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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梳妆台上除了盏台灯外,还摆放着几个相片,有些是单人照,有些是双人,还有一张似乎是全家福。

“这就是夏静吧?”墨年走了进去,拿起相片,那是个笑容腼腆的羞涩少女,脸庞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夏雪的影子。

“侬组啥拉?”(你干什么?)妇人大惊失色,一把抢过相片,大声质问,夏雪听到声音也跑了进来,拉扯着墨年的衣襟,尖叫道:“不要碰我女儿的东西,不要碰!她不喜欢人家碰她的东西,出去!出去!”

“侬伐要碰依额么事。”(你不要碰她的东西。)

“可以麻烦你说普通话吗?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依不喜欢侬碰依额东西,侬还是快出去吧!”(她不喜欢你碰她的东西,你还是快出去吧!)

就这样,墨年被两个女人赶出了房间,墙角组合式的衣柜及白色纱帘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它们就像最最忠实的朋友,守护着这里的一切秘密。

夏雪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妇人抱都抱不住她,她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错了,我们赶他走,赶他走……”

“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激烈。”墨年抱歉地说道,想上前帮忙,却被妇人制止。

“侬真要帮忙,麻烦侬先出去伐。”(你真要帮忙,麻烦先出去。)

“可我还有些要调查,这样好不好?先让我问她几句话,就几句话,行不?”

“依这样,侬还问啥拉?”(她都这样了,你还问什么啊?)

“拜托!拜托!帮帮忙吧!”

“好啦……好啦……侬快问伐。”妇人拿他没办法,强行让夏雪吞下一颗药片后,这才平静了下来。

“夏女士,我想问问您,你女儿死前那段时间,有没有跟您提起过学校里的生活?”

“没有。”吃下药稍作休息后,她好像清醒了不少,说话也较正常一些,摇着头道,“她什么也不跟我说。”

“那她有没有留下日记什么的,上面有没有写些什么不开心的事?”

“日记?”她明显地顿了一下,目光迷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女儿的事,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很失败?我是个失败的母亲,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定很恨我,她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夏雪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起来,挣扎着扯住他紧张地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她母亲,她怎么会怪你呢?不会的。”墨年安抚着她,生怕又出乱子,知道时间不多了,连忙抓紧问道,“我听说您的前夫不在国内,您有通知他这件事吗?他和你大女儿知道这件事吗?”

“他……他死了,没良心的浑蛋,他死了,早死了!死了!”

“侬不要再问啦!”妇人这下子也不耐烦起来,催促道。

“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墨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相片,那是张夏静临死前的相片,他只能从局里弄出这东西来,“您见过这个发夹吗?你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吗?”

“静……静……”夏雪接过相片,眼泪决堤而出,糊了一嘴一脸,用手指抚摩着里面的人儿,双肩颤抖得厉害,无论墨年再跟她说些什么,似也听不见,要哭死过去似的。

“伐要看咧。”(不要看了。)妇人整张脸皱得像快干树皮,动手要去抢那张相片,却被夏雪夺开去,粗哑的嗓子哭喊着夏静的名字。墨年也去帮忙,他怕夏雪会这样就疯掉,虽然他极度怀疑她早就疯了。

“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女儿,不要!”夏雪死也不肯放手,紧紧地拽着相片,固执地左躲右闪,要不就去咬他们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就在两人都拿她没办法的时候,她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妇人借机忙从她手中抽出相片,寒着张脸塞回给墨年,直把他往外推。

“我走,我自己走,很抱歉!实在很抱歉!”他也不敢再留下来,怕刺激到夏雪,回过头去,看见她正蹒跚地往白色的房间走去,嘴里喃喃地地唤着:“静……小静……妈妈来了……不哭……不哭哈……”她脸上挂着泪,淡淡的笑容,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中折射出诡异的色彩。

那房间里没有人,墨年非常清楚,可是夏雪的行为,却让人感觉就像有人在房里呼唤她似的。这个想法使他毛骨悚然,临出门前一把拉住妇人的手,说道:“我可以跟您谈谈吗?”

