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死活不依,弄得我急了,说让她跟我家琰弟弟算了。
结果,两个人都好几天不理我。
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可是,未央已经二十四了,虽然这个年龄在我看来倒没什么,但是,在这里却的确是老姑娘了。
眼下,未央难得露了端倪,我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
随了未央一路小跑,到了长庭门,我的眼睛一下子眯缝起来。
那个男人,身披绣了金龙的甲胄,从高高的战马上跨下来。阳光在他身后洒了一地,被他踩在脚下,仿佛镀金的地毯。
他一举手中三尺长的重剑,身后的士兵唰的排成一排,齐齐的丢下头上的头盔。
砰砰砰——
仿若擂动的战鼓。敲得我的耳膜轰隆隆作响。
那一刻,我看着他一剑指天。脚下是匍匐的宫人。那一刻,我竟然无名的恐惧起来。
这个男人太恐怖了,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仿佛要毁天灭地!
战神,他是真真正正的战神!
那一刻,在体内沉睡了十年的“盗者”细胞蠢蠢欲动,抵抗着他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然后我看到君意,穿过自动散开的宫人,向那个男人走过去,伸出手。
然后,他扑通一声跪下来。身上的甲胄之声声声不绝于耳。
然后,我听到子言的声音:他回来了!
我回过头去,看到站立在匍匐的人群里的子言。我和他对望着,我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
那种根深蒂固源于本能的兽类的恐惧。
我一步一步向君意靠近。同时也在向那个让我恐惧的男人靠近着。
每走一步,我都可以感受到我的毛孔的张阖,可是,我依旧如此坚定如此面不改色的走过去。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决不可能愿意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要做便要做那人上之人!他要的是天地万物都匍匐于他的脚下!那么,我便不能让我的心上人,那个挡了他脚步的天皇靠近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
我站在君意身旁。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头巨兽,那头骇人的巨兽。
他缓缓的抬起眼睑,缓缓的瞟了我一眼。
甲胄悉索做响。他的身躯从地上跋涉起来。陡然在我的面前高大。
君意转身。
他向身后的一干士兵一挥手,齐整整的收步声轰隆一下传进我的耳朵。让我本来就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收缩到几乎断裂。
他跟随着君意迈进长庭门。
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来,一瞬不瞬的盯紧我。
我的头哄的一响。
我甚至可以感到,他只要再进一步,我就要控制不住我的本能出手了。
可是,我还没有看清,我的下颚已经被他的两跟手指捏在掌中。
四周一片静默。
没有人敢在这个亦神亦魔的人面前抬起头来,所以也没人看到,他忽的收紧手指。我听到我的下颚在碴碴做响。我的手刚一动,已经被他的另一只手反在身后,竟然还不足他一握。我忽然觉得绝望,原来我在他面前竟是这么不堪一击么?
他的脸忽然凑近,鼻息喷在我脸上,他邪气的笑着:“凤仪郡主?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凤仪郡主么?好,很好,你是第一个敢直视我眼睛的女人!”手一松,我跌倒在地上。
他迈开大步从我身边走过,脚踩在我的衣摆上。
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直到他都走远了,未央才满脸激动的从地上抬起头来,看到我坐在地上,哎呀一声跑过来扶我起来。
我听到她的惊呼:“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衣裳都汗透了?”
好累,好累!
我踉跄着让未央扶我起来。全身竟然已经不余一丝力气。
我倚靠在未央身上,望向深深不见底的宫门:那个男人,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你伏在我的脚下!
这么危险的男人,留不得!
赐婚1
贺则,类似于汉朝上的匈奴。善弓马骑射,全族无论男女老幼皆可为兵。因为地处北边不毛地带,一直过着原始的围裂生活。后贺则现任族长牟尔汗统一整个部落,厉雄兵,秣战马,统粮草,整军队,实力陡然强大起来。
人在穷困的时候往往只在乎怎么把肚子填饱,可一但肚子饱了,那想的自然就是要过得好、过得悠闲,还要别人都惟我独尊!
