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千山看斜阳 > 46-47


                                            第46章

        宁觉非的嘴里尽是药的淡淡苦味,云深的舌却带着醇厚的茶香。两人辗转相吻,渐渐地从温柔变得激烈。他们呼吸急促,脑中一片昏乱,浑已忘了身外之物,风声鸟鸣,尽皆充耳不闻。

        好半天,两人才分开,均是脸泛潮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要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时已聚集了好些禽鸟。几只鹤细长的脖颈晃来晃去,探过来瞧瞧蹲着的某位,又伸过去看看躺着的某人,动作之间,曲线玲珑,煞是好看。

        宁觉非只觉得好笑,轻声对那些鹤说道:“这是少儿不宜,你们不能看的,去去去,自己去玩。”

        云深却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泛红晕,握着他手笑道:“是我鲁莽了,你现在病着,不能动情,最好是清心寡欲,好好养着才是。”

        宁觉非借着他的手,缓缓地坐了起来,然后将腿放到地上,准备站起来。

        云深一下就紧张了:“觉非,你……你要干什么?你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去帮你办就是。”

        “不要把我当废物,还没到那份上。”宁觉非笑着,用手撑着他的肩,便稳稳地站了起来。“我只是没力气,打架暂时是不行的了,自理还是可以的。”

        云深听他语气轻松地自嘲着,不由得失笑,便扶着他往屋里走。

        宁觉非偏头看着他,笑得颇为诡异:“不过,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想做什么便跟你说,你帮我办就是。”

        “当然……”云深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可是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不对,立刻警觉地看过去。“你想做什么?”

        宁觉非笑得很开心,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目光中大有深意。

        云深一下便绯红了脸:“你还病着,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作践自己身子。”

        宁觉非却颇为无赖地道:“我这病也无非是风寒入骨,水土不服,好得慢了点,其实并无大碍,风寒这种病,好像那个……有助于驱寒活血,对治病大有好处。”

        “你……真是胡说八道,上次来蓟都还是好好的,能吃能睡,生龙活虎,这才隔了一个多月,忽然就水土不服了?”云深又好气又好笑,已是扶着他走回了屋里。

        “那个……季节有变化嘛。”宁觉非继续狡辩。“难道医书上说,这大夏天的,如果有了什么念头,却必须强行忍住?”

        云深仔细一想,一时倒作声不得。他熟读医书药典,虽于房事上无甚经验,在理论上却所知颇多,也明白“性开四季大不同”。《内经》云:“阴阳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为得道。”夏季生息旺盛,阳气浮长,养生之道提倡这时应宣通发泄,顺于自然,无阻无碍。想着想着,他不再象刚才那样坚持,心里却也有些蠢蠢欲动。

        宁觉非趁机将他拉着,一起倒到床上。

        云深微微挣了一下,小声说:“你的身子……”

        宁觉非在他耳边轻笑:“我可是养精蓄锐好多天了,难道你就不想?”

        云深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他将头埋进枕头,不肯抬起。

        宁觉非看了看门窗,耳语般地说:“去把门关了。”

        云深如中蛊般,头脑一片空白,身子却自动起来,过去将两扇门掩上,顺手闩严,这才转回来。

        宁觉非却已在宽衣解带了。

        云深呆呆地看着他。

        宁觉非一直微笑着,眉目舒朗,双唇微抿,清瘦的脸上满是阳光般的温暖与明亮。他靠坐在床上,手势轻柔,慢慢地解开衣带,拉开衣襟,两眼却没有离开过云深。

        云深站在地上,被他逗引得再难自持,也抬起手来,缓缓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屋里光线幽暗,一片宁静,两人裸裎相对,半晌无语。屋外不时传来悠长的鹤鸣,不由得让他们想起了那一对鹤侣在水边的两情相悦,渐渐地笑了起来。

        云深再无羞意,一抬身便上了床。

        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家,没有传唤,也不会有人擅自闯入,他们的心情很放松,侧身紧紧相拥着,辗转深吻。

        渐渐的,宁觉非躺了下去,云深被他抱着,顺势压到了他的身上。

        云深已经陶醉在越来越激烈的亲吻中,舌尖与他缠绕追逐,脑中只觉天旋地转,根本没注意姿势的变化。

        两具年轻的身体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滑腻的肌肤摩擦着,像两条鱼般,沉溺在激情的大海中。

        喘息声越发急促沉重。宁觉非一手搂着他的背,一手顺着他的脊椎骨慢慢滑了下去。云深难耐地扭了扭腰,只觉得从他的指尖传出一股麻痒感,继而迅疾地扩展到全身,让他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全身越绷越紧,分身倏地完全挺立起来。

        宁觉非的手抚到他的后腰,随即从腰间轻轻滑过,探到了他的前身,随即握住了那血脉贲张的欲望。

        云深已尝情事,食髓知味,又血气方刚,这时哪里还能控制,顿时将那些什么修身养性之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圈抱着宁觉非的手不由得一急,喉间忍不住呻吟出声。

        宁觉非微笑着,动了动身子,让他松开一下,随即转过身去,趴到床上,对他说:“你来。”

        云深愣在那里:“你是说……我?”

