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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现金的消耗像鸵鸟、章鱼和粉红色的杓兰花一样,濒临灭绝。-

            这些东西的灭绝,特别是海鸥,最使科劳斯小姐担忧——如果她手写的海报“停止杀害无辜者!!”下的名字是她自己的话。她是他们考虑的第一个谋杀对象。可是,如果她是小姐的话,怎么戴着夫人们的老式钻石戒指和金饰带呢?而且更重要的问题,一个他们不知如何解决的问题是:钻石是不是真的?

            可能的第二号人选原是斯多姆家的孤儿,吉什姐妹。她白天装瞎,在长椅上唱小夜曲,如果她唱的不是编造的话,确实哀怨动人,简直是半个专业歌唱家。她的把戏是古老的,但她的收入却不菲。特别是下雨天,更有效果。但是,斯耐福斯(已作过调查)肯定她破衣里塞着——把枪。

            还有一个最没有诗意的对象是小摊贩,他在巨鹰后面卖尼古可卡麻醉药。①他的吸引力是带有商业性。但是他有一条拥有执照的魏玛猎狗。虽然猎狗可以对付,但是安帕罗喜欢魏玛猎狗。

            【①  作者杜撰的一种合成麻醉药。】

            “你这是浪漫主义的想法,”小吻唇先生说,“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她说:“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他会跟随着我们的。”

            他们一起挤在克林顿城堡的一个开口里,她的头缩到他腋下,他的手抚摸着涂了搽液的胸脯(夏天刚开始)。寂静,暖风,水面上的阳光,这一切都不可名状。似乎隔着他们的只是最薄最薄的纱,能体会到某些东西(这一切)是很有意义的。因为他们认为受谴责的该是他们自己的无知,就像在他们灵魂大气中的烟雾。有时,他们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去掉这些烟雾。就像此时,他们是如此接近的时候。

            _那为什么不选那位脏老头呢?”安帕罗问,指的是阿廖娜·伊方诺夫娜。

            “正因为他是个脏老头。”

            “那不是借口,他至少也有那位‘歌唱家,那么多钱。”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小吻唇的意思很难一下子说清楚。并不是说杀他太容易了。如果你在~场节目的最初几分钟就看到他,你就会知道他注定在下场节目中失败。小吻唇大胆拥有自己的家宅,是一个调查组中脾气暴躁的高级成员,懂得算法语言和公式翻译程序语言,但不懂得自己内心的秘密。他是南卡罗来那州的议员,很廉正,但又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为表示反叛而去杀那种人有点太过分,就像爸爸一部剧本上描写的那样。

            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真正意思,因而只说道:“因为他不该杀,因为我们要做对社会有益的事。不要问我为什么了。”

            “嗯,我不会假装我懂你的意思。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小吻唇先生?”她把他的手推开了。

            “你认为我害怕。”

            “也许你应该感到害怕。”

            “也许你该闭上嘴巴,少管这事。我说过,我们打算干。我们会干的。”  “那么干掉他?”  “好吧。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安帕罗,除了‘脏老头,外,我们必须给他取个别的名字!”

            她从他腋下钻出来,并吻了他。他们脸上的汗珠在闪闪发光。夏天因第一个夜晚的来临而兴奋,闪烁。他们已期待了很久,终于,夜幕降临了。

            谋杀的日子定在7月份的第一个周末,一个爱国的节日。计算机将会有时间去照顾自己的需要(这些需要被描写为“忏悔”,“作梦”和“放弃”),炮台公园则会像往常一样空荡。

            然而,他们面临的问题同任何其它地方的少年在夏季遇到的问题一样,即如何打发时间。  ’他们有书,如果愿意长时间排队,还有莎听比亚的木偶戏,电视总是有的,如果嫌看电视坐的时间太长,中央公园还有障碍课程,但是也非常拥挤。而炮台公园因为没有迎合任何人的需要,很少有特别拥挤的时候。如果有更多的亚历山大学生来抢地盘,他们或许可以打球。但是,别的夏天呢……

            还有什么呢?有政治游行,有非政治的各级宗教。他们本可以去跳舞,可是已被罗文学校宠坏了。他们已玩遍了市里大部分娱乐活动场所。

            至于最高的娱乐形式:做爱,除了小吻唇先生和安帕罗外(他们也只是在极度兴奋时才干),这只是荧屏上缺乏感性认识的奇妙假设。

            他们所做的这样或那样都是消遣,他们已厌倦处于被动地位。谁不会呢?他们只有十二岁,或者十一岁,或十岁。他们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干什么呢?他们很想知道答案。

