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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布鲁诺紧紧捂着胸脯,向前倒了下去,他忙用铲子支撑住了身体。

            “你病了么,”菲力克斯说着,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我的心……但是你听!我可能要死了,但是你得听着……”

            布鲁诺目光散乱,好像他知道他对真相的理解远远超过了他周围的那些诱惑物。他仰面倒在地上,最后他靠着树坐起来,一个脚陷在坑洼里。

            “千万别动,我来帮你。”菲力克斯说。

            “听,”他拿手擦了擦眼睛。后来他盯着那架奇异的机器,用低沉柔和的男音说:“人类堕入了一种梦境。这也许是某种巨大的失败所造成的。这种失败是由于心灵长期受到明喻、暗喻、词形变化、反复等修辞方式的束缚而舷、紧张过度的结果。然而人类又渴望直接了解世界,他们厌倦了闪烁其词,厌倦了虚幻的影子——原本真实的物体经过俗尘蒙蔽的眼耳而不再真实。”-  他的声音显得忧郁而悲哀,“触觉的盲目性,味觉和嗅觉的欺骗性,这一切隹我们沮丧。而孩子们普遍的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的状态使我们泄气。我们所知的常常介于极度充足和极度匮乏之间,介于伟太和渺小之间。但我们迫切渴望脱离无知,进入有知状态。这一切使我们很悲哀。我们永远不可能全知全能,但又不可能一无所知。这种无奈让人无法忍受。它把我们驱入了常见的幻觉中。”他闭上眼睛。菲力克斯看见他朋友脸上淌着泪珠。

            “但也许这是外来的束缚。”菲力克斯说。

            “我宁愿那样,但这愚蠢的机器……”

            他咳嗽了一下,又紧紧揪住了胸脯。

            “布鲁诺!”

            菲力克斯拾起铲子,用力朝那架精美华丽的机器砸去。这是为客观现实打开一条通向真实世界的路。也为了结束幻觉,结束言语对他的折磨。他又狠命敲了一下,也许这一击能改变人类头脑中的某种东西。

            “就算我们把它毁灭了;”布鲁诺喘着气大声说,“我仍不知道我们清醒后会是什么样子。”

            菲力克斯又打了一下。

            “找到答案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菲力克斯。”

            世界昏暗下来了,风把树枝吹到他们身上,吹到机器上。那架机器发了一下光,便消失了。菲力克斯从像蛇一样缠着他的树枝间奋力挣脱出来。布鲁诺发出了可怕的声音。菲力克斯朝他爬去,紧紧盯着他的脸。布鲁诺的眼睛像机器上的水晶一样,晶莹闪亮,凝视着某个无底深渊。

            “我看到了,”布鲁诺清了清嗓子说,他的声音颤抖。

            菲力克斯环顾四周,一个黑包被扯了下来,笼罩了整个世界。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切!”这些字振动着,却没有变成物质。

            “我什么也没看到。”四周是无法穿透的无边的黑暗。

            “毫无意义……盲目,我们什么也不是,”布鲁诺喃喃低语。菲力克斯抬眼张望。黑幕动了一下。他听到身边的嚎叫声,透过五彩缤纷的彩幕,他拼命往前看。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撞到墙上。

            “我们什么也没有,”布鲁诺说,“只有枷锁,耻辱的枷锁套在一个能扩展为无穷大又可缩小到无穷小的意志上。”

            他的话中断了。菲力克斯几乎快摔倒了。他体内喧嚣翻腾着某种东西。这东西并未按其自身的规律那样显得紊乱,而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不可测的流动感——残忍、不羁,且无可拯救——这就是现实受振动的根源所在。他以一种唯一可能的方式,在思想的中心,在感官这有限的狭小范围内感知着这一切——这种灰色的奇怪的东西居于时间中心,囊括了整个宇宙。而宇宙中潜伏着一个玩具般的力量,它能俟机从某处跳出来,通过矫饰撒布欺骗。这东西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却永远不可能被征服消灭。

            “布鲁诺!”菲力克斯大声叫道,但他的话没产生任何效果。

            黑暗消退了。他看到布鲁诺倚树坐着。

            “你没事啦!”菲力克斯如释重负地叫道。

            布鲁诺抬起头,但他似乎还在障碍物的另一端。

            “Wic  more‘tos  repeton.”他笑着说。

            “你说什么?”

            “Repeton,tos?”