        宁觉非在枕上转过头来,对他笑道:“是啊,难道总是要我侍候你?”

        云深登时手足无措,嗫嚅道:“可是我……我不会……”

        宁觉非大笑:“是男人都会,这是天生的,不用教。”

        云深被他的一脸坏笑激得热血上涌,一时也顾不得了,伸手便按住了他的左肩。

        宁觉非右肩与右肋的伤已经收口,已无碍情事。他伏在柔软的床褥上,放松了身体,那蜜色的肌肤、乌亮的长发与青色的床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静地充满了诱惑。

        云深凝视着他的侧脸,忽地吻了下去。他吻着他的颊,吻着他的耳,吻着他的颈,随即顺势而下,密密的吻落在了他的背、他的腰、他的腿……

        宁觉非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和吮吻,直到他的手滑到了自己的身前,他才急切地道:“不要。”

        云深怔了怔,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满是不解。

        他仍闭着眼,温和地说:“我怕会没了力气……你来,让我们一起,一起……”

        云深便明白了。他放开了他的欲望,双手从他的膝弯处蜿蜒向上,轻抚着他的大腿内侧,一边回忆着当日他在草原上做的那些手势,一边按揉着,尝试打开他的身体。

        宁觉非的心情很松驰,轻声对他说:“云深,我想要你,你来吧。”

        云深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心里一热,情欲高涨,再也按捺不住,腰身一挺,便将自己的分身送进了眼前这柔韧的美妙的身体中。

        只这一下,宁觉非便觉得脑中一晕,心弦一荡,不由得低吟出声。

        云深也被那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异快感击中,以前在医经中瞄见过的什么“九浅一深,右三左三,摆若鳗行,进若蛭步”等等房事要诀早就通通忘得一干二净,这时只知道听从本性的招唤,抱住了他急进快出,一阵猛攻。

        宁觉非的腹部垫着软枕,整个身体都随着他的律动摇晃着。这是第一次,他在别人的身下放纵着自己的情感,不再克制,不再隐忍,完全开放,全部接纳,随着那一波一波的快感而低吟。

        清脆的鸟鸣一直在房外隐隐响起,幽幽的花香从窗纱处渗透进来,似乎被那两具散发着火热气息的身体吸引住,袅绕在他们周围,久久不散。

        云深只觉得自己的欲望不断深入地探下去,探下去,那柔软的顺滑的甬道为他而开启,为他而等待,就像是传说中的桃源秘境,充满了甜蜜的温暖,让他欲仙欲死,浑身仿佛就要爆裂开来。他闭着眼,紧紧地抱着宁觉非,他抓着他,按住他,咬着他,吻住他,只想要更多更多,想要化成飞灰,与他融合在一起,飞舞在天地之间。

        宁觉非体虚力乏,被他一阵急攻,已是忍耐不住,在一阵灭顶的高潮中泄了出来,随后便没了力气。

        云深感觉到他身体内部剧烈的收缩悸动,心中一阵欣喜,猛地抓紧了他,动作愈加激烈,口中轻轻叫着:“觉非,觉非,觉非……”

        宁觉非在他那激情的惊涛骇浪间乍沉乍浮,已是无力挣扎,只得顺波逐流,任由他沉沉地进入,急急地抽出,再更深更猛地撞过来……他急促地呼吸着,听着那清醇的声音一声声地低唤着自己的名字。

        云深只觉得欲潮汹涌,仿若一个一个大浪向他打来,将他卷入深谷,随即又把他抛上浪尖。他感觉就如腾云驾雾一般晕眩,全身的血液却越烧越炽,几欲迸裂他的肌肤。他的动作越来越急,抓住了宁觉非的身体狠狠地急速冲刺,连呼吸都已停止。终于,他使尽全力顶了进去,紧紧拥住他,将燃烧的渴望翻江倒海一般喷射出去。

        宁觉非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再次被他裹挟至高潮。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床褥,浓稠的欲液倾泄而出。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不断地轻颤着,一起沉溺在欢爱的狂流里。直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耳边才听到外面那一声声的鹤鸣,竟似此刻不断在他们心中盘旋萦绕的欢乐到极至的清啸。

        已是夕阳西下,在薄暮暝暝中,仿佛心花在一朵一朵地盛开。

        宁觉非只觉得全身发冷,而紧紧覆在背上的身体却温暖着自己。他缓缓地呼吸着,微笑地闭着眼,心里都是欣慰与满足。云深,如果这次我真的挺不过去,只希望你能够记得,在你我的这段情中,这场爱里,没有不公平。

        第47章

        辽阔的草原上总是人烟稀少,即使是在有人聚居的村镇上,也基本上无人识字,更是很少有专门的大夫。因此,遍布各地的僧侣便多有研究医术的,也好为当地百姓提供帮助,救死扶伤。大活佛更是北蓟数一数二的名医,潜心配制过多种秘药,对治疗疑难杂症有着很神奇的效力。

        在云深他们返回北蓟的一个月后,正在西北边境传经诊病的大活佛终于被快马赶去的皇家信使找到,随后来到了蓟都。

        此时据宁觉非与云深欢好又已过了两日,他的病仍然是那样不好不坏,只是已趋于平稳,没有继续恶化,才让云深放心了一些。

        那一日激情过后,宁觉非只觉得全身重有千钧,别说动,就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了,只是闭着眼,便欲睡去。

