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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压抑多时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胤禛,你给我唱首歌吧,今天不许说不会唱。”宛琬缓缓转回视线,看着胤禛,抽出手抚上他脸颊,凄凉道。

        胤禛听得心里一纠结,勉力笑着,掩去苦涩,故做轻松的打趣道:“好,就唱一首给我的琬儿听,不过不许笑。”

        “悠悠扎,巴布扎,狼来啦,虎来啦,马虎跳墙过来啦。

        悠悠扎,巴布扎,小阿哥,快睡吧,阿玛出征伐马啦。

        大花翎子,二花翎子,挣下功劳是你爷俩的。

        小阿哥,快睡吧,挣下功劳是你爷俩的。

        悠悠扎,巴布扎,小夜嗬,小夜嗬,锡嗬孟春莫多得嗬。

        悠悠扎,巴布扎,小阿哥,睡觉啦。悠悠扎,巴布扎,小阿哥,睡觉啦……”歌声温醇低缠带着黑山白水间的辽阔,挟着茫茫草原的悠然。宛琬眼眸里噙着层雾水,她强忍着告诉自己没有关系,她一定会好的,会好的,只要有胤禛,只要有胤禛……

        蜡烛一点点燃烧,帐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毛笔“刷刷”作响,早已过三更。

        “宛琬,醒醒,你醒醒。”

        宛琬赫然睁大眼睛,迎上胤禛那双焦虑而关切的眼眸。她又做恶梦了,那梦清晰得仿佛还在眼前。她困在一片冰冷的湖水里,岸边一团模糊不清的青灰影子寻找呼唤着她,是胤禛……吗?她拼命地向他喊着却发不出声来,湖底四面八方伸出的触角死死地拽着她往下沉,往下沉。岸上那团青灰身影久久得不到回应,终于越走越远了。

        “不怕,琬儿不怕,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窝在胤禛宽厚的怀里,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宛琬原本苍凉痛楚的心竟奇迹般地被—一抚平,仿佛那里可以恣意汲取无穷的温暖。她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他疲惫却仍显神采的双眸,深深为之眩惑。

        或许是离得太近,他们鼻尖的气息彼此缠绕,难分难解,炽热暧昧的气息缭绕在宛琬的鼻尖,粉脸瞬时绯红,一对眸子黑得透亮,宛如清水中的两丸黑玉。

        胤禛猛地扯过她的纤腰。“唔……”宛琬全身一颤,刚要说出口的话全被吞没。他的吻若干柴烈火,令她心神俱醉,浑身酥软。他那双手滑入她衣裳,望了她一眼,嘴唇贴上了那片赤裸的肌肤,宛琬反手将他死死搂住,闭着眼喘息半晌,只觉着他口唇灼热地一路吻将下来。

        “胤禛——”

        “嗯?”

        “你欺负伤残人士。”

        “胡说,官医说你是气血淤结,搞不好血脉一冲,你的腿就好了。”

        “哦,那你还算日行一善。”

        “是,以后要日日行善。”

        ……

        “天快亮了吧,胤禛。”

        “快亮了,琬,去看日出吧。”

        乱石林立,浪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胤禛推着宛琬迎湖远眺,海天相接处,冉冉红日徐徐上升。

        四周除了阵阵传来的湖浪声,只闻鸣虫的偶叫,满山的老桂树,虬枝横陈,姿态各异,一层一层树畦梯田似地向山上铺展,留一小径蜿蜒上山。

        “琬,现下无人,我抱你到山头往下看,那才叫美。来,琬将手勾着我。”胤禛横抱起宛琬,往山上走去。

        因乍暖还寒,宛琬总以为春天还未曾到来,然像一夜间,山坡间,小径旁,成片成片紫色的二月兰跌跌撞撞地涌来,摇戈在晨风中。

        “可惜不是赏桂时节,不然这一路走来香雾轻笼。琬,明日我们去西南边的‘香雪海’吧。现正是千叶重瓣的白梅怒放时节,梅花吐蕊,势若雪海,满山盈谷,香气醉人,”说着胤禛忽就低头吻了下怀中的宛琬,“可还是没你美,也没你香。”宛琬两手勾着胤禛,娇羞的依附着他。

        那山并不高,走不多时便登了顶。胤禛拣了棵靠边虬枝横陈的老桂树坐下,宛琬抚过树身,脱口道:“可惜没有小刀。”

        胤禛闻言从靴中掏出把匕首,不过一掌的长短,镶着琥珀的皮鞘,一拔出鞘,锋利的刀刃在晨光照耀下泛着银亮。“这是我九岁那年第一次随皇阿玛北巡塞上,他在博洛和屯赐我的,从不曾离身,琬你把它带在身边。”

        宛琬接过匕首微俯身子刻下‘康五十年二月胤禛宛琬’。胤禛从后拥着她,握住她的手刻下:‘不离不弃,天地为证’。

        宛琬的身子微微一颤,他随即将她抱紧,冬末的清晨虽还寒冷,可心底却是那般温暖,他们想从这刻起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胤禛,这堤虽说是修好了,可——”宛琬停顿下来。

