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从躺椅上跳下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面色蜡黄,一双眼睛无助的望向我。
我定定的望向她,像是看到了五岁前的自己。也是这么人见人欺。有时为了半个馒头被一群同样破破烂烂的孩子打到不成人型。
“你叫什么名字?”看她的装扮,莫书仪连衣裳都没给她换,若我没有看上她,估计她立刻就会被送回去。
“我……奴婢……”她挣扎着要往地上跪,被我紧紧的拽在手里又跪不下去。“奴婢的娘叫奴婢丫头。”
我手一抖。眼泪又流了下来。
“丫头,你以后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了!”五岁被暗夜带回“盗者”,为了安全,没有带回“盗者”的正式地,但已经有好几个小孩站在那无比巨大的房间里好奇的看着紧紧抓着暗夜衣袖的我。
那里,还有十三。
“丫头,你本来可以成为最优秀的盗者的,只是你太感情用事!”暗夜的手揉着我的头。
“丫头,你……”
“丫头……”
“丫头……”
我的十年岁月盛满了“丫头”二字,满满的,像是浓稠的糖水,融着暗夜的温柔,融着十三的纵容,融着我对幸福的赊求。
“小姐……”她怕怕的看着我,想要拉我却又不敢。
我回过神来,一把檫了眼泪,回复了神色,一眼看向她:“要我收下你可以,以后你就叫消情,不准再在我面前提‘丫头’二字,你可记住了?”
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颗头磕得咚咚的响:“是是是,消情记得了。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我一笑:“我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也是个没人在意的人罢了。你起来吧!以后别在我眼前跪来跪去的,我头晕。”
她听了我叫她起来,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又听了我的吩咐,刚要跪下称是,又想起我叫她不要跪,一时间立在那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旁边早就站在那里被我自动忽略的莫书仪走过来,刚要摸我的头,我一个闪身利落的避开,他的手就那么悬空在那里。
他尴尬的收回手,问到:“离儿对她可还满意,要是不满意,爹再去给你挑。”
我看看消情紧张的表情,说到:“不用了,就是她了。你把她带下去换身衣服吧。还有……”我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又加了一句,“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你们别随便使唤她。”
莫书仪尴尬的应了一声,就唤了消情走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的萧索背影。
我知道我名义上现在是他的女儿,却这么对他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我活了二十五年,为了保证安全,除了“暗者”的成员,我从来就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何况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爹”?更何况,这个爹一开始那句: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多大,更不管你是人是鬼,总之你现在是凤仪郡主,还望姑娘记住了!让我觉得总有什么不简单!
若我不是他女儿,他何苦这么对我?更不用说对我的几分恭谨了。
我从来就想活得简简单单,有饭吃,有衣穿,能过一辈子就好。可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为什么都这么不简单?
我扬着头,阳光撒在我脸上,跟以前一样。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再也不会有十三站在身后看着我了。再也不会有暗夜买冰淇淋给我吃了。
永别了,暗七!
我不理会那些下人的眼光,就这么扬着头,迈开步子,旋转,旋转……
身后,莫琰的眼光迷茫而专注。
我转到他身边,拉着他一起在阳光下跳动。
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脚步下是我们短小的影子,被我们踩来踩去,在暖暖的阳光下瑟缩着,颤抖着,像无助的孩子,无助的我。
他忽然问道:“姐,你到底在忧伤什么?为什么你这么不开心?”
忧伤吗?我没有忧伤,我只是觉得冷啊,只是冷了,所以要运动一下不是吗?
“你这么个小屁孩你懂什么?”我笑着望向他。
他正要开口,一旁忽然过来一个穿着宽大宫装的奇怪男人,莫琰一把拉住我,不准我再动。
那个奇怪男人对着我福了福,用尖细的嗓子道:“凤仪郡主吉祥,孝仪侯吉祥,皇上有旨,凤仪郡主身子已康复,特在渊华宫设宴,为凤仪郡主小庆。请孝仪侯一同进宫。”
原来是最奇怪的人群——公公啊!
莫琰点点头,对那公公还了个礼:“烦劳石公公回禀皇上,凤仪、孝仪承蒙皇上挂念了!”
进退有度,面色严肃,俨然一副大人样,和平时判若两人。
那石公公又寒暄了几句,都是些有关我的病的事。我想着又不是我得病了,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这病得怎么样?理都不想理他。
莫琰倒是圆滑的帮我挡了回去。
那石公公一走,我就笑瞅着莫琰,“当真要我进宫?你们可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凤仪郡主,露了马脚你们就不怕我连累你们?”