        云深用床巾将他裹住,吩咐家人送来热水,把他放入水中,然后就像当日在草原上的帐篷里他为自己做的那样,亲自替他清理。

        他一直担心这一次自己没有节制,会加重宁觉非的病势,谁知他沉睡一夜之后,第二日精神反而好了一些,笑吟吟地道:“我就说那个……可以治病嘛。”

        云深已知他豁达洒脱,轻生死,重情义,这时也不去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亲昵地拧了拧他的耳朵,想着昨日体验到的那种极乐滋味,不由得抱紧了他。

        当前去恭请大活佛的骑兵小队派人快马赶回报告时,云深长长地吁了口气,澹台牧也才放下心来。

        自从回到蓟都后,宁觉非便一直病着,且越来越趋凶险之势,不但云深坐立不安,就连澹台牧也是心神不宁,几乎每日都要来探望一下,陪他说几句话才走。他的眉宇间深有忧色,宁觉非联想到云深带回的东西,已明白北蓟恐有危机,奈何自己病势渐沉,却是无能为力。

        当身穿朱砂色僧袍的大活佛随着云深和澹台牧走进来的时候,宁觉非仍然躺在那棵大树下,看着树上百鸟齐舞,悠闲安静。

        大活佛看着他,又如上次初见一般,目光炯炯,面露异采。

        云深在一旁恭敬地道:“阿迦大师,是否要让宁公子回房,再行诊治?”

        这位大活佛名阿迦梅林,是上代大活佛的转世灵童,现在已届七十高龄,却是鹤发童颜,平和冲淡。在此次赛马节的盛大法会上,他向信众示期,言明自己已功德圆满,将在八十寿诞之日圆寂归西,此事轰动整个大草原,不但北蓟尽人皆知,就连西武也是家喻户晓。西武的大活佛已派使节前来向他道贺,恭喜他得证大道。而他却依然故我,继续在草原上四处游走,讲经说法,治病救人。

        此时此刻,他站在宁觉非的卧榻前凝视着他,宁觉非也平静地看着他。在云深的眼中,他们两人的年龄相差了五十年,可目光深处的那一点亮光却几乎一样。

        澹台牧一直沉稳如山,这时一言不发,只在一旁仔细观察。

        过了一会儿,阿迦温和地道:“不用,这里风和日丽,花香鸟语,环境上佳,正宜问脉。”

        云深立即吩咐始终不声不响跟在一旁侍候的总管,搬来椅子、几案,又送上了香茶、水果、点心,在旁边围了一圈。

        阿迦拿过宁觉非的双手,仔细地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睑、舌苔,然后将他全身上下按捏了一遍,探察得滴水不漏,这才坐了下来。

        云深担心地问道:“阿迦大师,宁公子的病……怎么样?”

        “风邪入骨,元气大伤,寒气纠结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散入神髓,看上去确实凶险。”阿迦沉思道。“是过去落下的病根吧?公子受伤后失血过多,压制不住,这才发作出来。”

        这些症象云深也略知一二,闻言立时大急:“还请大师妙手回春。”

        “国师医术匪浅,当知养心甚于养身。”阿迦伸手接住飘过身边的一朵落花,神情悠然地微笑着。“恬淡虚无,真气从之,只要心态平和,则正气存内,便可抵御外邪,恢复康健。”

        这个道理云深自然知晓,却不知与宁觉非的病情有何关联,又不敢妄加盘问。在圆融通泰的大活佛面前,这位一直深藏不露的年轻国师到底沉不住气,一时面露焦灼之色。

        宁觉非看着拈花微笑的大师,又看了看七情上面的云深,也是唇角含笑,目光晶莹闪亮。

        阿迦看着他,缓缓地道:“公子心胸开阔,性情豁达,病根虽险,却无大碍,本应渐渐痊愈,此时病势缠绵不去,当是心结未消。”

        云深一听,面色大变,转头看了过去:“觉非,你真的有心结未能消解?”

        宁觉非略一犹豫,点头道:“是。”

        “为何不告诉我?”云深面露不愉之色,却又不便深责,只得勉强忍住。

        宁觉非平和地道:“我自己没想明白,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深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觉非,其实无论你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我都无所谓,你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宁觉非一听此言,自然明白他已知晓自己当日在临淄的遭遇,听他说不计较,心下倒也感动,对他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云深,我的心结不在于此。”

        “那是什么?”不知不觉间,云深已挪到他的面前,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阿迦却笑了起来:“国师关心则乱,倒也不必急在一时,且听宁公子细说究竟。”

        云深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澹台牧在一旁沉稳地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阿迦看着宁觉非,眼中又闪动着那种奇异的光采,缓缓地问道:“公子可是转世而来?”

        宁觉非不再隐瞒,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云深和澹台牧都是一惊,随即耸然动容。

        阿迦眼中的神彩更浓:“难道……公子不是投胎转世?竟是中途而入?”

