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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达安特事件的收场-1



        一辆宽敞的马车,在礼天路上疾驰。

        车里有两位乘客,一个是形容有些憔悴的男性精灵,另一位,正是当前艾哈迈城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新闻人物。提起他的大名,若不能说出几件传闻逸事,便被认定是孤陋寡闻、跟不上时尚潮流的老朽行径,而遭受众人嘲笑。

        在艾哈迈这座以热情浪漫著称的城市,每隔一段时期,总会诞生一个焦点人物。有时是有继承圣骑士之位的天赋的年轻剑客,有时是在学界中备受瞩目的魔法奇葩,有时是贵族交际圈中左右逢源的宠儿。由于军队、魔法师、贵族三者相互轻视,凡在一个领域受宠,在其它两个交际圈中便会遭到排斥,几百年来历来如此。

        可是,这个年轻人的出现却打破了惯例。

        他不但是光明法师塔的常客,格雷堡晚宴的座上之宾,那些最为古板强硬的军人见了他,也会以最为谨慎的态度审视,而不敢露出半点轻蔑。这是因为,在芬顿军队中享有极高声望的杜马略伯爵,对这个年轻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曾多次邀请他到家中作客,虽屡次被拒绝,也没有显露出一丝不悦。

        另外,又传说已经退役的老圣骑士肯特新收的剑术弟子,恰巧是这个年轻人带来的保镖。而那位保镖,似乎就要在肯特家中占据最为牢靠的一个座位了。

        此外,还有这样一种传说,他与领主的掌上明珠,艾哈迈的公主夏尔蒂娜小姐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几天前的一个早晨,在瓦勒宰相的欢迎仪式上,很多仪仗队员都亲眼目睹,他抱着一位相貌酷似夏尔蒂娜小姐的少女,︱︱那个少女当时只穿了极单薄的衣物,骑着尤妮元帅夫人最珍爱的红马,从北门进入城中。而尤妮夫人与夏尔蒂娜小姐之间的亲密关系,艾哈迈尽人皆知。

        他相貌清秀,风度翩翩。没有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见了他的面容能不脸红心跳的。他曾在光明法师塔的测验中掀起轩然大波,被认定是不世出的魔法天才,出自一个无比强大的、擅长使用古代语魔法的魔法家族。这些秘闻,普通人虽只知大概,但那些心高气傲的魔法师们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敬畏态度,任何人都能看到。

        关于他的真实身份,有许多种猜测。大多数人持这样的观点:他是西方常春国派来的年轻大使,以私人身份在艾哈迈做短期旅行。他在闹市之中租了所有平民化旅馆中最有品位的房间,房间中藏着一个漂亮的外国女奴。见过那个少女的人很少,但每一个自称有幸一睹芳容的人都说,那是可以在一笑之间,倾倒一个国家的绝色美人。

        种种猜测,不一而足。在艾哈迈人的想象中,这个年轻人已经被神化了,仿佛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任意一种潜质,世上的一切荣华,都可信手拈来。

        在艾哈迈人看来,这样一个人物,有烦恼的事是不可想象的,简直荒谬绝伦。

        但是,事实上这个年轻人正在烦恼中,而且烦心的事还真不少。为精灵妹妹洗脱嫌疑,解救狱中的众教友,复兴教派的大计姑且不提,必须要操心的杂事也有一堆呢。

        “梅亚德隆,你们的据点还有多远?有多少位守护者在那里呢?”

