阮优的睡颜,轻手轻脚地将他抱下车。
  阮优一直没醒,陆观潮伸手一探,发现他病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阮优病得突然,整个春节假期就在反复发烧中度过,他不愿去医院,陆观潮就请医生每天来家里为他打针,阮优不怎么说话,每天只倦怠地躺着,他面色憔悴,望向陆观潮时,陆观潮的心总是狠狠一抽。
  阮优总也不见好,低烧断断续续,持续不退,陆观潮没办法,想请乔苒来照顾阮优,或者把阮优送回乔苒那里,但阮优一样拒绝了。
  阮优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解决自己婚姻里出现的巨大裂痕,他不能轻易回家,然后把问题都丢在脑后,躲在家里当一个缩头乌龟。
  春节假期就在阮优的病中结束了,阮优让陆观潮去上班,又给心安递了假,这一年来阮优反复生病,陆观潮不放心,不愿留他独自在家,却被阮优不由分说的态度劝走了。
  陆观潮隐约发现阮优有些不一样,他好像变得很强硬,虽然不怎么说话,但陆观潮感受不到平时那种温柔如水的omega气质。
  阮优有事情瞒着自己,陆观潮很清楚,但此刻他竟然有些怕阮优,阮优不说,陆观潮便不敢开口问他。
  打发陆观潮去上班后阮优倦怠地躺在家里,这些天陆观潮照顾他照顾得不可谓不贴心,但阮优的心已经灰了,他想记住陆观潮的好,再将这种记忆转化成对陆观潮的爱,却发现自己做不到,阮优心里想的全是陆观潮对自己的欺骗,闭上眼睛,他就想起沈良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喊着观潮哥哥的样子。
  阮优有如百爪挠心,没想到是想什么来什么,陆家的佣人敲了敲门,向他道:“夫人,沈良先生来看你了。”
  阮优还没说要不要见,沈良便推门进来,他现在是心安的董事长,目的达成,他春风得意,进门时嘴角含着的笑意更深,一点也没客气地拉开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神色恹恹的阮优。
  “怎么病了,我在公司的系统里看到你又请假了,赶紧来看看你。”
  沈良说。
  阮优冷笑一声,道:“心安有成百上千名员工,劳烦你操心盯着我这么一个小角色。”
  “这是说什么客气话呢优优,心安是有成百上千的员工,但我的弟弟只有你一个。
  除夕那天那么大的事儿,我想你这脆弱的小心脏和小身板也承受不住,一看你病了,我立刻就来了。
  妈妈听说你病了,原本也想来,只是她也病了,起不了身,就只能我一个人来。”
  沈良笑眯眯的:“你知道吧,我说的是咱们的妈妈。”
  沈良纯粹是来恶心阮优的,阮优闭了闭眼睛,忍耐他说完这段话,而后说:“我只有一个妈妈,你要想拿这事刺激我,那你选错方向了。”
  阮优睁开眼睛,望着沈良,说:“沈良,我有话问你。”
  沈良的表情不变,他坐在阮优床前,手肘撑着下巴,笑盈盈的:“什么问题,你问吧。”
  阮优又自嘲般摇摇头,道:“也不能算是问题,只是找你确认一下。”
  他望着沈良脸上的表情,调转话头,问:“陆观潮是不是喜欢你。”
  这问题问得突然,完全超乎沈良的心理预期,即便他做了再万全的准备,也没想到阮优是问这个问题,沈良的表情僵在脸上,只那么一瞬,但对上阮优平静审视的眼睛,沈良还是点了点头,说:“是。”
  阮优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已经做了太久的心理准备,或许是过去的几天他已经痛到麻木,真的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阮优反而没有那么痛了。
  最难问的问题问出口,剩下所有的问题都只不过是等待确认的答案。
  阮优把这些天自己思考的前因后果,一一向沈良求证。
  “陆观潮娶我,并不是他要对我受伤的事情负责,而是你去求他了,他在帮你的忙,是吗?”沈良继续回答:“是。”
  阮优笑了笑,又问:“你要订婚前,也提前告诉他了,是吗?”沈良又点头,说:“也不全是。”
  他又为自己辩解:“我根本没想告诉他,是他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消息,然后喝得醉醺醺来问我。”
  阮优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但眼泪又从眼眶里流出来,难怪,难怪陆观潮会突然搬回家,难怪他会突然喝醉突然发情然后突然标记自己。
  原来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只是因为沈良。
  沈良为阮优抽了几张纸巾塞给他,冷静到有些不近人情地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既然你都知道了,不如一次问完,如果你问不下去,我直接跟你说也不是不行。”
  “我还不想那么细致地听你们俩的爱情故事。”
  阮优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颤抖说。
  沈良却噗嗤笑出声,道:“可我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优优,你总不能因为他喜欢我,就把错都怪到我头上吧。”
  沈良这样说,阮优就没什么想问的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眼泪再度涌出,哑声道:“最后一个问题。”
  阮优顿了顿,问:“除夕那天,你让我去房间门口听着你跟姨妈吵架之前,陆观潮是不是去找过你。”
  这些天阮优一直在想,为什么陆观潮会那么及时地出现在楼梯间,为什么上楼找他不是在电梯口,如果按照陆观潮的说法,他刚刚才上楼,那紧接着他们要走的时候为什么电梯迟迟不来。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陆观潮根本不是后来去找阮优的,而是提前去找沈良的。
  或许是怕被人看到,又或许是他撞上了被秘书单独带到楼上的阮优,所以他躲在了楼梯间里,被之后慌不择路的阮优撞个正着。
  果然沈良抿嘴,而后道:“是。”
  看见阮优听到他的回答后再度流泪,沈良站起身,用他一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因为从小到大,阮优,我看见你难受我就高兴。
  但现在看你这么难受,我又有点不忍心。
  陆观潮那天是去找过我,他怕我闹出什么事,我们聊了几句,临走前他跟我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关心我的事情。”
  沈良说:“阮优,我对陆观潮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至于陆观潮,我不否认从前他对我有那种心思,但以后不会了,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以后他要守着你,好好过你俩的日子。
  阮优,我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要嫉妒你。
  你自己琢磨去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