莫琰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皇上对你的宠爱你是不知道,别说公主了,就是各位殿下也没有得到过这种殊荣。你就是做出什么离谱的事皇上也不会怪你的。更何况不是还有我吗?”
“我无所谓啊,我本来就是死了一次的人了。我担什么心?”
我看着莫琰,心头忽然涌起一种感动。这个小屁孩是真的把我当他姐姐了,是真的在一心一意的关心我啊。
初相见1
进宫可真不是个好差事。第二日一早我就被消情从床上喊了起来。
干我们这行的大多是没有起床气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暗夜并不常派任务给我,所以我一般都是自然醒。
我脸色应该是不好看的,消情吓得扑通一声又下去了。
得!我还长得吓人了不是?
我懒懒的让她起来帮我梳妆。
果然穷人都是受气的。消情还这么小,而且是才来伺候人,都已经学会动不动就下跪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我坐在铜镜前。镜子里是一张稚嫩的脸。大约是年纪还小,倒看不出漂亮不漂亮,不过多少还是清秀讨人喜欢的。只是那镜子模糊得厉害,我没心情瞧,索性闭上了眼,任消情忙活。
消情要给我戴耳环,我拿手一挡。说到:“这个就不用了!”
我是从来不戴耳环的,理由很简单:影响工作发挥。
消情诺诺的称是,眼睛瞟向梳妆盒里的耳环。我听到她的叹气,微微一笑,顺手把盒子挪给她。“这盒里的耳饰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吧!”
消情吓得连连告饶。
我转身看着她。
这个孩子,和当初的我一样,只是我还有暗夜做我的救赎,她的救赎又在哪里?
我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既然跟了我,要么就跟一辈子,要么你现在就走!”
消情急道:“消情愿意跟小姐一辈子的。”
我就知道。
“既然咱们这一辈子都在一起了,自然就是亲人了。这么点东西,你要是真的想要就拿去好了。反正也不是我的。”我静静的望着她:“你别以为我是在侮辱你,我知道,穷人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骨气了!也许你觉得我拿东西给你,是在作践你。但是,我确实没有这么想。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就只是装饰罢了,可是,对于很多人却是救命的。”
我闭上眼。穷人?谁才是穷人啊?我才是穷得什么都没有了!
许久都没听见消情有什么动静。我睁开眼,却见那小姑娘已经哭得西里哗啦了。
“小姐,小姐你真是好人!消情以后会好好侍奉小姐的!”消情泪汪汪的大眼睛眨巴巴的望着我。可是,她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一句。
我点点头。转回身去。消情赶紧过来给我梳头。
我想,或者像我们这样的人最是经不得人对自己好吧!只要感到一点点的温暖就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不管前面有多艰险,不管是否会粉身碎骨。人们都笑飞蛾扑火,但是没有体会过那种蚀骨的寒冷的人又怎么知道那一星豆光的吸引?
其实老大是很聪明的人呢。
我们这些小孩全是老大找来的最“糟糕”的人。可是,老大给了我们最好的用度、最温暖的关怀,他让我们迷恋上这种幸福。于是再辛苦的训练我们都坚持下来了。再艰巨的任务我们都完成了。我们其实也不过是一群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是犯罪,却依旧固执的不肯回头。
正想着,突听消情的声音:“小姐的手饰好奇特啊,还会发光呢!”
我低头一看。楞住了。左手腕上隐隐有红光透出来。我提起一看,竟是那从我生下来就有的黑色缠丝。
我一直以为这缠丝是暗七的,可是暗七已经死了,它却还是跟过来了。前几日身体不太好,看样子是这缠丝也是才长出来的。
如此看来,这缠丝缠住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灵魂啊!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也跟这个奇怪的缠丝有关系吗?
想来想去,这种奇怪的事也是想不通的。总之,暗七已经不存在了啊,现在的是凤仪郡主。
我叹了口气,朝消情笑笑,没有答她的话。
消情替我梳妆好,问我满意不满意。或者是刚才的那一番话的缘故。她竟然笑着抬头看我,眼里再没有浓浓的恐惧和担忧。
我摸摸头顶上的弧玉,问道:“这是什么?”
“小侯爷福!”
“那是你的品阶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