        “琬,你想说什么?”胤禛轻轻抵着她的秀发轻吻着。

        “胤禛,太湖泛滥虽说是天灾,可也因人为。皇上他一路平三藩、定台湾、收蒙古、战俄罗斯,终国泰民安,人口渐多,这原本是好事,可也因此人多田少,游民渐多。他们总也要存活下去,无地可耕,不得不离乡背井,占耕河滩,才使得水土流失厉害,与水争地,致使水患增加。”宛琬看了看胤禛,见他始终默然听着,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便又继续说道:“前我跟这里的老农打听,江南地势低下,土质粘重,凡农作前田地必须深垦,春间还要“倒”两次。老百姓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可一旦老天爷不帮忙就会颗粒无收。一逢灾伤,便别无他业,只能靠‘散粮煮粥’赈济过活。灾年,灾年最苦是百姓,可老话说救急不救穷,能不能想些其他的营生,让他们不用总是要看天吃饭。那日你为我所穿衣裳,手工何等精巧,即便是在禁中织造坊内也是一等一的。你想这苏杭一带有多少灵秀剔透之人擅长织造。可我细细问来却都不成规模,说是大清例律限制,对机房织机数目通有严格限制,这是为什么呢?他们既有手艺又有人才,让他们扩大规模,即可增加税收,又能解决富余人员。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国家稳定,难道不好吗?大清不能总是‘小自耕农’,味农而存,还得工商贸并行,方才更好。胤禛,你回京后去和皇上说说,好不好?”宛琬一气说完。

        胤禛凝视著她,有许多事难哪。他揽住了她的头,喃喃道  :“好。你这小脑袋瓜里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呢?”他用手挤着她脑袋两侧。“我要它们里面装的都是我。”

        宛琬浅笑盈盈,拉过胤禛的双手环在胸前。“人家的脚都长在你身上了,还能跑哪去?”俩人依偎着极目远眺,群山下延绵千里的湖泊九曲回转奔腾向前.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翌日清晨,胤禛为宛琬穿好衣衫,梳洗完毕,略用早点,一行人便扬鞭上路。

        一路马车轻轻颠簸,挑帘望去,帘外已细细碎碎的飘起雪来。风渐小了下来,雪却越来越大片,不大会工夫,两旁的山林渐被白雪覆盖,反倒显出了些许勃勃生机。

        不知走了多少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到得山脚,李青已候在一旁,他先行半日上得山来早做安排。胤禛将宛琬抱至停在路边软轿上坐稳,也不离身,随抬轿之人一同上山。

        远远便见半山腰上露出角乌檐,这又走了盏茶功夫,方才停下。

        山间原有小庙,香火不盛。住持见冬日赏梅之人渐多,便将后院整理出来,供那些文人雅士留宿尽兴,所得纹银充做寺庙日常开支。

        胤禛推着宛琬随李青从后门入内。宛琬见沿途所经门槛一律已被锯平,不由向李青颔首示谢。

        三人步入屋中,好不静雅,推窗可见雪覆寒梅,院中另有各色奇花异草,芳香袭人。外室中间供白描大士像一轴。里间是寝室,用锦屏相围,湘妃竹边波罗蒙面炕案上摆着佛家经典,文房四宝,桌前花藤小椅,甚是别致洁静。右边临窗一张斑竹榻上置着张兽皮,纤尘不染,也已用香熏过。

        李青一面让人打来热水伺候二人略做梳洗,一面已手脚利索的将所携物品一一置妥。他素来伶俐,完事转身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胤禛见宛琬赶了半日路微露倦意,便将她抱至床榻。

        宛琬抬头见一银链系着香球悬垂在床框边,缕花银薰球里不停地喷芳吐香,袭袭香氲在室内弥荡萦纡。

        胤禛放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两人四目含情,久久相视。许久胤禛缓过神来,抚上她眼帘。“先歇一会,用膳时我再唤你。”

        “胤禛——”宛琬忽低声轻唤,胤禛复转过身来。“怎么了琬?”

        “没什么,人家就想叫叫你,我只眯一会,过一刻你别忘了唤我起来。”

        “好,乖,睡一会。”胤禛语含宠溺道。

        待醒转来,却已日斜西山。宛琬方微张开眼,便听胤禛在旁笑道:“小懒猪,你可总算醒了。”

        胤禛见她一双眼朦朦胧胧,仿佛笼着层迷人月晕,又带着抹难以言喻的媚态,让他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醒了。她侧着身子,斜眼问道:“胤禛我睡了很久吗?”

        胤禛取过置于床头的外衣替她穿上。“足有两个时辰,你瞧日头都西下了。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我不饿,不想吃,咱们先去外面瞧瞧吧。”宛琬不依。

        胤禛正抬起她双足刚欲替她着袜。宛琬脚形纤小,仅够他一掌,十趾圆圆润润,煞是可爱,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在她脚心划痒,才挠即悟,手形一呆,旋即替她着好袜靴,一抱起身,只觉她身轻若无,皱眉道:“以后这身子得好好调养,那些中药可不准再偷偷倒掉了,每日需当我面喝,现也要先吃了东西才成。”

        宛琬早已瞧见他方才动作,知他心下难过,双手紧勾住他,依他肩头,乖乖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