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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哭什么?”长臂一伸,他轻易就将她刻意拉开的距离化为无形,抬起她的下颔与他平视。“还是刚刚那些不够让你满意?”

她的心口好痛,痛得她几近窒息……曲无瑕紧咬下唇,无言地任眼泪滑落。在他这样对她后,她的心里却找不到怨恨,只有对自己的悲哀……她怎能恨他?毕竟是他们曲家毁他在先啊!

“是恨我?还是想将我碎尸万段?回答!”他的手霸道地加强了手劲,不让她用沉默闪躲。

“对不起,对不起……”泪水模糊了双眼,万般纷杂的情绪,化出口中只剩下三个字,却是如何也道不尽她心中的愧歉。

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他有些怔住,冷冽的眸光中掠过一抹失防,但只一瞬间,他的眸中又充满了复仇的阴鸷。他何必为她感到心软?即使对于这件事她并没有决定权,但若不是她和他是同个生辰,他们家就不会遇上这件事。她是一切万恶的根源,他不恨她,该恨谁?!

“就这三个字?”他冷冷嗤笑。“我爹娘的死、我所受的苦,只三个字就想一笔勾销?你果然天真哪,曲大小姐,还是该唤做季夫人?哦,不,被我这么尝过后,你可能已成不了季夫人,也可能已不愿成为季夫人。”他用指尖轻轻画过她因垂首而露出的雪白颈项,用讥诮的言词毫不留情地践踏过她方才的欢愉反应。

他要竭尽所能地伤害她,就如他当初蒙受横祸般。世上没有无辜者,有的只是弱势者,活该被强势者百般欺凌,这是他们曲家教他的道理!

“别这样……”她咬唇低泣,既是心疼他的遭遇,亦是被他冷狠的话语刺痛了心。

“这样就承受不了,那有朝一日当你爹死在你面前时,你该怎么办呢?”他的手探入她的领口,在她细嫩的肌肤轻轻抚摸。无法克制的,他的眼中又染上一抹沉浓的欲望。

她倏地睁大了眼。“不!错在我,拿我抵就够了,放了我爹,求你!”无暇顾及他的挑弄,她急急抓住他的双臂。

“你的清白已毁,你拿什么抵?”他嗤笑拨开她的抓持,冷眼看着失去平衡的她仆倒。“当年我娘跪在地上拼命求情,磕得满头是血,有谁给过他们机会?”

止不住自责的泪滑下脸庞,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没想到这些却全是建构在他人的生命上换来的。“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愿意……”

男子英眉微微凝敛,眼中泛过一丝连他也不自觉的思绪,他倏地站起。“这些话我会在杀了你父亲后再如数回敬。”他不再看她一眼,留下泪流不已的她往房门走去。

就在他拉开门时,突然听得“砰”地一声闷响,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她正贴着墙柱缓缓滑下的纤细身子,软倒在地。

鲜红的血像染开的朱砂,沿着她圆滑的额缓缓流下,滑过她紧闭的黑色羽睫,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雪白的单衣在墨绿的青花石地板上显得那么轻薄,像是转眼间就会不见了踪影……该死!他脸色大变,上前攫起已无意识的她,撕下衣袍覆住她汩汩冒血的伤,迅速点了止血的穴道,提气用内力放声传了出去:“找大夫到水榭来,快!”

他不准她死,绝对!

第三章

一抹玉色身影跃下往来于主屋与水榭的小舟,无息的步伐灵巧地往书房疾行而去。慕容恕俊傲的面容罩上一层寒霜,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没料到看来柔弱的她竟有勇气寻死,还好力道不够,只撞出了皮外伤,否则他定会追至地狱将她揪出继续折磨!

她以为他会那么轻易放了她吗?绝不!他要她看着亲人在眼前被欺压至死的滋味,还要她活着去尝尝被人凌辱身心、被人指责失节的滋味!十八年前因她而种下的仇,他要现在的她来偿!

愤怒地走进书房,里头的人影让他一怔,怒意瞬间褪去。“师父!”邪俊的脸庞上难得有了真诚的笑意,他惊喜地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

一名发鬓霜白的老者回身看他,斯文慈祥的脸上有着一双炯然犀透的眼。“路经杭州,正好过来看看。”慕容渊微微一笑。飘泊不定的他,从未在一个地方多做过停留。

“杭州有事?”若非如此,师父对这种繁荣的地方向来是敬谢不敏。

慕容渊笑笑,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景色淡道:“前些日子我在江苏听闻曲衡要嫁女儿,所以回来看看。没想到,今日才踏上杭州,就听到那位姑娘在送嫁途中失踪的消息。”他双手背在身后,回身看向慕容恕。“刚刚这里好象起了阵小小的骚动,有几艘小舟往水榭那儿去,是不?”睿智的眸中带着了然。

慕容恕面色沉凝,已明白慕容渊所为何来。“师父,别阻止我。”

对于他的坚决,慕容渊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他,温和依然的表情中看不出是失望或是接受。他是个云游四方的居士,诗画、医学、武功皆各有涉猎,十八年前因为上山采药而救了崖下奄奄一息的慕容恕。经过几天的医治后,慕容渊在他的指引下,带他回家。

在接近那幢小小的木屋时,原本走路还一拐一拐的慕容恕不顾疼痛地奔跑起来,迫不及待地朝家门奔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奔进门,迎接他的却是双亲躺在榻上死去多天的尸首!