        “是。”宁觉非又点头。

        云深和澹台牧顿时愣在那里,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

        ————————————————————————————————

        小非躺在树下的软榻上,周围鹤舞莺飞,清风徐来,落花如雨。

        某雪:小非啊,妈待你不错吧?环境这么好。来,亲一个。

        小非懒洋洋:你一直下死劲地虐我,我反正年轻,身强力壮,倒还撑得住,你就不累?

        某雪:累什么?我还没怎么虐呢,这不过是热热身,练练手,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我再来好好地虐一虐,过把瘾。

        小非大呼:云深,拿刀来。

        小云执刀,急步抢上。

        某雪气极:小云你表不知好歹,人人都对小非流口水,我就让你一人得了便宜去,我是你亲妈。

        小云不理,深情地望着小非:你是他的后妈,也就是我的后妈。

        某雪大怒:好哇,那我就先虐你……

        小非跳起,抢过刀,飞身扑上,一刀砍来。

        某雪立即施展移魂大法,跳进时空隧道,向现代逃去。

        小非冷笑:你以为你逃得过?我手中不过只有一把刀,那边的众人手中,不但有常规武器,还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生化武器、核武器……倒要看你怎么死。

        某雪惨呼:救命啊……

        “公子可记得前世之事?”阿迦又问。

        “清清楚楚。”宁觉非缓缓地道。“从死到生,我都非常清醒,一睁开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阿迦长长地吁了口气,赞叹道:“原来公子前世修的是夺舍大法。”

        “什么?”宁觉非没听明白。“什么法?”

        云深立刻向他解释:“夺舍大法是传说中的一种仙术,肉体乃灵魂暂住之房舍,修成此术的人可以在死后将灵魂进入其他合适的身体,所谓人弃我取,一旦那个灵魂离开,便可夺舍而入,此乃长生不老之无上大法。”

        阿迦颇感兴趣:“或者,在你们的世界不叫夺舍大法,而是叫别的名字?”

        “不是。”宁觉非困惑地道。“我的前世是位军人,从来没有修过任何法术,连听都没听说过。”

        一听是军人,澹台牧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探过身来:“觉非,你把你的前世给我们说一说,好吗?”

        宁觉非看他们的反应跟南楚之人迥异,不由得好笑:“你们好像都挺接受此事,一点也不吃惊。”

        云深笑道:“觉非,草原上转世之人甚多,阿迦大师便是前代大活佛的转世之身,我们深信人有轮回,千世万世绵绵不绝,所以我们才要护着我们的草原,免得将来转世之后再无立足之地,也所以我们才不怕死,因为灵魂不灭,会再转世而来。”

        宁觉非登时恍然大悟,再无犹疑,便将前事一一道来:“我的前世,距此时应是千年之后,虽然短暂,却也算是戎马倥偬的一生。我十八岁从军,身经百战,屡建奇功,二十七岁成为少将,是举世闻名的青年将军。我率领的是一支铁军,纵横万里,百战百胜。后来,我杀敌杀得太狠,敌人恨我入骨,遂以倾国之力,想尽办法,收买了我的副官……就是你们这里的副将吧。那副官向敌人出卖了我的行动计划,以重兵埋伏,将我包围,我血战一日一夜,弹尽粮绝,仍不能突围,最后宁死不降,自杀殉国。然后,灵魂便进入了殷小楼的身体,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淳于乾……”

        云深握着他的手一紧,低声道:“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澹台牧也接道:“真没想到,觉非,原来你前世就是大将军。”

        “是,不过那时是和平年代,中华版图江山一统,天下大治,四海升平,我的任务主要是保境安民,而不是开疆拓土。”宁觉非微笑着叹息。“只是身为军人,我还是杀过很多人,所以今世才吃尽苦头。”

        澹台牧听完前面几句,已经顾自出神,脸上满是羡慕,无限向往:“真的?真的是江山一统?真的是天下大治?四海升平?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宁觉非回想着自己前世的故国家园,轻声道:“堪称盛世。”
        云深却想起了他在临淄遭受过的那些非人折磨,一时握紧了他的手,低低地问:“觉非,你前世……死的时候,有多大?”

        “二十九。”宁觉非看向他,温和地笑了起来。“我说过我比你大。”

        云深猛然想起当日在草原上的那一幕,脸一红,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阿迦一直手拈落花,面带微笑,这时才缓缓地道:“有人不修炼,已在道中。这类人极为罕见,却未曾想到公子便是。我们修炼一世,最终目的是希望能够在一生将尽时懂得利用死亡的力量,顺利度过中阴,也就是轮回的大海。先生未曾修炼,却已能和死亡的力量融为一体,飞度中阴,顺利转世,实是佛性天成。公子适才尽提杀人之事,我却要请问公子,在前世是否曾救过人,有过善举?”

