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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韩振天何许人,尽管他一时还没能悟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绝对知道,姑娘那一声“义父”是什么意思。对这位义女,他一向依倾,所以也就立即住口不言。

好在,这时候的傅玉翎没心情留意别的,他忍着、受着听完了姑娘的话,一双目光还是紧盯着姑娘,看也没看韩如兰一眼,他道:“凤楼——”

姑娘冷然道:“我希望你不要再说什么了,你原不认织郭怀,甚至也从没见过他,跟他谈不上有什么怨隙。他身为百姓,也绝不敢无故招惹你这位世代簪缨,出身权贵豪门的贝勒爷。你之所以打从第一面就看郭怀不顺眼,除了你那种心胸狭窄,加上娇纵惯了,目空一切的傲气使然之外,还有别的原因,这个原因,你知道,我明白,我姓胡,我是胡家的女儿,别说我对你从没承诺过什么,就算有,我也不是卖给你傅家,我不受你这个。我之所以不答应出面,一不是避嫌,二不是怕什么,我只是让你知道,我不是官家人,更不是内城里的那些可怜虫,没有义务,也不必巴结逢迎,你让干什么就唯恐稍迟的赶紧唯唯从命,你最好弄清楚这一点。”

姑娘这番话够人受的。

傅玉翎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胆气,他白里泛青着一张脸,陡然扬了双眉:“凤楼,你最好也明白,出我的本心,我也不愿让你出面去见郭怀。”

谁也没想到这位贝勒爷这当儿敢跟姑娘这么说话。

韩振天一征一惊,就待拦姑娘。

而,姑娘胡凤楼已然霍地转过了脸:“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傅玉翎道:“是我阿玛让我来找你,他老人家逼着我来找你。”

姑娘呆了一呆,脱口道:“老侯爷?”

傅玉翎突然间脸色一片拍人的煞白,颀长的身躯也泛起了颤抖,他道:“老人家说,只有你才能解决这件事。我也明白,出我本心,绝不愿让你出面。但是我身为人臣,不能不为朝廷着想,身为人子,也不能不听父命,凤楼,为了大清朝廷,为了不辱父命,我愿意给你下跪。”

贝勒爷他可是说来就来,话落,伸手撩袍,他就要往下跪。

姑娘她怎么着也不能受傅玉翎的这一跪,她急忙站起,惊喝道:“你敢?”

倒不是傅玉翎他还不敢不听姑娘的,而是姑娘这一声别人听来只是一声惊喝的惊喝,却震得傅玉翎血气上冲,跪势为之一顿。

只这么一顿工夫,姑娘紧接着道:“你只敢再往下跪,就是天揭下来也别想让我管。”

这一句话吓住了贝勒爷傅玉翎,同时他也听出了姑娘的话里话,那就是不往下跪,倒还有点儿希望。但是他话已出了口,膝也已经曲下了,总不能就这么自己再站起来。

韩振天不愧老于世故,他及时伸了手,看是拦,其实是扶:“贝勒爷,你怎么能跟凤楼来这个?”傅玉翎趁势站直起来,一时间对这位老镖头好生感激。

他这里暗生感激,姑娘凤楼那里说了话,语气仍然冷,但已不像刚才那么硬人了:“认识你这么久,这是我头一回听你说话像个男人,但愿不是就这么一回,不为你大清朝廷,也不为你,只为老侯爷一句话,我上海威堂去见郭怀,这就去。”

韩振天猛一怔。

傅玉翎如释重负,一阵激动,额上见汗,但他的玉面之L,也闪过一阵抽搐,究竟内心是什么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韩如兰急叫:“凤楼姐,我也去。”

姑娘凤楼已脱口道:“不,我一个人去见他。”

韩如兰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姑娘凤楼为自己那一句,心头一阵猛跳,娇靥也一阵热。

还好,没人发现。

可惜,没人发现。

一辆高篷单套马车,驰抵了前门外海威堂前。

赶车的是俏红菱,从车里下来的,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姑娘胡凤楼。

她一个人下了车,没人扶,显见得她连紫鹃、蓝玲都没带。

海威堂门前仍然没人,可是当姑娘袅袅走进去之后,打从里头迎出了诸明跟贾亮。

一见是姑娘,两个人不由一怔。

姑娘微笑开了口:“胡凤楼求见宫老,在么?”

“在,在,姑娘里边儿请!”

诸明、贾亮定过神,忙哈腰摆手往里让。

海威堂对谁都这么客气,这么周到,但是对姑娘胡凤楼的客气、周到,却比对别人来得真诚点儿。一进院子,宫弼就迎了上来,他也有一份错愕跟诧异:“胡姑娘!”

姑娘含笑浅礼:“风楼来得鲁莽,打扰宫老,还请谅有!”

宫弼连忙答礼:“不敢,姑娘怎么这么说,凤驾莅临,海威堂为之增辉,请恐都请不到,欢迎都来不及。”说着话,宫弼让客让进大厅,宾主落座,诸明、贾亮献上香茗。

姑娘没等“活财神”开口,头一句话便道:“以宫老的精明,不会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请代为转奉一声,如果贵上也像对玉贝勒一样,我马上告辞,决不强求。”

宫弼微怔之后,刚略一迟疑,厅外已响起了个清朗话声:“郭怀何敢!”

