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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华夏银行的所有员工,包括科级干部都惶惶不可终日,几乎每一个员工都在动员他身边的同事主动辞职。几乎每个人每天都要被别的同事吹捧一阵,然后就接着说他呆在华夏银行是多么的屈才,然后就给他出主意叫他怎样大大的闹一通,闹得所有领导都脸面丢尽,然后就成为英雄拍屁股走人。

        像储蓄所和会计柜台那些直接面对客户的同事们则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的工作量远远的比以前加大了,而减员的矛头都直指他们,因为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同领导沟通。如果他们要被减掉了,谁去干活呢?噢,这不用管,减员是最重要的事,因为此时上级行考察下级行的指标是减员而不是其它,当指标变成开运动会夺金牌时,行里又会招大量的运动员的。

        窗口的员工大多是业务尖子,他们既不会打打杀杀来武的,也不会阴阳怪气来文的,但他们都有眼睛呀,他们能看到那些坐科室的种种嘴脸,因此他们就极端的不平衡,他们付出的最多得到的最少,还时时刻刻遭受行里的身心折磨。于是这些同事就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客户身上,所以华夏银行糟糕的服务质量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

        科室里的员工呢?他们也照样坐卧不安,他们除了鼓励周围的同事出去闯之外,也在自己打算,他们到处联系找门子,托朋友托同学托亲戚,但在还没有眉目之前,他们还是要假装拼命的工作,把一个活儿掰成两个活儿,把两个活儿掰成四个活儿。如果是钱的话,他们坐在那里啥也不用干就能掰成百万富翁。由于在科室里呆的时间长,跟领导打交道的时间也长,所以他们的智商要比窗口的员工普遍高,他们甚至提虚劲的去领导那里说他们是多么的超负荷工作,当然领导一般都是不钻研业务的,他要是钻研业务他就当不了领导了,因为领导的领导是不钻研业务的。

        即使是这样,不论是窗口的还是科室的都随时可能被领导叫去谈话,一般谈话的目的有两种。对于科室的,是叫他去窗口锻炼,对于窗口的是直接叫他卷铺盖滚蛋。

        那么一个人一天时时刻刻都在为这些事情做准备,他还有精力干工作吗?有啊,人的精力是无限的嘛,就象海绵里的水只要去挤总能挤出来的。何以见得?有报刊为证,华夏报天天凯歌高奏,时时取得一个又一个重大的胜利。

        这样的凯歌是谁唱响的呢?其实这个歌安排谁去唱,你不用教他,他自然就会了,这么多年连这个都学不会,还混啥呀?

        行里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果的,窗口有个别心理素质差的真的就经不住折磨,主动离开了他们的华夏银行,因为他们如果不辞职就凭他们的心理素质不是去普通医院就是去精神病院。

        而绝大多数硬挺的员工也各有各的委屈。有一种痴情的人,他们生为华夏银行的人,死为华夏银行的鬼,他们无奈的看着事态的变化,虽然也时时作假,但却永远也不会离开华夏银行的怀抱。还有一种是观望的人,他们已经把自己定位成圈外人了,如果华夏好了那么他们就跳进来,一旦发觉不对劲就立刻跳出去。还有一种是那些有宏图大志的,因为这是他们此生唯一的追求,所以即使在这样的无比困难的局面中,他们也继续说谎继续跟领导时时亲密接触,因为无论怎么改革,你只要把你上面的那一个人搞定你就全搞定了,而你把下面所有的人搞定也是白费。当然还有符锐这种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一方面满腹牢骚、忧心重重,一方面还在习惯性的埋头苦干,他们无论是给别人还是自己都说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来。

        其实只要是华夏银行的员工,哪有一个人不希望华夏银行好起来呢?

        残酷的现实容不得每一个人细想,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某一天的倒霉蛋。

        符锐他们科也风云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开会了,开会是最可怕的事情,这年头一听到开会,每个人都要从头凉到脚,就像夏日里一盆凉水从天而降那样爽。

        茜茜的调皮劲一点不减,典典妈主持的大局又一片混乱,行里的局势也险象环生,符锐兜里的钱也都一个一个离他而去。在这样的日子里,符锐除了困得无法正常思维,他还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他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着了,一旦睡着了,那么就是疯了。

        此时的符锐根本看不出来曾经英俊过,他的头发总有几个地方支棱着,能看见里面青白的头皮。他的胡子刮得长短不一,甚至还粘着一点汤汤水水,就像一个讨饭的乞丐。符锐的内衣里面总有鼓鼓囊囊的东西,皮鞋上总蒙着一层擦不净的灰尘。符锐的眼神无论和同事还是客户一碰就立即变得尴尬和慌张,就象一个摸进银行的贼。

        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的熬下去,终于迎来了华夏银行改革的一次高潮!