        宁觉非略一思索,便道:“我杀的人,多是罪大恶极,之所以杀他们,也都是为了救人。现在想来,我救过的人确实远远多于我杀过的人。”他想起了指挥部队抗洪抢险,想起了曾经率人在草原的暴风雪中、在森林大火中、在台风之夜中救人,想起了从恐怖分子手中营救人质,想起了成功排除那些安装在百货商场、公共汽车、火车站、飞机上的炸弹……

        阿迦看着他,似乎能够看透他脑海中正在想着的东西,不由得微微感叹:“这就是了。公子红尘历劫,受尽苦楚,以为是被前世杀孽所累,却是想错了。”

        宁觉非静静地听他说着,眼神清亮,空明澄澈。

        云深也显得十分安静,暗地里却是心潮起伏,汹涌澎湃。

        阿迦缓缓地道:“我给公子讲个佛经上所载典故。”

        “自当洗耳恭听。”宁觉非虽躺在榻上,却是专心凝神。

        阿迦的声音始终温和,不疾不徐,却极具穿透力,直指人心:“在无量劫以前,有一千位王子誓愿成佛,其中一位如愿以偿,他就是释迦牟尼,但观世音却发愿在其他王子未成佛之前绝不成佛。在他的无尽慈悲中,他也发愿要把一切众生从六道轮回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在十方诸佛面前祈祷:‘我发愿帮助一切众生,如果我对这项伟大的工作有所厌倦,我的身体就碎成千片。’”

        宁觉非一向不信佛不信道,但释迦牟尼和观世音这两位鼎鼎大名的佛祖、菩萨他却是知道的,自是听得津津有味。

        大活佛微笑着,平和地讲述:“他首先下降到地狱道,然后逐渐上升到饿鬼道、畜生道、人道、修罗道,最后是天道。他从天道往下看,却大吃一惊,虽然他已经从地狱道救出无数众生,却仍有无数众生不断投入。这种景象令他十分悲恸,片刻之间,他对自己所发的神圣誓愿失去信心,于是身体爆炸成千片。他在绝望之中,向一切诸佛呼喊求救,他内心的极度痛苦顷刻间被满天诸佛感受到,一切诸佛立即从四面八方赶来帮助他,就如经上所载,像温柔的雪花飘然而至。诸佛以他们的无上法力使他复合,并在每一片身体上都给了一只手,每一个手掌上都有一只眼睛,象征着智慧和善巧的结合,这是真慈悲的标记。从那时起,观世音便成了千手千眼,他的这个法相比以前要更加灿烂亮丽和威武有力,可以帮助一切众生,当他在诸佛前发愿时,他的慈悲就越来越大。这时他发的愿是——”

        说到这里,他看着专注聆听的宁觉非,一字一字缓缓地说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宁觉非陡然一震,呆在那里,一时间各种情绪忽然如潮水一般向他淹来,心中万念齐飞,难以理清头绪。

        云深显然早就熟知这个佛门典故,此时却仍然认真倾听,一脸的肃穆。待阿迦说完,他喃喃地道:“这个故事,说的是信念。”

        阿迦声音低沉:“公子,你怀疑你当初所持的信念了吗?你的心志动摇了吗?”

        宁觉非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是的,我怀疑了,我动摇了。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特别是……有那样的遭遇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前世有什么做错了?”

        “公子应坚定信念,不必怀疑。你所遇种种,不过是人生苦楚之一种。世间又有谁人不苦?生即是苦,轮回亦是苦。贪而不得是苦,怨恨纠缠是苦,爱而别离是苦……公子,济世救人,便当舍弃自身,那便吃尽万苦皆不是苦。灵魂到了哪一世哪一地,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个世界,那个世界,这个时间,那个时间,这里,那里,都是人法界,都是众生道,并无不同,重要的是你的心。”阿迦坐在阳光中,娓娓道来,似乎浑身都在闪烁着灵光。“记得十余年前有南楚使团前来,曾到我传经的寺中随喜。当时寺前广场坐满信众,却大多衣衫褴褛,满面风霜,那是因他们信念坚定,一路磕头而来。那位大人心目闭塞,一片浑沌,却说他们可怜。”

        云深微笑着接道:“当时,阿迦大师正在为信众摩顶,闻言便对他说,在你眼中,他们可怜,但在他们眼里,你更可怜,因为你心中想的都是荣华富贵,于是营营役役,一生算计,忧多乐少,而他们心里想的,却是普渡众生。”

        宁觉非听了,心头大震,不知不觉间,已是坐起身来。

        阿迦的神情依然平和,波澜不惊:“佛有慈悲心,也有降魔手。公子来到此世,便是有缘,不若依照本心,为所当为。无论哪一个时代,盛世总是百姓之福,公子不若放开心结,尽其所能,造福于民。”

        宁觉非听着,心中狂涛顿止,漩涡尽息,神情沉静,目中渐露笑意。

        阿迦看着他的笑容,也笑了。他瞧了一眼手中那朵洁白的花,轻声道:“今年花落了,明年花又开。”说着,弯下身去,轻柔地将落花放在地上。

        宁觉非缓缓地道:“多谢大师教诲,我都明白了。”

        阿迦点了点头:“公子生具慧根,心结既去,沉疴便是小事,只要以我之法施治,不日即可痊愈。”

        宁觉非尚未回答,云深已抢先道:“那就有劳阿迦大师了。”

        澹台牧也在一旁微微欠身施礼:“多谢大师。”

        阿迦平和地笑道:“国师与陛下多礼了。”

