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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时她仍然穿着白衬衫蓝布裤,清纯一如昔日,而杏子斡亦从未要求她做出任何改变。

对方是一位打扮人时的中年妇女,戴着一顶有面纱的帽子,一时看不清楚容貌。

“哪一位?”

“我姓朱。”

解语一向喜欢这个姓字,朱是红色,红是全体颜色中最美的一种。

“朱女士,有什么事?”

“我想与花小姐说几句话。”

这时,杏宅的司机已经警惕地下车来。

解语因说:“我有事赶着回去。”不想与陌生人多说。

可是那位女士轻轻拉住解语的袖子,“我是子斡的母亲。”

解语一听此话,愣住了,她立刻同司机说:“我碰到老朋友,去喝杯茶,二十分钟后你仍在此处等我。”

司机只得退下。

解语对朱女士说:“我们去附近坐下。”

坐定了,解语才看清楚她的脸容。

解语迅速做出以下结论:这位朱女士,年轻之际绝对比今日的花解语漂亮,而花解语在老了之后,却绝对没有今日的朱女士好看。

解语不由得问:“这些年来,你在何处?”

朱女士苦涩地答:“我被逐出杏家,永远不能进门。”

“为什么?”解语震惊。

朱女士低下头。

“对不起,我冒昧了。”

她勇敢地抬起头来,微笑,“你就是我媳妇?”

解语但笑不语。

“太好了,我真为子斡高兴。”

“我有许多缺点。”

朱女士握着她的手,“子斡有你做伴,当不愁寂寞。”

“这些年来,子斡一定想念你。”

朱女士又低下头。

隔一会说:“我在报上读到你们订婚消息,故前来相认,没把你吓一跳吧?”

“我胆子极大。”

朱女士笑了。

她俩沉默了一会儿,解语一直陪着笑,心中有许多疑团,可是朱女士不说,她也不会问。

“别告诉子斡,我俩见过面。”

“为什么?”

“他痛恨我。”

“没有这样的事,必定是误会,他不恨任何人。”

朱女士抬起头来,牵一牵嘴角,像是笑,可是更像在饮泣,她说:“他受伤乃因我。”

解语张大了嘴。

她的震惊非笔墨所能形容。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解语不置信地,用极低的声音问。

“他从一个健康的年轻人,变得面目全非,是因为你的原故?”

朱女士点点头。

解语忿慨莫名,“那天,开枪的人,是你?”

朱女士面色苍白,抬起头来,“不,”她像是一早决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释放她自己,“开枪的不是我,可是吃子弹的人却本应是我,子斡飞身扑上,替我挡了这一枪。”

解语浑身僵硬,四肢未能动弹。

她觉得有点晕眩,而且,眼前有金星飞舞。

她深深吸一口气。

朱女士开始饮泣,她背个罪恶包袱已有多年,她的痛苦好比一个汪洋,永远澎湃起伏,她的伤疤,永远不会愈合。

她一阖上眼,便会看到今日的杏子斡,他的伤势,由她一手造成。

解语茫然,“为什么,你们是他的父母,为什么?”

朱女士吐出一口气,“我不贞,他要射杀我。”

解语听了此言,更觉凄惶悲凉,“可是,那是你俩之间之事,何故祸延子斡?”

朱女士不能回答。

这时,杏府的司机轻轻走近,看到解语,放下心来,又悄悄退出。

大错已经铸成,无人可以回头。

“你为什么把这些都告诉我?”

“你将成为杏家媳妇,我想你应该知道。”

解语叹口气,“是,你说得对。”

她语气渐渐平静,“你放心,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我。”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没有希祈任何人的原谅。”

她站起来。

解语伸手去扶她。

“我由衷祝你们幸福。”

解语不知如何回答。

朱女士伸出手,爱惜地摸了摸解语的鬓脚,“再见。”

她转身离去。

解语要过一会儿才想起付帐。

司机见她出来,连忙把车子驶近。

迟些,他向老金报告:“不知那位太太是谁,花小姐显然不认识她,可是谈了半小时之后,花小姐憔悴失色,像是受到惊吓,并且脸上有泪痕。”

解语到了家,才发觉膝头有点软,关节不听话。

这个时候才知道,刚才那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何等震撼。

一进门便发现客厅一片凌乱,家具翻倒在地,摆设一塌糊涂,像是有一匹马闯进屋内,破坏了布置。

解语惊上加惊。

她问女仆:“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金垂头丧气在她身后出现。

“怎么会这样子?”