            这话的最后部分打破沉默时,他们意识到他们所处的情形,不禁面面相觑。

            菲力克斯向前迈进了一步,但布鲁诺退缩了回去,仿佛有笼子囚禁着他,又仿佛有种J力量把他推了回去似的。

            是笼子。菲力克斯终:于明白了,是笼子把他们隔开了。除非我们能够碰到对方,否则我们就会在孤立中逐个灭亡。他再也不能碰到朱恩了,甚至不能跟她讲话了。他们只能通过望远镜反面那■端看着对方,同时试图重新清楚地命名那些简单的事物。我们的病,我们超越世界的渴望,已经使万物扭曲了。

            布鲁诺在向他招手,“Tos?Wixwell,mamtom,orlo!”他耸了耸肩,“Prexel  worbout  it.”他又说。

            菲力克斯诅咒了一声,但这话产生时令人无法解释,它们最后飘落在菲力克斯的脚边。

                (郑美侠  译)

        历史与超越的对立统一

          

            在科幻小说的发展史中,现实与幻想,自然与超自然,平淡与神奇,凡尔纳的追随者与威尔斯的支持者始终处于激烈的较量之中。早期科幻小说(即最早撷取到月球和异域旅行题材的科幻小说)通过旅行故事着力渲染匪夷所思的事物,而对寻常之事稍作铺垫,一笔带过。威尔斯独辟蹊径,用更多的笔墨描写超自然的平凡之处。许多年来,凡尔纳式的科幻小说似乎一直占据上风。但是,威尔斯式的科幻作品融坎贝尔的启发性、海因莱恩的艺术性和阿西莫夫的冷静推理于一炉,就影响而言,堪与前者匹敌。当然,随着反叛的新浪潮运动和近来向幻想小说和科学幻想小说的回归,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不妨说科幻作品的核心就是辩证法:拿心脏的律动作比方,幻想在心脏收缩时被压送至血管,而现实又在心脏舒张之际重返心脏。要把故事写成科幻小说,而不是主流小说甚或未来派小说,人物非得出格,但剧情必须合乎逻辑,否则,故事就与幻想小说几无二致了。实际的情况正是如此:有时幻想占优势,有时现实领风骚。孰强孰弱归根到底取决于文学思潮、时代、作家群,甚至是同一个作家不同的心境和思想倾向。
            伊恩·沃森(1943-  )称自己的作品是“历史和超越的对立统一”,历史建立在日常生活之上,所谓超越,指逾越目常的经验。沃森出身于英国诺森伯兰郡的北诺思设尔德,1963年获得牛津巴利奥尔学院英语学士学位,1965午和1966年获得该校文学学士和硕士学位。1965年至196  7年执教于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大学学院,随后四年,在日本东京教育大学和庆应大学度过(并在日本女子大学任职一年),1970年至1976年任教于伯明翰工业艺术设计中心。之后,沃森转为专业作家,做过报刊特写的编辑,并经常为一家名为《基地》的刊物撰稿。

            在沃森的职业生涯中,《索因卡的森林之舞》发表得最早,于1966年出现在一家乌干达杂志——《过渡》第二十七期上。随后,《新世界》杂志陆续刊出他写的其它小说,1969年11月刊出的《土星下的屋顶花园》就赫然其中。小说集《缓慢的时间机器》1979年出版。其他集子包括《中暑》(1982)、《慢鸟》(1985)、《伊恩·沃森的书》(1985)、《恶水》(1987)、《拯救仪式》(1989)和《斯大林的泪珠》(1991)。

            1969年,沃森推出一部青少年读物——《鸟瞰日本》。1973年,他的第一本科幻小说《嵌入》问世,立刻震动了科幻小说界,荣膺约翰·坎贝尔纪念奖年度最佳科幻小说第二名。此后出版的小说有《不祥的猫》(1975),《快感机器》(1976,法文译本,尚无英文版),《来自火星的印加入》(1977),《外星人特使》(1977),《奇迹造访者》(1977),《上帝之言》(1979),《愉悦花园》(1980),《在天堂的桥下》(1981,与迈克尔·毕晓普合著)和《死亡追踪者》(1981)。此外,第二本关于日本的青少年读物《未来的日本》于1977年问世。

            沃森选择日本开始科幻小说创作,是为了在所谓“我名义上教授的英国文学和来自外部环境的信息的冲突中”活下去。他视科幻小说的创作为“一种普通的生存策略,一种灵活而大胆地思考未来的变通方法”,并注重“现实和意识的关系”(作品通过不同角度探讨这一主题,如《嵌入》引入语言学知识,《不祥的猫》对鲸目动物智慧的思考,《外星入特使》讲述进化问题,《来自火星的印加人》描写新奇的生命形式,《奇迹造访者》的主题——飞碟神话)。他让读者思考:“人类对现实的本质,生命和宇宙的存在是否能达成某种形式的终极认识。”但是,沃森对超越的关注扎根于硬科学(自然科学的总称)之上,并严格依据人类的社会和政治活动加以发挥。他称自己的创作“从不严格的角度来看,是社会科学范畴的科幻小说,处于语言学、哲学、社会人类学和认识论的结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