        接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掏出了几瓶药,对云深仔细交代了服用的方法,又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掺在热水中浸泡全身,另一个是浸泡之后抹于身上,然后用特殊手法按摩,将药性揉入身体深处,驱散病气。

        阿迦要云深派专人负责替他按摩,每日早、午、晚三次,不可间断。云深想自己来,宁觉非却不肯,他顾虑云深本就体弱,现下又是重伤初愈,不愿他为己伤身。争执了一会儿,澹台牧居中劝解,云深方才作罢。

        待到云深仔细将人挑选出来,阿迦便详细地讲解传授给他抹药的技巧和按摩的手法,并在宁觉非身上示范了几天。

        一开始,宁觉非总是疼得满头大汗,却咬牙硬挺,一声不吭。过得几日,疼痛渐渐减轻,他便觉得轻松起来,精神大好,再也不肯躺在床上。除了浸泡按摩的时辰外,他都在室外不停行走,希望能够尽快恢复体力。

        云深看到他如此毅力,又是佩服又是心疼。澹台牧却颇为赞许,一有空便来陪他走路,同时与他探讨战略战术。

        一时千头万绪,哪里是几句话就能系统讲述的?宁觉非只能有问必答,澹台牧问到哪儿,他便说到哪儿,其他的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迦在这里呆了半个月,见他恢复的速度奇快,十分满意,接着便离开了。

        这时,宁觉非病势减轻,已能如正常人般行动,只是尚不能过于劳累。

        这一日,刚刚按摩完毕,云深便走进房来。

        宁觉非对那个既细心又有力量的年轻侍从说了“谢谢”,然后在他的帮助下穿上衣服,这才对云深笑道:“找我有事?”

        云深右手提着一柄刀,左手拿着一本册子,神情郑重,对他点了点头。

        待那个侍从离开,宁觉非方关切地问道:“什么事?”

        云深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随即举起那柄刀,展示在他眼前。

        宁觉非仔细看去,只见此刀比通常的刀要长,单那刀鞘便打造得极其精致,它色泽斑驳,仿若青铜,一看便知年代久远,鞘上两面皆雕有展翅翱翔的雄鹰,刀柄处的护手也是形如收敛着双翅的苍鹰,然尖喙锐利,目光炯炯,似是随时准备扑向猎物。这柄刀上所有的鹰都是极具威势,栩栩如生。

        云深见他看完,抬手握住刀柄,缓缓抽出。

        只听一声轻响,却是清若龙吟。

        宁觉非看着那犹如一泓秋水般的刀身在眼前渐渐滑过,双目熠熠生光。

        刀长五尺,散发着森森寒气,云深手腕微扬,挽了一个刀花,忽地劈向一旁的椅子。

        刀光过处,沉重厚实的花梨木坐椅便一分为二,就如刀切豆腐般无声无息。

        宁觉非脱口赞道:“好刀。”

        “这叫鹰刀。”云深看着在空气中微微轻颤的刀身,就如看着亲人般,满目深情。“是我云家世代相传的宝刀,已传了十七代,最后一个用它的,是我姐姐。”

        宁觉非看着他,轻声道:“云深,死者已矣,你不要再难过了。”

        “我知道。我不难过。”云深微笑着,看着他,握着刀鞘的左手指向桌上的册子。“那是云家刀谱,是我云家历代祖先上阵杀敌,渐渐总结出来的一套刀法。”

        宁觉非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云深笑着,眼神中满是亲昵温柔。他忽然垂下刀身,将刀还鞘,随即双手捧着,送到宁觉非面前,动作之间自然而然,仿佛是天经地义之事。

        “觉非,送给你。”

        外一章当小非遇见小意

        乔戈里峰,世界第二高峰,西方人称之为K2,并视之为神奇的通往另一个世界之门的山峰。

        这看头,攀登珠穆郎玛峰已成了很俗气的一件事,登山界都将征服K2视为最高荣誉。

        解意来到这里却不是为了追风。

        他现在是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这期他本来打算拍金字塔系列的,无论是古埃及的,还是中美洲的,甚至海底的,他都打算拍一遍。

        在事先查找并阅读有关资料时,他看到了一本英国探险家拉尔夫·伊利斯撰写的《K2与金字塔》。这本图文并茂的大作以无数的公式、函数、几何定理、古代典籍、现代卫星俯拍照片等等资料,来说明他认定并坚信的一个结论——金字塔实际上是K2按比例缩小了的模型,K2之下埋藏着古老的埃及神谕提到的“知识的神殿”,里面有着所有的真理,关于宇宙的、生命的、文明的、时空的、轮回的、灵魂的……一切一切的起源。

        解意也看过许多西方的登山家以无比深情的文字来描述这座世界第二高峰。因此他决定来看看。

        他的装备很齐全,纳米保暖内衣、羊绒衬衫、毛衣、毛裤、羽绒服、风镜、登山靴,应有尽有。其实他并没打算攀登,只准备走到近前,在山脚下往上看看,再找到合适的位置,拍一组照片。

