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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因为我最信得过你。”

“……”

“还记得这首词么?犹记去年寒食暮,曾共约桃根渡。算花落花开,今又度。人去也,春何处?春去也,人何处?如此凄凉风更雨,便去也还须住,待觅遍天涯芳草路。”

“记得。当然记得。那是在西子湖畔,你我共游时,我吟的《酷相思》,你至今还能背诵。那么当时你的词你还记得吗?”

“半烟半雨溪桥畔,渔翁醉后无人唤。疏懒意何长,春风花草香。江山如有待,此意陶潜解。问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

“至今我方明白,旗妹当时也和我等不是同路人了。可惜春风难留,花草早衰。难道旗妹不可惜春飞红几片的惨淡下场么?”

“不用可惜了!我在作选择时已可惜过,真可惜我不是你们的同路人。就算刀架在颈上也同不了路,又有何可惜呢。”

又是一片沉默,谁也难脱出往事的篱墙。许久许久……

沙青问:“旗妹,他真的值得你爱么?”

“值得。”

“你爱他什么?一无地位,二无财产,三无惊人身手,四无诗情画意,难道你就爱他这四无不成。”

“……”

“为什么不回答了?”

“叫我如何回答呢?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呀。我只是爱他,为他可以干任何事,包括叛门叛师,丢掉性命。可是,你问我爱他什么,我真的无法回答。如果一个人有地位、有财产、有惊人身手,有诗情画意是有人爱、值得爱,我也想去爱。可惜心中怪别扭的,总觉得自己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地位、或者财产,再或者惊人身手什么的。可是我却想爱一个人,一个人呀!”

“听不明白你的话,越听越糊涂了。我总觉得燕无心实在没什么可爱之处,更别说他现在疯了,痴了。”

“啊,他如今在哪里呢?”

梅艳旗目中—片凄迷,晶莹的珠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悲凉之色露出眉尖。她痴痴地眺望着远处,那儿有几片白云,那儿有莽莽松海。可是他呢?这个疯疯痴痴的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吗?天啊,你若真有眼。为何不让我们再见上—面,说上一句话呢?”

飞雕沙青从怀中掏出一支洞箫?吹起来。清冷透心的萧音冉冉升起,送入群峰之中。竟含蕴着无穷无尽的忧愁、悲凉和沮丧,又满含着曲终人不见,江山数峰青的离情别愁,箫音催下了珠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衣襟上。浓浓的凄慌之情使这松啸亭中的一男—女忘了—切,忘了自我的存在。

—声深沉的长叹。

一个高大的身形闪入亭中。他无声地望着凄惋动人的泪人儿,听着似泣血杜鹃悲鸣的洞萧之音,满脸的杀气渐渐消去,双目之中威棱的寒芒也溶化成温柔的深情。他直挺挺地站在亭的入口处,一声不响。

箫音不断地诉着,心曲不断地弹着。亭中先入的—男一女各怀的心事悲伤地沉浸在茫然若失之中,箫音突然停了。飞雕沙青眼角瞥见—条身形,他蓦地掉过身来。目光一扫,便见亭外六名黑衣雕翎杀手,—个个泥塑木雕般傻站着,显然是出奇不意被人点了穴,无法动弹了。这个点穴人就在自己面前站着。一身黄衫,剑眉星眸,长长的头发在脑后随便打了个结,一把金刀很随便地抱在胸前,脸上—副沉思的表情。他怒喝道:“何人敢大胆伤我雕翎杀手!”

“我。”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是神雕殿飞雕沙青!”

“我是煞刀客燕无心!”

一时全都怔住了。沙青无法想象面前的高大汉子竟然是又疯又痴的臭马佚。梅艳旗忽地掉过身来,她就看了燕无心一眼,眼珠就象掉出来似的缩不回去了。她浑身发抖,想站又站不起来。

燕无心走到梅艳旗身边,拉起她的纤手,轻轻说:“艳旗,有话慢慢说,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们的事慢慢说。”

梅艳已忍不住问:“无心,真是你吗,这不是梦吧?”

“真是我,不是梦。”

“真的?”

“真的!”

梅艳旗突然站起身来,一头扑入燕无心怀中,放声痛哭起来。就象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亲人一样,所有的痛苦一下子全发泄出来。

“呛!”飞雕沙青脸色铁青地拔出了他的佩剑。剑色如水,一弦青光如九天玄月。

燕无心轻轻推开梅艳旗,手中的金刀潇洒地一挥,万缕金霞四射。他说:“沙青,你不是我的对手!”

沙青冷笑一声道:“就凭你的煞刀六招?”