贺则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生性好战,由此更是对君朝的山河沃土虎视耽耽。终于在他们看到当今天子弑兄登位,民心未向,龙椅不牢时,自以为时机成熟,率了全族一万多男丁倾巢而出,只盼君家坐了三百多年的江山换姓,一统河山,然——
那时的君子谋才十七岁,已经领兵平了南方一干借着为太子报仇的口号分疆裂土的权将。“战神”之说,已隐然流传开去。虽说十七也不小,但要一个天子将兵权尽付,却未免仍旧难安人心。
然而,他,回到帝都,甲胄未解,听到贺则来犯,怒到:“欺我天朝无人么?竟敢掳我边民,烧我防城!好好好!来啊!本殿下就等他这一仗打!”遂又带了原班人马匆匆又由南挺北。
这一走,便是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后,他凯旋而归,帝都百姓纷纷夹道相迎。香花锣鼓三日不绝,人人奔走呼号:大殿下败了北蛮子啦——
战神归来之说,连皇宫这个密不透风的铜墙也盛传不衰!
连莫琰也叹道,十年之内,帝都盛况无出其右者。
皇上显然也是极器重这个大儿子的,下令举国同欢,大赦天下!更亲赐秀女十名与他做妾,以尉边寒之苦!
秀女者,好比皇上的专属小老婆,居然将自己的老婆赐给儿子!一时间,人群哗然,皆道这是皇上传位之昭!
然,事情也在此急转直下。
皇上赐婚那日正是为君子谋在朝圣殿设宴的日子。
朝圣殿,皇上总理政务的地方。虽说名义上是在朝圣殿设宴,实际上只在殿外的醉酒亭里。但,朝官要进朝圣殿尚且需整服束仪,何况是饮酒作乐之事?
一时之间,皇上的恩宠,民间的声望,君子谋已隐隐有了为王称帝的趋势。
醉酒亭内,我手指握着酒杯,身旁是平静无波的莫琰。这十年来,几乎是哪里有我,哪里就有他。我想,一方面是皇上故意为之;另一方面,也是他在固执的守着那个誓言吧。
死不入穴!
每每想起,我依旧是一惊。这个孩子,未免也说得太毒了!
我挑起握杯的小指指向君子谋座旁的翩然白衣,压低声音问到:“琰,那是谁?”
整个座上,整个宴会,我都一直关注着君子谋。他虽声望有加,但是给人的压迫感却一丝也没少。故,那些敬酒的,攀关系的,常常是一杯就走。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一直坐在他的身边,低着头,慢慢的啜着杯中的小酒。身旁无论多少人过往,无论有多喧哗,都似打扰不到他的超然。一身白衣,轻轻的躺在肌肤之上,平白的让人男女莫辨。
我虽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身上的妖异的美却让我几乎被他吸引过去。
而,君子谋对他的照顾却是难得的。
在他喝下第二杯酒的时候,我就看到君子谋几乎不着痕迹的从他的指尖抽出酒杯顺手迎了前来净酒的人。
那双白净的手几乎是一楞,又径自伸向桌上的另一只犀角杯。
犀角杯厚实朴质,玉手不染铅尘,看得我一叹:沉鱼落雁也不过尔尔!
那时,我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谁?”莫琰回过头来。手上握着酒盏。
今天虽是君子谋的庆功宴,但凤仪郡主和孝仪侯的恩宠也是十多年不衰的,不得不吓死一班有心无心的人。故而我和莫琰的桌前倒也不算冷清。
只是我不爱喝酒,莫琰就一杯杯的接到他手里去了。我只得在一边提醒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别喝多了!他却满不在乎的望我一笑:“姐,我都十五了!不小了哦!”
我向君子谋身旁甩了一眼。
莫琰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直棱棱的盯着我:“姐,你确信那边有人?”
我扑通一下从斜倚的靠椅上摔下去。一脸愕然!
这,这算什么意思?
难道大家都看不到吗?难怪那些敬酒的,难怪皇上,都没有任何表示!
君意笑谑的声音穿过歌舞丝竹从亭子正中传来:“离丫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皇……皇上……我……”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收回自己颤抖的指着那白衣人的手指。
糟糕,这下子君子谋肯定发现了!
那白衣人慢慢的抬起头来,精致绝伦的脸迎向我,一个清浅的弧度自他唇边散开:“美人,你看得到我?”随着他摄人心魄的笑颜而来的,是君子谋充满探究的眼光。
我只觉得自己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一半边酥心酥骨,一半边背受煎熬!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冒冒失失的脾气!”君意笑瞅了我。
我暗暗抚平自己轰隆隆的心跳。
坐在对面的子玉冒出一声:“离丫头,你这是第一次见大哥啊,都没有点表示么?”
我头皮一阵发寒。这个子玉,这么多年了,还是到处捅祸,坏事的总是他!
“倒也是!”子谋的声音犹如洪钟,他的眼睛依旧是一副发现猎物的样子,荧荧的闪着光,“妹妹准备送我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