姑娘坐着没动,娇靥神色也十分平静。

宫弼却连忙站起,诸明、贾亮也为之神色一肃。

厅里,潇洒飘逸的走进了郭怀,姑娘美目中两道令人难以言喻的异采一闪而逝。

宫弼带诸明、贾亮迎前:“属下率诸明、贾亮见过主人。”

郭怀微抬手:“宫老少礼。”

转向姑娘抱了拳:“胡姑娘!”

姑娘座上欠身:“来得鲁莽,自知孟浪。”


郭怀道:“姑娘好说,我想说的话,宫老刚才已代我说过了,我再加一句,只姑娘愿意,海威堂任姑娘随时来去。”姑娘微一笑:“胡凤楼倍感荣宠。”

郭怀坐了下去,坐在了主位,他微一抬手:“宫老请坐!”

宫弼微一欠身,陪坐在一旁。

郭怀目光一凝,望姑娘:“我什么都料到了,可是没来到姑娘会到海威堂来。”

姑娘微一笑:“我一向颇以料事的能耐自负,但是我没料到的,却比郭爷多了两样。”

郭怀轻“呃”一声道:“但不知是哪两样?”

姑娘两道清澈,深透目光直逼郭怀:“一是天津船帮归附海威堂,二是郭爷进了海威堂,三是郭爷一夕之间成了海威堂的主人。”

郭怀有意无意避开了姑娘那双几乎能看透任何人的目光,淡然一笑,没说话。

姑娘紧接着道:“宫老知道我的来意,郭爷当不会不知道。”

郭怀目光忽凝,姑娘紧接着又是一句:“我一不是为大清朝廷,二不是为玉贝勒,我为的只是神力老侯爷的一句话。”

郭怀神情一震:“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众所周知,姑娘是那位贝勒爷的红粉知己。”

姑娘淡淡一笑道:“也只是朋友而已,郭爷许我海威堂任意来去,不也是把我当成朋友么?”郭怀神情再震,忙避开了姑娘的目光,道:“遍数北京城,姑娘是那个圈子里唯一把郭怀当朋友的人——”姑娘道:“郭爷,胡凤楼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要说那个圈子里,把郭爷你当朋友的,应该另有两位,一个是康亲王府的三格格,一个则是韩老镖头的爱女,如兰姑娘。”

郭怀神情三度震动,他像没听见,也没接话,道:“既然姑娘芳驾亲临,说什么郭怀也要看姑娘金面——”姑娘没有惊异,没有激动,平静的道:“郭爷,胡凤楼感激!”

郭怀道:“郭怀不敢当,有些事,也要请姑娘玉成。”

姑娘道:“立即释放欧阳家三口?”

“还有,我要韩老镖头单独跟我见一面。”

姑娘呆了一呆,道:“曾记得郭爷刚才说,我来,是郭爷你唯一没想到的事?”

郭怀道:“不错。”

姑娘道:“不,现在我却以为,我来,原也在郭爷你意料之中。”

郭怀微一怔。

姑娘道:“因为这一切都在郭爷算中,郭爷藉玉贝勒逮捕欧阳家三口,下令天津船帮,明着是对付玉贝勒,其实是为逼使胡凤楼出面,是么?”

郭怀道:“姑娘认为是这样?”

“应该是。”姑娘道:“因为郭爷要跟我义父单独见面,非得经由我不可,只我点了头,我义父一定答应,这,别人决办不到。”

郭怀淡然一笑,道:“我只能说,姑娘毕竟高明。”

姑娘目光一凝:“只我点了头,我义父一定答应,这表示凡事我都能为我义父做主,郭爷要跟他老人家见面有什么事,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跟我谈?”

郭怀凝目道:“姑娘的意思,是不打算让韩老镖头跟我见面?”

姑娘道:“郭爷应该还记得,我那位义妹如兰来找过郭爷的事。”

郭怀倏然而笑:“我明白了,姑娘是怕我对韩老镖头有所不利?”

姑娘道:“事实上他老人家偏袒天津船帮,得罪过郭爷,我也知道他老人家怀有私心,有失公允。但是,他老人家毕竟是我的义父,不管任何人,只对威远镖局或者是对他老人家有所侵害,我不便坐视。”

这话,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郭怀淡然笑道:“姑娘应该知道,郭怀不是心胸那么狭窄的人,我要是有侵害威远或者是韩老镖头的意思,不必经由姑娘,更不敢陷姑娘于不仁不义。”

这是实情,他要是有意思对付威远,或者是韩振天,不会告诉姑娘,更无须绕这么大的圈子。姑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跟郭爷相识不算久,相知也不算深,但是我却很能相信郭爷——”郭怀接触到姑娘的目光,再入耳姑娘这番话,心神为之微微震动,有意无意的避了开去道:“谢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