“不,这三日间我有奇遇,功力何止长了十倍!所以你不是我的对手。不信你看。”说着,燕无心举刀虚劈,三丈外的—株粗如大腿的松树拦腰断成两截:“不骗你吧。”

沙青脸刷地白了。他无法想象这随便劈出的一刀的刀气居然能将三丈外的老松斩断。黄山派掌门刀霸范朝阳也练出了刀气,但这种刀气是虚的,只能叫人感觉到而不能造成直接伤害。而燕无心的刀气确确实实地斩断了老松。他无法想象,三天之中一个痴人能有什么奇遇,竟然治好了病,练成了绝技。命运真是如此捉弄人么?

燕无心开口了:“沙青,你可以走了!带走亭前的六人,今后再遇见,便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阁下难道不怕今后你的下场。”

“不怕,也由不得我。但是我决心改变它。”

“后会有期。”飞雕沙青双手抱拳,一拱而别。他称飞雕,轻功确实非凡。他凌空跃起,在亭外一停,晃如脚沾实地—般,在空中走了六步,指风解开了六位雕翎杀手的麻穴,才—折腰,人如流星般向山下掠去。六个黑衣雕翎杀手也紧随其后,星掷丸抛般消失不见。

松啸亭中仅剩下燕无心和梅艳旗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梅艳旗再次投入情人的怀中,痛哭起来。这之后他们便互相倾吐,再之后便火热地亲吻……

哦,两情相悦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看,太阳也羞得躲入了云层。

天又阴沉沉起来,山风越刮越猛。

且说飞雕沙青一路弹跳下山,不久便已到荷口古镇。因心中有事不堪远行,便吩咐六名雕翎杀手,先去客栈休息,自己独自一人登上荷口仙客居酒楼,要了几样好菜和一壶酒,独自浅抿起来。才饮三杯,忽听楼梯一阵响,低头看去,不觉一怔。慌忙之中他挺身站拱手道:“亢贤弟何故来此?”

上楼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雕亢天之子银雕亢君。他满脸春风,嘻嘻笑道:“小弟正为沙兄而来,不想在这仙客居想遇。”

“来来,坐下说,坐下说。”沙青等亢君落座后才问:“贤弟来此找我,有何急事?”

银雕满饮一杯,说:“家父唯恐仁兄黄山之行有难,特命小弟中途迎接。早知沙兄胸有成竹,小弟也无须苦巴巴紧赶慢赶地赶来了。眼下,梅艳旗这贱人押在何处?”

“这……”沙青脸色尴尬,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

银雕面色一寒,沉声道:“难道梅艳旗这贱人已脱身而去了?”

沙青长叹一声,只得将黄山途中松啸亭内发生之事一一叙说一遍,当然瞒去了兄妹之间情感交流的一节。尽管如此,沙青看得出,银雕亢君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半晌,亢君冷哼一声,道:“沙兄如此向小弟陈叙,小弟倒也不得不信!只不过家父能否相信沙兄的交代呢?”

“此话怎讲?”

“谁不知道燕无心半年以前被谭叔制得服服贴贴,已成废人一个!难道三天之内便会神奇般复原,并且功力倍长。因此沙兄一招不战,便不得不认输退却?”

“这情况贤弟可以问六名杀手,他们也一齐在场。”

“小弟当然相信沙兄所言属实,但是别人会以为沙兄收买了六名雕翎杀手,以至结成同盟,供词如同—辙。”

沙青正气道:“以贤弟之意,莫不是本人私放了梅艳旗?”

银雕冷笑连连,说:“小弟不信!但决不等于家父不信,神雕殿众人不信!试问,当年梅艳旗是否与沙兄青梅竹马—起长大?”

“是的。自小两小无倩。”

“沙兄至今是否仍然暗恋梅艳旗?”

“你!”

银雕手指轻敲着桌面,笑着说:“沙兄别发火!真金不怕火炼,小弟如此说也是为沙兄好。要知悔艳旗这叛门投敌贱人,本殿誓在必杀,容她逃脱便是本殿的奇耻大辱。由此,沙兄可以想见让梅贱人脱身的后果是什么了。”

沙青怒而生威,浓眉耸成斜剑,朗声道:“在下沙青虽对旗妹落此下场深感惋惜,但对她有负本殿、有负殿主之举,实不赞同。黄山松啸亭中相遇煞刀客一节句句是实,自信对得起本殿。即使有小人猜疑,我想殿主也会作出明智之举。”

“嘿嘿,沙兄如此自信?”

“为人不作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外鬼是不会敲门的,只怕内鬼暗中偷偷开门。”

“你……”沙青挺身站起,衣襟无风自动,大有—触即发之势。他怒视银雕亢君良久,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银雕望着沙青怒匆匆下楼的背影,脸上露出斗丝阴冷。他丢下一块银子,随即也离开仙客居酒店。他穿了两条街,闪身进一了间古玩店。

店主是位八字胡老者,急迎上前问道:“客官,想买些什么?小店前有唐朝彩瓷,后有明代书画,样样俱全,可供客官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