        光靠那些经不住身心折磨而自愿辞职的减员已经远远无法满足上级行下达的减员计划,行领导班子终于在某一次伤感的会议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在全行大会上来一次集体自杀式减员。为了体现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要求当着全行员工的面,所有员工接受科长的挑选,凡是没被挑选上的当场下岗。

        这一次的全员大会和上一次的全员竞聘是有内在联系的,首先它们都是公开公平公正的,其次它们都是由行领导和全体员工一致同意的。但符锐发觉所有员工不包括他,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领导来征求过他的意见,当然其他员工也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说基层的改革花样百出。总行决不会希望他的裁员是以这种方式进行,但他也没有说不能以这种形式进行,所以全国上下就出现了五花八门的减员方式。

        虽然这个决定是公开公平公正,又是行领导和所有员工一致同意的,但它还是要弄点玄虚,要在减员大会开始的最后一刻才公布具体操作形式。这样减员大会就被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人人都想揭开这层面纱看看它到底是人是鬼。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茜茜依然我行我素,变本加厉的向大人们提出各种各样折磨人的要求。

        茜茜在激烈的折磨着大人的同时自己也有失守的时候,不知道是吃了典典那不太成熟的奶还是吃了厂家那不太成熟的奶粉,总之,茜茜拉肚子了。

        茜茜拉肚子也同她的哭一样是持久而剧烈的。茜茜一天24个小时是这样安排的:白天睡12个小时,晚间玩8个小时,在午夜这样的黄金睡眠时间哭4个小时,随着天空慢慢变白,人们都渐渐从梦乡中醒来,茜茜则独自悄然无息的睡去,而茜茜的拉稀则贯穿着一天的24个小时,即使是睡梦中的茜茜也没有停止过。

        典典妈给老家的一位大仙儿去了电话,告诉了家中的种种不顺,请大仙儿掰掰手指头掐掐算算,许诺回去以后给100元作为答谢。大仙儿遥感符锐家有小鬼作祟,必须拿桃木宝剑挂在门槛镇妖。桃木?又不是住在果树园里,上哪儿去弄桃木。还是典典爸这个平时不作声的闷汉子有正经事,天黑混进一所学校,趁人不备折断一根桃树支,飞贼一样不留痕迹的返回家。回家后用大菜刀三下两下削出一把宝剑的雏形,用红头绳捆个花样,把它高高的悬挂在屋里的门槛上。每当深夜从睡梦中惊醒,抬头望去,那把桃木宝剑灼灼生辉,照得大鬼小鬼各个胆战心惊。

        符锐任何时候解开茜茜的尿布都颇有收获,传说中孩子是被爹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简直是他妈的太太太对了。

        但是典典妈就不对了,典典妈把所有的尿布屎布都让符锐洗,并且是有一块洗一块,而不是集中起来一起洗。一个人在一天的24小时中不论是吃的正香还是睡的正香,一下子把他弄醒了就去洗屎布,真的还不如把他整死算了。典典妈说只有新鲜的才能洗干净,放久了的怎么洗也是洗不彻底。好象分子的热运动就遵循这个规律,很多深奥的科学规律老年人都可以在日常生活中观察到。

        符锐也弄不清楚典典妈是一种变态心理还是就这种习惯,反正她的做法专门是要折磨符锐。符锐想人们的死法有很多种,其中最惨的一种就是死在自己的丈母娘手里。

        但是符锐每次去看典典妈的时候,都看到她满头大汗,累得几乎虚脱的样子。符锐感觉到自己基本已经把活都干完了,怎么典典妈还能累成这个样子呢?所以符锐怀疑典典妈也像他们行的同事那样把一个活儿掰成两个活儿再把两个活儿掰成四个活儿,只不过华夏员工是有意的,而典典妈是无意的。

        但典典妈也有有用的时候,典典妈说:茜茜这样的拉稀是不正常的。能做出这样正确的判断,典典妈足可以去当行长了。

        典典妈还做出了更加正确的判断:茜茜必须吃药了。看来典典妈不仅可以当行长,还可以当总行的行长。

        符锐到一家药店说明了茜茜的状况,买药的说:其一,茜茜是拉稀了,其二是必须吃药了,其三是必须吃好阿友,好阿友就是howareyou的意思,现在药品的名字都是洋名,好象起中文名字就不能治病一样。这位买药的也可以当华夏银行的驻外老总了。

        而典典妈则认为相反,典典妈只认中药,是那种名字里面带丸的药,什么上清丸、正气丸、大力丸、跌打丸、救心丸,最好是偏方,典典妈说‘偏方治大病’。

        符锐就奇怪了,既然偏方治大病,那正方治什么病呢?既然偏方能治大病就应该叫正方,既然叫偏方就不应该能治大病,总之,我国民间流行的许多说法实在是他妈的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