        然后便遇到了雪崩。

        排山倒海的雪倾泄而下,巨大的力量将他掀到空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吸进了一个漩涡中,越来越快地往不知名的地方落去,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宁觉非飘出临淄,自淄水中爬上岸来,在冬日的寒风中不停地颤抖。只是片刻之间,他的嘴唇便冻得乌青,神智迅速模糊。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狠狠地顶着一口气,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昏过去。

        这时已是黎明时分,他努力地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向路边靠拢,睁大了直冒金星的眼睛,看着有可能从面前经过的人。

        在离他不远的路边,解意缓缓地醒过来,随即坐了起来。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这里绝不是高源,虽然仍然寒冷,但却不是高原上的那种雪意。放眼看去,一座雪峰也看不到,反而能看到远远的有一座城市,古老的城墙高高耸立。他的眼前是一条土路,一边是河,对面是大片田野,这时却已只有薄霜,感觉上仿佛是冬季的农村。路边是两排粗大的柳树。

        他疑惑地看过去,忽然瞧见了树边倚着一个人。那人身穿黑衣,长发滴着水,整个人倚在树干上,似乎情况很不好。

        解意想也不想,赶紧起身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那人无力地倒进他的怀中。

        他低头仔细看着,这人根本是个孩子,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可真是漂亮极了,这时却面无人色,浑身冰冷。

        他四下看看,二话没说,便迅速扒下了他的湿衣,却他浑身都是累累伤痕。他只是一怔,立刻便将自己的羽绒服、毛衣、毛裤脱下来,又怕毛衣弄得皮肤刺痒,又咬着牙将纳米保暖内衣裤脱了下来,给他套上,再将羽绒服给他裹得严严实实。

        解意刚在高寒地区呆过,这时虽然是平原的初冬,却还不觉得太冷,一时尚撑得住。这时连忙把衬衫穿上,再套上毛衣,牙齿却已在格格轻响。

        宁觉非感觉到了身上的衣服传来的那种人体的温暖,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爽香气,那是早已久违的男用香水的气息,他虽然从未用过,但却是知道的。这股气息给他带来了希望,他精神一振,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个十分英俊潇洒的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有着闪亮的眼睛,轮廓分明的五官,这倒罢了,关键是,最重要的地方是,他穿的是现代的服饰,那格子的羊毛衬衫、毛衣,都是现代才有的。

        难道……难道……他已经穿越时空,回到了现代?

        他疑幻疑真地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体渐渐在回暖,心里渐渐升起了希望的火花,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解意见他醒了,立刻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略带一点江南口音,非常好听。

        宁觉非笑了起来,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解意微微皱起了眉,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我也不知道,正要问你呢。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宁觉非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渐渐收敛了笑容。

        刚才脱衣服的时候,解意将摄影师总爱随身携带的“百宝囊”扔在了一边,这时伸手过去扯了过来。他边单手在里面掏摸,边急急地说:“对了,你是不是不慎落水的?要不要打电话回家?或者我打120,让急救车来送你去医院?还是打110报警?对了,你是哪儿人?这里是哪里?”说着,他已掏出了手机。

        宁觉非认得出来,那是卫星电话,在全球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话,可是,在此时此地,他却只有苦笑。

        解意看了看,更加不解了:“怎么会?我在K2那里都有信号,怎么这里会没有?”

        宁觉非已经暖了过来,身体不再颤抖,声音也清晰起来。他低低地问道:“你刚才在K2?”

        “是啊,我去拍组照片,结果遇见了雪崩,然后就晕过去了……等醒过来,就到了这里,见到了你。”解意抱着他,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样?不要紧吧?需要什么?我这里还有些药。”

        宁觉非却道:“你先带我离开,离开那边那座城市远远的。”

        解意一听,立刻看向他:“你这孩子,是不是离家出走的?这可不好,你父母会担心的。”

        “我不是孩子。”宁觉非失笑。“此事说来话长。我是逃出来的,请你带我走远些。”

        解意听了,更是双眉深锁:“我看你一身是伤,难道有人虐待你?或者……强暴你?”说到最后,他的态度已是十分担心。

        宁觉非轻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带我走,否则连你都十分危险。”

        解意这时也觉得情况十分诡异,便不再多问,将他的湿衣一团,自“百宝囊”拿出一个塑料袋装了,再塞进袋中。

        宁觉非看着这些来自现代的东西,真是倍感亲切。

        解意先背上袋子,然后将他负在背上,起身欲走,却一时茫然:“我们去哪儿?”

        宁觉非便给他指了方向。

        解意背着他走走停停,累得满身大汗。幸好这两年他做摄影师,还把身体练好了些,否则哪里有体力背个大男人走这么久?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山上。

        解意再也走不动了,只得找了个避风的山坳,把他放了下来,喘息着说:“咱们先歇一会儿再走。”

        宁觉非觉得自己好多了,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坐起来道:“谢谢你,你休息一下吧,实在是把你累坏了。”

        “那倒没什么。”解意四处打量着,总觉得这里很怪。“这里是不是什么电影城?你们是不是在拍戏?”

        宁觉非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拍戏,你来到了古代。”

        解意微微一惊:“你说什么?”

        宁觉非冷静地问道:“你来的时代,是哪一年?”