老金的嘴巴张开又合拢。

“有事不准瞒我!”

“是,花小姐。”

“说呀?”

“杏先生发脾气,开足八五八书房轮椅马力,横冲直撞,他,唉。”

解语听了,反而放下心来。

她声音放轻,“他在哪里?”

“在书房里。”

解语朝书房门走去,敲两下。

对方像是不相信有人会那样大胆来骚扰他。

他的声音是不置信的咆吼:“谁?”

解语推门进去。

书房比客厅更乱,一整个书架子半斜倾跌在书桌上。

电脑线路被扯出,零件散布地上。

解语只装作看不见,走近他,仔细端详他的脸,“真没想到有人那么坏脾气。”

不知怎地,他看到解语,气已经消了一半。

解语坐下来,轻轻说:“有什么事不顺心,尽管说出来,何必吓唬老金。”

杏子斡不语。

“告诉我,是什么事,看我懂不懂。”

杏子斡仍然不出声,但面色渐渐平和。

“告诉我。”

“你看他们同我穿的这双袜子。”

解语一看,只见是双深蓝袜子,没什么不妥。

果然,他沮丧低下头,“我真希望可以自己穿袜子。”原来如此。

解语为之恻然,蹲下来,把他双臂轻轻扶好。

“从今天起,我帮你挑袜子,别叫那些粗心大意的人让你不高兴。”

“解语,”他忽然饮泣,“我是一个废人。”

解语搂住他,把脸靠在他胸口,温柔地说:“是吗,你真那么想?那么,你打算如何照顾我?”

杏子斡不知怎样回答。

“订婚启事刊在全球英文报章上,通世界亲友都已看到,贺卡贺礼接着涌至,后悔已经太迟。”

“你后悔吗?”

解语笑吟吟,“当然不,否则,发脾气的人会是我。”

“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那是老金,我只是你的未婚妻。”

“你真滑稽,解语。”

“你看这年头,老实话竟变得可笑。”

杏子斡笑。

解语把轮椅推出书房,门口有护理人员在等。

老金一见东家,顿时松下一口气,感激地看着解语。

杏子斡一出去,解语已经累得倒在沙发上,疲态毕露。

“花小姐,我给你准备咖啡。”

“用牛奶冲,一大杯。”

佣人纷纷出来收拾。

“幸亏有你,花小姐。”

解语攒着眉尖,“老金,刚才,我见到了从前的杏太太。”

老金睁大了双眼,即时明白这年轻女子何以忽然憔怀,他苦笑起来。

“这是何等样的悲剧。”

老金不能置评。

“你说,这家人是否受过诅咒?”

老金忽然大胆地说:“花小姐,也许,你便是那个解咒的人。”

“除非他会好起来,你说,这有可能吗?”

老金忽然鼓起勇气说:“有一丝生机。”

“你说什么?”

“有一项医学上实验,可予脊椎严重受创病人一线生机。”

解语霍一声转过头来,“可望恢复到什么地步?”

“腰部以上或许可做有限度运动。”

“啊”

“可是两名愿做实验病人均未能离开手术室。”

原来如此。

“以后别提此事。”

“今日,医生报告,他双腿肌肉有坏死现象,需加紧治疗。”

解语低头,她早知与袜子无关。

“因此心情大坏,我便想,如果能够劝服他再做手术,也许亦是好事。”

“我不会左右他的想法。”

老金无奈。

“不过,有机会可以与那组医生谈谈。”

花不语结婚了。

解语早到一日,意外地发觉不语胖了一点,心情开朗,并且,不打算铺张。

解语不动声色。

她住在杏子斡山上的房子里,一名叫玫丽的秘书立刻来向她报到。

她这样说:“我想给姐姐一个意外惊喜。”

“花小姐,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连今日下午,还有三十六小时。”

那年轻女子笑笑,“没问题。”

“你知道该做什么?”

玫丽笑,“我没有结过婚,不过,此地有婚礼专家。”

“好极了。”

解语问姐姐:“为何这样低调朴素?”

“高志尚不过是一个小小生意人,我的私蓄所余无几,想留以后过日子。”

“方玉堂知道你结婚吗?”

“他看到报纸,送了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