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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这个印刷厂三

        角债太多,经营很不景气,也就和祖鞠的青石沟出版公司挂上了钩,作为公司的

        印刷基地被固定了下来。我们到厂子里头的时候,厂长有事不在,值班经理小姐

        一个人坐在火炉旁翻阅一本妇女杂志。不说我们也猜得着,因为我们是欠账印刷,

        所以,厂长故意躲开,不想和我们打照面。后来,我们又到印刷厂比较集中的地

        方一家一家地找,把那一带的印刷厂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一家愿意接这个活儿

        的。最后,在一家卡车来回穿梭的印刷厂对面找到了个专门卖灌肠的饭馆,我们

        横下一条心,就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等厂长,不见黄河心不死,一定要把这件事

        落实下来。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饭馆的厕所在门面外边。上完厕所回来的路上,我看见印刷厂大楼前边围了

        黑鸦鸦一大片人。这些人又分成了两拨儿,你拉我拽地争吵着什么。不一会儿,

        两家打了起来。有几个穿着藏蓝色工作服的人在中间劝架,无疑就是对面那个厂

        子的工人了。站在远处瞧,打骂声越来越大,弄不好一场混战就不可避免了。站

        在人群最里边的那个人的激动劲,就像谁挖了他家八辈子祖坟似的。好一会儿,

        我才听出来他们是在为总统候选人的事吵架,这些人认为他们支持的候选人好,

        应该上台;那些人又认为,自己支持的候选人最合适,当仁不让是未来的总统。

        争着争着就吵了起来,双方都动了拳头。我本来想多看会儿热闹,但天太冷,就

        进饭馆去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见警车开了过来。本以为还要乱一阵子,但不大

        一会儿就风平浪静了。接着,一些人走进了饭馆。我一看,真巧,有一个是我的

        大学校友。前些日子,他还为旅美韩人联合会会刊的事找过我呢。

        1988年开完奥运会以后,专为奥运会服务的工作没有了,这位老同学的饭碗

        也就砸了。他把本来就债台高筑、在赤字中挣扎的企划公司清理完以后,又到妇

        女杂志社混饭去了。我走到他跟前,装作很熟的样子主动和他打招呼。他看到我,

        感到很高兴,不久就收起笑容向我诉起苦来:“现在办杂志很难,就拿我们那个

        妇女杂志来说,早几天或晚几天出差别可太大了,弄不好就卖不出去,砸在自己

        手里。”接着,他又说:“这回的第12期为什么在11月中旬出呢,也是为了抢12

        月份总统选举这个时间。这本杂志,从一开始交印就展开了时间争夺战。我们这

        回开印晚了,这可真是个大问题。就是按时出,这一期还有个卖得出去卖不出去

        的问题呢,别说现在这样了。因为临近大选,推出的各种刊物实在太多,根本就

        印不过来。为了让出版日期和销售时间吻合,我们还有意把截稿日期向后拖了呢。

        你看,这下不又完了吗?”

        他咽了口唾沫,又絮叨开了:“刚才警车开过来,你看到了吧。双方你推我

        搡,不是打起来了吗?有人指责对方的宣传品诬蔑了自己所支持的总统候选人,

        是一种黑色宣传,所以不让印刷厂印。”

        “那么,这个宣传品就印刷不了了吗?”我禁不住问了一句。

        “印宣传品那是在做买卖,哪能让候选人出钱雇的打手给搅黄呢。把武警叫

        来打跑也就算了。一谈到政治,大家都恶心得想吐。拿了人家几个臭钱就跑到印

        刷厂门口闹事,那像话吗?都这么弄,我们这些可怜兮兮的人,不就连饭碗都没

        有了吗?”

        我回到祖鞠和升洲坐的地方,给他们讲了我刚才见到的“西洋景”,他们两

        个感到很遗憾,那么热闹的场面自己竟然没有看上。“那个校友为什么那么

        激动呢?”

        “咳,那小子是运动专家,不知已经是二进宫还是三进宫了呢。”

        “从他那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的劲头看,至今对政治还是很热衷呢。”

        “那么,他和斗焕是一个专业了。”

        “专业?”

        “从三年级开始,他们两个人的专业就分开了,那小子的水平只相当于低年

        级。这样说起来,他和斗焕可以算是一个行列里的人物了。”

        “刚才印刷厂值班经理小姐不在看一本妇女杂志吗?这小子就在这个杂志社

        当记者。”

        “那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个女的也是记者了?”

        “看样子是吧。你想过去和她套套近乎?”