        “马上就到。大人,坐马车好像……有点奢侈呢。”守护者队长面有难色的答道。

        兰斯向精灵摆了摆手:“车钱我出好了。”

        他放下马车的窗帘,又陷入沉思。

        达安特城堡里发生的事件,虽已告一段落,却仍在他心中盘旋不去。总觉得像留下了什么隐忧似的。

        但一经回想,又不知具体哪件事值得担心。

        说起来,那天实在非常幸运,正在哄大哭的夏尔蒂娜,在野地里游荡的红狮子被女孩的哭声引了过来。兰斯用魅惑术制住了马,半是劝解半是强迫的把夏尔蒂娜抱上了马,连夜赶往艾哈迈。事后得知,老吸血鬼那时已接近了地道口,相距不足百米。

        数个小时之后,乔和皮克也回到了艾哈迈城,把达安特城堡中发生的事分别通知给了光明法师塔理事和格雷堡的领主大人。在魔法师科洛斯的带领下,一支小分队于黄昏时分出发,封锁了达安特城堡包括密道在内的所有出口,整夜巡视,保证吸血鬼无法趁夜逃脱。翌日清晨,一支由两百位骑士,四十个魔法师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开往达安特城堡。

        搜查队在地下庭院的暗室中找到了达安特伯爵的棺材,和三具残缺不全的人类尸骸。而老吸血鬼的尸体则在接近地道出口处被发现。它的死因源于几天前的一场战斗留下的旧伤。

        据推断,整个事件的起因是这样的:三位芬顿魔法学院的教师,参加完光明法师塔的集会,在返回途中,意外的闯进了达安特城堡。在猎奇心的驱使之下,他们找到了达安特伯爵的睡眠之所,引发了战斗。一场激战,三位魔法师全数丧命,而达安特伯爵也遭到了致命的打击,心脏受损,**不断崩坏。当乔等人进入城堡时,达安特伯爵的**已经到了极限。只要他们晚到一天,便可以安安全全的给伯爵收尸。但夏尔蒂娜的到来又给吸血鬼提供了最后的机会,︱︱纯洁少女的血液。为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老吸血鬼使出了浑身解数,对他们发动了最后的突袭。

        搜索队对整个城堡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发现了少量的魔药。又为罹难的三位法师举行了简单的火葬仪式,︱︱被吸血鬼杀死的人,只能如此,返回艾哈迈。

        期间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第四骑士团的艾伯特先生,因为喝了吸血鬼遗忘在城堡三层的一瓶黑桂烈酒,竟在吸血鬼城堡里睡了一天两夜。被发现时,依然鼾声如雷。

        至于那位失踪的索隆骑士,最终也没有找到下落。推测被芬里尔狼吃掉了。而芬里尔狼也不知所踪。

        另有一件悬而未决的疑案,达安特伯爵的一对儿女的去向没有任何线索。很多人认为,他们在失败的安结罗仪式中丧命了。不过也有人不同意这种观点。反对者指出,即使仪式失败,棺材也早就准备好,而整座城堡中,只找到了一具可供吸血鬼栖身的棺材。达安特伯爵的两个孩子,尼朗和赫斯佳,大约早已离开了城堡,到其它地方去了。

        达安特城堡的吸血鬼事件,在两天之内就传遍了艾哈迈的街头巷尾。在艾哈迈民众中引起的反响之强烈,是兰斯绝没有想到的。

        兰斯和夏尔蒂娜的名字被有意隐去,但仍有很多人,靠着蛛丝马迹的线索,找到了兰斯的脚印,添油加醋的一番吹嘘。现在在艾哈迈,凡事只要跟兰斯扯上了联系,就有更多的听众。即使是谎言,人们也乐于相信。

        又有很多人对艾哈迈的防卫工作提出了质疑,一个吸血鬼在城外盘踞多年,却一直未被发现。这不是失职是什么呢。

        宪兵队中一个刚刚上任不久的小长官,很快便以渎职的罪名卸任。

        许多不问世事的老贵族也开始四处活动,以证明他们并非与达安特伯爵一样,是躲藏在人类中的魔族份子。这期间,深居简出已成了心怀鬼胎的代名词,成为一种惹人猜忌的罪过了。

        在这一事件中,兰斯深感舆论的发展实在变幻莫测,令人瞠目结舌。

        但只要想想,自己一无惊天动地的魔力,二无家世背景,却也在艾哈迈兴风作浪,达安特伯爵多年经营,最后还搭上自己的老命,引起些许风波也不为过。

        正在胡思乱想,听到梅亚德隆说:“已经到了,兰斯大人。”