        “2008年,北京刚开完奥运会。”

        宁觉非仰头望天,轻叹道:“我来的时代,是2058年。”

        “那个……”解意停了停,随即便明白了。“看来是真的了。”

        宁觉非缓缓点头:“是,是真的。”

        解意看着他,半晌才道:“看来,你很吃了些苦头。”

        “是啊,我没你幸运。”宁觉非微笑。

        解意缓过劲来,只觉得越来越冷,连忙去收集了些枯枝,随后从袋中掏出打火机,在宁觉非身前身后点燃了两堆火,然后自己也尽量靠近火堆。

        宁觉非瞧着他手中的打火机,只觉得好笑,问他:“你还带了些什么?”

        解意也笑:“我是去K2的,你也知道那地方吧?”

        “当然知道。”宁觉非骄傲地道。“乔戈里峰,我当年登上去过。”

        这时,解意已恢复了冷静镇定。他伸直了修长的双腿,对宁觉非一竖大拇指:“佩服。”

        然后,他耸了耸肩,笑着说:“我带着好几台相机,一台笔记本电脑,卫星电话,还有一大堆药,主要是治感冒、发烧、咳嗽什么的,我看你倒是用得着。当然,还有钱和信用卡,我有人民币、美金、欧元……”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

        宁觉非也笑了起来:“你那些都不管用,我身上倒有些散碎银子和一张银票。等休息好了,我们往前面的镇上去,给你买点衣服。不过,你穿得这样少,只怕得自己先吃那些药了。事急从权,咱们挤一挤吧,你过来。”

        解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也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于是便移身过去。

        宁觉非解开了身上的羽绒服,将他尽量裹住。解意双手努力将衣襟在身前拉,宁觉非便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二人虽是初见,此时却心有灵犀,动作自然而然。

        一件厚厚的宽大的羽绒服勉强裹住了两个人。解意一手拽着衣服,一手不断往火里加添枯枝,口中却问:“我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山火?”

        宁觉非身体极差,这时觉得很疲倦,便将头枕上了他的背,微笑道:“不会的,这里没有密林。”

        解意微微躬身,承载着他,随口问着:“这儿是什么年代?公元几年?”

        “我不知道,历史书上没有这个时代。”宁觉非闭上了眼睛,喃喃地答着。

        “那你说,我们还回得去吗?”

        “你也许可以,我多半是不行了。”

        “为什么?”

        “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我的身体却不是我的。”

        这话颇有玄机,倒像是老和尚打机锋,解意却一听就明白了:“哦,原来你是转世的。”

        “是啊。”宁觉非的脸上慢慢漾起了一缕微笑,缓缓地道。“你是哪儿人?”

        “上海。你呢?”

        “北京。”
        “嗯,在这儿我们应该算是老乡了。”解意抬头看了看这陌生的地方,心里却一点恐慌也没有,非常安静平和。是因为背上的这个男孩子吗?

        宁觉非又要昏睡过去,却顾念着面前的这个人会冷,硬撑着说:“我们这样子下去不行。”

        解意却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慢慢地道:“我刚才忘了,我还带了个睡袋。”

        宁觉非沉静了一会儿,接着笑了起来。

        解意感觉得到身后人笑得浑身发颤,显然快活之极,自己也笑了起来。

        有种感觉,只有同类才会彼此明白。

        他真没想到,落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这个不知名的年代,居然会碰到同类。

        他微笑着站起来,过去从“百宝囊”中扯出了睡袋,在火边铺了开来。

        宁觉非看着他。在清亮的天光下,他身着毛衣和衬衫,整个人显得挺拔修长,一举一动都十分性感潇洒,眉宇间气质儒雅温和,散发着淡淡的使人感到宁静的味道。此时,他穿着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温暖的气息一直沁入心间。

        解意已颇有野外生活的经验,弄好了睡袋后,问他:“这里没有猛兽吧?”

        宁觉非笑着点头:“这儿是这个国家的心脏地带,人口密集,应该没有猛兽。”

        解意四周看了看,见这里十分僻静,感到很满意:“好吧,咱们睡吧,看来应该很安全。”

        宁觉非一脸倦意,容色苍白,却仍然是眉目如画,青丝如瀑,有种十分诱人的魅力。

        解意过去,帮他把羽绒衣裤脱下,扶他钻进了睡袋,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睡袋里装着两个人,便显得颇为拥挤。

        二人略一犹豫,彼此看了一眼,便抱在了一起。

        宁觉非感受着他温暖的匀称的身体,心里忽然一热,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如潮般涌了上来。他竭力抑制着,悄声问道:“你叫什么?”

        解意环抱着他仍然泛着些微凉意的身体,觉得心中微微牵动,如春水徐徐漫过。他轻声答道:“我叫解意。你呢?”

        “我叫宁觉非。”

        解意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醇和地说:“幸会。”

        宁觉非也笑,缓缓地道:“看来,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我看也是。”解意低低地道,眼中满是笑意。

        二人的手都是一紧,将对方牢牢抱住。他们的唇渐渐靠近,终于吻在了一起。

        这时,在他们的头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慧星,拖着长长的慧尾,一直高悬空中,久久不去。

        临淄的星象官在史册上重重地写下一笔:“有赤气出九天,如亘降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