            所以,除了他们单独闲逛时外,所有这些资料:书、木偶戏、运动、艺术、政治和宗教都与徽章及加尔各答的周末一样毫无用处。加尔各答是一个在旧印度地图上可以找到的地名。加尔各答人的生活很随意,他们的夏天也过得很随便,没什么可值得纪念的。他们垂头弯腰地走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懒懒洋洋地闲逛,互相嬉闹,互相抱怨。他们做些毫无目的、胆怯的幻想,长时间无聊地争论着事物存在的表面现象。如:丛林动物的习惯,砖是怎样制成的,或者二战的历史。

            一天,他们把纪念听兵、海员和空军的纪念碑上所有的名字加起来,竟有四千八百个。

            “哇,”坦克雷德惊叫道。

            “肯定不止这些。”玛丽简代表其他的几位说。甚至“哇”的那声听起来也觉得颇为讽刺。

            “为什么?”坦克雷德问道。他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争辩机会的,“他们来自不同的州,不同的行业,名字必须齐全,否则那些没有名字的人的亲戚会抗议的。”

            “这么少吗?照这样说来,只发生了一次战争。”

            “也许……”斯耐福斯轻轻地说,但他的话很少有人听。

            “那时的战争不一样·,”坦克雷德以一种要闻分析家的权威语气解释说:“那时候,被汽车撞死的人比死在战场上的人还多,这是事实J”

            “难道只有四千八百人?”

            “……打赌不?”

            西莱斯特不管斯耐福斯说过什么及打算说些什么,“玛丽简是对的,坦克雷德。这个数目很荒唐,因为在二战中德国人用毒气毒死了七百万犹太人。”

            “六百万犹太人,”小吻唇先生纠正道:“但是意思一样。或许这些只是在某场特殊战争中死去的人名。”

            “这还差不多。”坦克雷德还是很固执。他最后竞使他们相信四千八百是个很大的数目,特别是把每个名字都刻在石头上,更是不容易。

            公园里记载的另一件有趣的事是:在过去的三十三年中,克林顿城堡目睹了七百七十万移民进入美国。
            小吻唇先生坐在那里计算了一下。如果用记录听兵、海员、空军名字那么大的石块,来记录这些移民的姓名和原来国家名,需要五英里地方来摆放这些石块。相当于从这到第二十八大街的整个曼哈顿。但犯得着那样做吗?那样事情会不会不同?

            网廖娜·伊方诺夫娜。

            他的秃头脑袋活像一张海洋地图。上面有不规则的褐色群岛。大理石般洁白的露出来的头发是主要陆地。特别是他的胡子,又白又脏又弯,牙齿少得可怜。至于衣服呢,那么破旧的纤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他身上没有特殊的气味,但是……

            即使他每天早上洗澡,你也会觉得他很脏,就像黄褐色石头镶的地板刚刚擦过之后,马上又需打扫。脏东西已经嵌入到他皱皱的肌肤和皱巴巴的衣服里,非得做外科手术或把衣服烧掉,才能把脏东西弄出来。

            他的习惯很有规律,就像餐布上的圆点花样那么规则。一次暴雨迫使他乘地铁回家,而不是像往常那样走回家。这使他们发现他住在切尔西①老年人公寓。在最热的夜晚,他可能会住在公园里,蜷缩在城堡的某个窗户里。他在沃特街的特色店里买中餐——小仲马:奶油,进口水果,鱼,几瓶奶油等供奉上帝的食品。要不然,他就不吃中饭,虽然他的公寓会供应一些平淡无味的必需品,如早餐。叫化子一般都喜欢买毒品吃,像他这种消费实在令人奇怪。

            【①  艺术家、作家居住地。】

            他最擅长把手向你越伸越近,明目张胆地要钱。例如,他会把手放在你脸上并问道:“杰克,怎么样?”或者,很坦白地说:“我需要六十美分回家。”他要的数目着实令人奇怪。但事实上并不奇怪。他有超凡的预见力。

            而相信预知的人是不会有枪的。

            从年龄上看,他大概有六十岁,七十岁,七十五岁,甚至更老,或更年青。这一切取决于他过着怎样的生活以及住在哪里。谁也听不出他的口音。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或西班牙语,更不像俄语。

            在城堡靠近他洞穴的旁边,他有两个特别喜欢的地方。一个是水边的一大块柏油路。这是他工作的地方。他走过城堡,走到货棚那边。当一艘海军大军舰;美国达纳号或美国梅尔维尔号经过时,他和整个炮台公园都会安静下来,就像检阅正在经过的部队。白色的,静悄悄的,梦一样缓慢。这是历史的一部分,甚至亚历山大的学生也被吸引住了,虽然他们当中有三人曾乘船到过安德罗斯岛。有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地长时间站在护栏边,只是看着泽西的天空和泽西海岸。过不了多久,他开始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但十分认真,只有从他前额皱纹的抖动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他们从未看到他坐在那些板凳上。

            他喜欢的另一个地方是鸟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