        下了马车,从一扇窄小的后门进去,竟然来到了麦芽酒馆的后院。两个精灵拿着扫帚在院中扫地,见兰斯与梅亚德隆进来,都把扫帚撂下,垂手肃立。

        “你们怎么住在麦芽酒馆?”兰斯吃惊的说,他可不想和德摩尔老板踫面。

        “我们欠了德摩尔老板一些钱。”梅亚德隆不好意思的挠头。

        “明白了。是为了喂养佩齐亚的那些野狼吧。做雇佣兵的收入呢?难道都付了中介费?”

        “收入也有。差不多和喂狼的花销持平。但德摩尔老板之后对我们提出了索赔。”

        “什么理由?”

        “据说是执行任务时处理不当,使行会的信誉蒙受损失。”

        “欠了多少钱。”兰斯不耐烦的问道。

        “加上之前借的一笔伙食费,打破店里东西的赔偿费,几天来的利息,一共四百……四百九十个银币……”

        “你们自己赚吧。”兰斯没好气的说,“这么多钱我可拿不出来!这德摩尔也太黑心了!欺骗单纯善良的精灵给他卖命!”

        “给大人添麻烦了!梅亚德隆无能啊!”

        懒得理他。这时佩齐亚从房间里走出,在他身后竟跟着一只巨型黑狼,身长接近两米。一见到兰斯,那狼背上的硬毛都竖立起来,用它尖锐的爪子扒着地面。从它深红色的眼眸中,可以看到强烈的杀机。

        “老实点,大黑!这位是兰斯大人,主人的主人!”佩齐亚训斥道。

        黑狼不敢违命,哀号两声,趴下了。

        “这只狼……”兰斯倒吸一口冷气。

        “噢,是在野外捡来的。兰斯大人您看,多壮实的家伙呀!”佩齐亚拍了拍巨狼的背。它那粗重笨拙的尾巴,便左右摇晃起来。

        这只黑色巨狼,正是达安特伯爵的芬里尔狼。那天夜里,夏尔蒂娜的魔法标记被破解之后,它奉命出地道追击他们。不料雨水的潮气和秋风菊的花香掩盖了兰斯与夏尔蒂娜的气息,芬里尔狼在草地上迷路,又被带着银狼王的地行者艾瑟伦遇到。艾瑟伦以为它是佩齐亚的狼,便让银狼王控制住它,带给佩齐亚。

        这么有力的下属可是千里难寻!狼王爱不释手。尽管芬里尔狼食量很大,还是咬咬牙,收养了它,取名“大黑”。

        也幸亏封锁北门的任务被兰斯取消,佩齐亚遣散了所有的野狼,不然把精灵们都卖掉怕也养不起芬里尔狼呢。

        “大黑好。”兰斯向芬里尔狼挥了挥手。他可不敢摸。

        大黑闭上眼楮,装听不见。

        “不懂礼貌!”

        扫帚柄立刻落在了芬里尔狼的屁股上。灰尘四起。

        “算了吧。”

        “快多谢兰斯大人!”

        “嗷呜︱︱嗷呜︱︱”

        大黑叫得很卖力。兰斯想对它笑笑,表达一下善意,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即使连牧师的职业微笑也做不出。

        他觉得有点慌张。仿佛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忽然被人揭开。明媚的阳光看来竟有几分刺眼。

        为什么会不开心?这个问题,兰斯根本不愿意想。

        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她在他心中,已成为一个禁区。她美丽的容颜,曼妙的身姿,曾在他心中留下几许遐想;不知归宿的亲吻,和躲藏在冷言冷语背后的爱意,则又在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涂抹上一缕粉红色的温存。但这些都不过是风花雪月的远景,无法长久留存。

        直到那个浸着冷雨的夜晚,少女的泪水才封缄了他的记忆,在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一个淡淡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