那情景,慕容渊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原本满面笑容的孩子在瞬间消失,变成一个没有生魂的躯壳,面如死灰地看着辞世的双亲。

“老天爷!”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不等对方行动,慕容渊立刻抢到那人身旁挡下他的去路。“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人是听到动静过来探究竟的邻坊,慕容渊从他口中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邻人深怕得罪凶残的曲衡会惹来牵连之祸,只能对伤重的两人狠心的见死不救,甚至在两人气竭身亡时,也不敢过来收尸,任由两人陈尸家中多日。

慕容渊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自保是这些弱势百姓唯一能做的。“别把这孩子还活着的事说出去,否则你也会被人当成共犯,知道吗?”他恐吓道,那人忙不迭地点头,跑了出去。

他将两人的尸首埋了,走回到慕容恕身旁,沉重地看着他。从进门后,这孩子就一直呆立原地,连他将尸首拖到屋后埋葬时,他依然呆立原地,怔怔地望着已空无一物的床榻,像尊呆立的腊像,面无表情。

“我只是个四方游走的人,你愿意跟着我吗?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你还是难逃一死。”慕容渊低道,见了此事,他无法丢下这个孩子不管。

他的心冰僵了,可耳却敞开着,方才邻人的话,全都毫无保留地听进了耳里。曲衡!慕容恕在脑海中烙下这个名字。死?他不能死,他要替双亲和自己复仇!槁木死灰的脸上有了生气,却是沉浓的杀气。

“我跟你走。”他握拳,背负着深仇大恨的他绝不允许自己在这里丧命。

从那一刻,他不知道什么叫欢乐,不知道什么叫喜悦,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就如那日在深野林间的无垠黑暗,将他的心紧紧包围。七岁,一个聪明活泼的孩童在一夕之间成长,成长的代价却是如此高!

慕容渊清楚看见,那双童稚未脱的眼中燃起了灼灼的恨意,复仇,是那张木然脸上唯一残留的意识。

思绪回到十八年后的今天,看着眼前这双恨意依然强烈的眼眸,慕容渊叹了口气。“恕儿,知道我为何帮你取了这个名字吗?”慕容恕这个名字,是他后来替他更名换姓,以应付旁人的好奇疑问。

“我明白。”鹰眸微眯,慕容恕低道。他眼中过重的仇恨和杀意,必须用宽恕来化解,这些年来,慕容渊不断用这些话开导他。

“明白和实践之间还是有着差距。”慕容渊又叹了口气。他从不曾强硬地要他放弃复仇念头,因为弑亲的血海深仇不是他这个外人所能置喙,他只能用言语不断开导,但如今看来,依然无用。“曲衡冷血残民,他是罪有应得,但这件事那女孩根本完全不知情。她何尝愿意造成这一切?就如你何尝愿意和她同时辰出生?”慕容渊还想说服他。

“可她却是一切罪行的肇因。”慕容恕眯眼,否决了他的说词。若没有她,任曲衡再残暴,又怎么会犯到他们家?她是因,曲衡造成了果,不管是无心也罢,是刻意也罢,他绝对要追究到底,要他们曲家父女都付出代价!

想起了之前自己的失控,他悄悄地握紧了拳。

虽然他告诉自己,在她出嫁之日夺去她的身子,才是辱她至极的方式。但他很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而已。他忘了原先的计划,一心只想埋入她的体内,撷取她的盈香这是不争的事实。步骤乱了,虽不致影响整个复仇计划的环节,但这个错误已不在他所能容许的范围之内。他要弥补错误,要更加地折磨她,让她尝到生不如死的感觉!慕容恕下了这个决心。

见他依然执着,慕容渊摇了摇头。“罢了,多说无益。我要走了。”

“不多留一会儿?”慕容恕拧眉。

“我只是路经杭州,生命短暂,我不想在此浪费。别送了,我自己会来,就自己会走。”慕容渊往门口走去,在跨出门槛时,突然回头。“恕儿,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家,你用任何方式都足以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仁慈些……”他轻轻摇头,然后步出书房。

慕容恕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沉下了瞳神。

不知为何,此时浮上心头的,竟是她盈满了歉疚的翦翦水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