妇人显然不太乐意,在墨年偷偷塞了张百元大钞给她后,才默默跟了出去,并轻轻地掩上门。

几分钟后,墨年已经从妇人口中了解到不少情况。突然,听到一声闷响,不知谁的小车报警声遽响,伴随它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声、嘈杂声从楼下传上来,宁静的社区一下子揭开了锅。

两人视线交汇,在彼此眼中看到一丝不祥,几乎同时往屋里跑去。

风,不断冲撞着厚实的窗帘,呼呼嘶吼,扫荡房里的一切,长年紧闭的窗子敞开着,阳光第一时间披洒进来,侵占地盘。

墨年仿佛看见,就在那块剪影下,曾有个憔悴的妇人站在那,神情恍惚,纵身跃下,在空中飞舞……

枯瘦的身体重重砸在一辆车顶上,承受不住重量的钢板凹陷下去,警鸣惊慌失措地尖叫,通报厄运的降临。鲜红的血从温热的躯体下渗出,很快汇集成条条血渠,顺着向低处往下流,一滴滴,一颗颗,滴落在透明的车前玻上,形成一道道血帘,触目惊心。她的脸正面朝上,挂在车前,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左手插进钢板的缺口里,半个身子几乎都陷了进去,手指还在挣扎,想要捉住什么,又或许……是要抗拒什么。

倒霉的行人被飞溅了一身的血,那个女人穿着裹身短裙,精心绘制的脸蛋被从天而降的血雨洗礼,裸露在外的双肩、颈项,甚至呼之欲出的双乳上都沾满了斑班血迹。除了尖叫只能尖叫,触目所及全是红,天空、大地,还有那个扭曲的尸体,都披上了一层红霞。

墨年赶到楼下时,那女人正被人扛走,她僵硬得就像另一个尸体。墨年也一样,任何一个面对死亡场面的人都不会好过多少,但他是个警察,他为夏雪掩上了双目,遮盖住惊恐的眼瞳。她到底看见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跳楼?她在害怕什么?这或许,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夏雪的坠楼事件使墨年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去探访就不会刺激到她,她就不会死,他不应该在她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执意要寻问,他错了,他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

关于这一点,单倪却不以为然,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她对鬼魂的存在坚信不移,她认为,夏雪的死绝不是这么简单。

为了不再给墨年制造压力,我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他,连日来的噩梦让我自己也有些心力交瘁。关于夏雪的死,我较偏向于单倪的观点,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晚上,还因为墨年从上海妇人口中所获知的信息。

那个妇人告诉墨年,夏雪看上去并不是一个人生活,而是两个人。吃饭时,她坚持要多备一副碗筷,并且盛满饭,一边吃饭,还一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她每天都会亲自去打扫夏静的房间,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灯,那盏坏了的灯,晚上她又会亲自关上。妇人常听到她在房间里说话,时不时发出一些刺耳的笑声,她不允许开窗,更不让阳光照射进来,因为,她女儿不喜欢。

有一次,来了客人,她原本还好好地跟人说着话,就像没事人一样。后来那人说话大声了一些,她就制止对方,还神经兮兮地跟人家说她女儿在房里看书,不要吵她,硬是把人家给吓跑了。再后来,来访的人越来越少,电话也停了,再没有人记起夏雪的存在。

夏雪对女儿似乎是又爱又怕,小心翼翼地对待,整日嘘寒问暖,兴致来时还亲自下厨做菜。有时候又会如受惊的老鼠,瑟缩在角落,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没事的时候又老把夏静挂在嘴边,念叨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老妇人还说,有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还打雷闪电,她不放心夏雪一个人在家,就跑了过来。那个晚上,差一点儿没把她给吓死,真有个年轻的身影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她看见夏雪在帮那女人梳头,吓得她再不敢进去,掉头就跑了。要不是每个月打进她账上的钱比一般高出两倍,她早就像其他人那样,不干了。

如果说,墨年对这些话仅仅是有些动摇的话,那么,屈敏的死,无疑加深了它的可信度。

那天晚上,是古时时的头七,我陪苗苗在网上聊天,她搬进新的宿舍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她告诉我最近交了个朋友,对她很好,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排斥她、讨厌她。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朋友是谁,可我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整个晚上,我们都尽可能地避免去提起古时时以及二○一室。

直至九点多钟,苗苗要下线了,单倪也为我送来了药片。噩梦使我的病情有反复的迹象,这几天她一直在照顾我,几乎都没有出过门,还专门配了治疗的药物给我。不愧是心理医生,这两天我已经可以一觉睡到天亮,情绪也平静下来,非常安祥。

我知道,服下药后我很快就会睡着,临睡前我给墨年打了通电话。

“你还好吗?”

“嗯!我跟同事就坐在她家客厅。”

“她在干吗?”

“在房间里面,上网。”

“她,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