        “看样子,她今天不顺心,心情很不好。”

        “所以才让你去套近乎嘛。”

        “我又不是什么安慰专家。”

        “你过去就说,有什么事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做主。”

        “你知道我见了女的爱说什么话吗?我只说,像我这样能把女孩子给弄舒服

        的男人是没有的。”

        “哼,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见了女孩子不就知道把她摁倒,往

        身上趴吗?”

        “是啊,趴在人家身上,一会儿还不给弄舒服了。”

        “看那女的,我像在哪儿瞧过她似的。是不是前几天在电视里瞅过的那个女

        的?”

        我一句话没说,把酒杯里剩下的那点烧酒一口灌了下去。就连给祖鞠指出那

        不是“瞅过”而是“见过”的心情都没有了。虽然大家都在一个酒桌上喝酒,但

        每个人却各怀心事,这也可以叫同床异梦吧。

        我想起了在公司上班时项目经理老训斥我的口头语。在他的习惯用语中有一

        句老挂在嘴边的话,那就是“人分为两种”。根据我的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是:“人有两类,一类是智人,另一类是虽愚笨但可以得到公司信任的人。”有

        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没有像别人一样要冷面,而是要了一碗排骨汤。他就对

        我说,“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会品尝冷面味道的人,另一种是不会品尝冷面味道

        的人。”这种不成其为理论的理论虽然难以接受,但还是有借鉴价值的,我借他

        这句“名言”也打了个比喻:“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关心政治的人,另一种是不

        关心政治的人。”在这里我只是借用他的两分句式而已,其内容却不敢苟同。

        作为一个凡人,有时可能脑袋瓜很清楚,称之为“智”,但有时又会犯糊涂,

        称之为“愚”,有时“智”和“愚”兼而有之。一个人也许在吃冷面的时候,突

        然又会对排骨汤产生食欲,因此,对人不能绝对化。只要是人且有国籍,他就不

        可能脱离政治。有人表面看来对政治漠不关心,但那只能说明他不懂政治,并不

        等于他不关心政治。不久,从崔先生那儿来了个传真,是关于贝利的事。那张

        传真一开始就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这种开头语是我在公司上班

        时项目经理常用的套话,一般给人不好的预感。可这次却挺走运,“坏消息”并

        不是噩耗,贝利目前不住在巴西而是住在美国——这就是所谓的“坏消息”。好

        消息是说他的秘书马上要给我打电话,听说贝利对韩国的兴趣还是蛮大的。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金富式,他乐得一口气跑到乐园打糕店楼上祖鞠的办公

        室来找我们。祖鞠见金富式来了,就没给他买廉价的切糕,而是买来了顶好吃的

        南瓜糕。金富式连瞧都没有瞧一下,一把抓起那张传真纸就跑了。

        金富式走后,升洲对我们说:“小个子兵这小子,不知怎么的,个子好像比

        以前大点儿了,从前他的个子就齐我的胸这么高。为什么他脸上皱纹会那么多呢?

        没有皱纹他的脸就够难看的了,再加上这么多皱纹就没法看了。”

        “不管怎么说,在我们同学中他还算是最有出息的。”

        “唉,社会就是这样,有出息没出息,不在本事大小,而在机遇,运气好就

        冒出头了,运气不好就像我们这样,凤凰落架不如鸡了。还记得吗,二班有一个

        说话慢吞吞、专爱跑到老师面前告屌状的小子,他爸爸好像是牙科大夫什么的。

        听说,这小子现在当上广播员了。还有,那个乌贼眼,蔫得没一点儿火气,爱说

        假话,办假事的,现在当上什么国会议员还是市议员了。那个有名的烧饼脸,尖

        嘴猴腮,每天就知道拿着铅笔在那儿玩,那会儿是我们班的班长,现在在一家大

        医院当上科长了。”

        “嘿,还有那个三角脸呢,他那会儿每次考试成绩都还不错,现在成了半导

        体博士了。”

        “想起来了,还有那个大眼镜,那会儿大家都叫他眼镜蛇。听说,现在当上

        哪个大企业的咨询顾问了呢。”

        “其实这几个小子,在学校的时候谁敢在我面前哼一声?就是敢过句话,我

        用鼻子哼一下,他都得吓趴下。”升洲说了句大话。

        “那几个小子什么时候跟你过过话来着,你是谁,他们连认都不认识。”

        升洲对我的话装没听见,又接着吹开了:“咳,你们想起那个锅底脸了没有,

        就是脸黑得像锅底,长满疙瘩的那位。不知什么时候办了个儿童杂志,挺赚钱,

        听说现在肥得流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