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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她有点伤感,伤感自己为什么不会弹钢琴,不会弹小提琴,任何琴凡是会弹点,她都会有资本来证明自己和他相配。

她开始妒忌他们之间七余年的时光。即使江湛远现在成为了她的丈夫,Jessica和他的七年永远也无法抹去,这七年有着时间的厚实和沉淀,一定也在他的心中占据着不小的比例。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忌惮这七年的力量,她的婚姻在冒一个险,只因为3年<7年。

在这支曲子快要收尾的时候,观众像是如梦般出醒般开始鼓掌。掌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整个大厅的气氛推入□。不少领导居然站起来鼓掌,甚至音乐协会的刘主任不顾一旁的晏初晓,肆无忌惮地发表感慨:“真是很久没听见这么完美的合奏。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呐!简直琴瑟合鸣,天作地合!”

江湛远下来时,像是变了一个人,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同桌上的领导不断夸奖他,他一一答谢,脸上一直带着笑,甚至看着晏初晓时,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卸下来。

晏初晓心里堵得慌,没有像别人一样给他赞美,径自喝酒,吃菜。不知道刘主任是不是在报上次晏初晓一口回绝之仇,他堆满笑容建议道:“Jessica小姐,小江,你们以后应该多一些像今天合奏表演,这样L市的观众就能有耳福了。你们两人间的这种默契实在难得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你们带入一种境界去了……”

立马有人跟着附和道:“怪不得Jessica小姐在开音乐会前就点名要和小江同台演出。原来是有深意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Jessica玲珑一笑,并不作回应。她热情招呼道:“大家都来尝尝这道菜,深海苏眉。这种深海鱼不仅长得美丽,而且鱼肉鲜美,别有一番滋味。”

东道主这么一宣传,席上的人都不约而同“青睐”这道菜,惟有晏初晓另类地在吃别的菜。

“江太太,你怎么不吃?是不是够不着?”Jessica含笑问道。

姑娘我爱吃哪碟菜就吃哪碟菜,你管得着吗?弄得像当家主母似的,给谁看啊?晏初晓本想噎她一句,却见江湛远已经夹了一条苏眉鱼过来。

江湛远贴心细致地将鱼尾折断放置在她的碟子里。这些都是他在大学期间吃鱼时惯有动作,晏初晓也习惯使然地接受。

当将鱼尾上的肉搛至嘴里时,她突然看见正坐在对面的Jessica也愉悦地吃着鱼尾上的肉,筷子不由停滞了。Jessica发现了其中的玄妙,直了直身子,继续对她温婉地笑着,兴致勃勃地享受着鱼尾。

原来她才是那个真正爱吃鱼尾的人!原来是因为怀念她才保持的这个习惯!原来大学期间在他眼里,和他一起吃鱼的人一直是她!

江湛远觉察到晏初晓的不对劲,也看见了她和Jessica目光对视的不自然,两人都吃着鱼尾。反应过来后,他不由慌了,赶忙补救,用筷子想将妻子碗中剩下的鱼尾搛走,但是却被晏初晓用筷子制止了。

她迅速拨开江湛远的筷子,缓缓搛起剩下的鱼尾,面无表情地将它连骨头带肉地吞进去。惟有这样,她才能挽回一点已经失去的尊严。

他不寡情,但却多情,多情到和她恋爱,结婚都一直带着旧爱。

原来有这样一种爱。可以在旧爱的旧址上,建立起新颜,无论时间怎样流转,旧貌永远是新颜的一部分。她的新颜中居然有着Jessica的影子……

宴席上,依旧是欢声笑语,言笑晏晏。她像是抽走了元神一般,径自喝酒吃菜,与眼前的这所有一切保持着隔岸观火的距离。

一顿饭的时间说短不短,她发现了一些事,想明白一些事,也黯然放下一些事。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些人,明知爱别人也不放弃,因为放不下;有时候,明知路没了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杜鹃啼血,半空月影流云碎

江湛远在开车时,紧张地看着妻子。从他弹完钢琴后,她就不言不语,脸色黯然。

正当他准备打破沉默时,车子陡然轧过一块石头,晏初晓又干呕了一声,忙用手掩住口。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江湛远关切地问道。此刻妻子的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晏初晓再也忍受不住,叫道:“停车!”

江湛远立马一个紧急刹车,靠路边停下车。她急忙推开车门,蹲在路边呕吐起来。她将刚才席间所吃的,所喝的,所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地吐出来。那些婚姻中,感情中,生活中不想面对的问题,那么大,那么高,使她一时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就像瞎子站在大象身边的时候一样。她为难,再也不想管,就这样随波逐流,像此刻这样蹲在路边呕吐也是不错的。

看着她一个人在翻江倒海,江湛远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贸贸然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背,可是手刚刚触到她的背时,她就猛地挪开身子。

她在生气。江湛远不敢越雷池一步,手久久地僵在那里。

已经将肚子里的秽物倾倒空,晏初晓却起不来,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强大的痉挛,一遍遍地将胃里的东西挤压出来。一阵阵干呕后,她的胃像破了一样疼。

看到情况像加重了,江湛远不再顾忌她生气,忙要搀起她,忧心道:“咱们去医院吧。你好像食物中毒了。”

晏初晓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支撑着站起来,简短吐出两个字:“回家。”

“你身体不舒服,咱们先去医院,看完病再回家。好吗?”他坚持着。

晏初晓没有回答他,快步走到马路中间去拦车。江湛远见状,跟上去,委心求和:“咱们回家,现在就回。你别拗了,这个地方是拦不到车的。”

她脾气的确很拗,丝毫没听进他的话,依旧锲而不舍朝过往的车子招手。待她徒劳无功,一脸疲倦时,一直陪在身旁的江湛远半开玩笑地劝道:“实践检验过,这是真理。”

晏初晓气馁了,负气地上了车,但仍是一言不发。

回到家,她静默地回房睡了。她想像一段树杆那样安静的,要一段睡眠。闭上眼没多久,江湛远就推门进来。

知道她还没有睡着,江湛远坐在床边,轻轻唤醒她,温言道:“初晓,我泡了一杯热牛奶,你喝了再睡。”

她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温馨的香味,从玻璃杯中漫溢出来,像是温水般从心头流淌而过,给着温柔的抚摸。然而这种关怀,她此刻不想再要。

晏初晓平躺着,依旧紧闭双目。

他有点不甘心,大着胆子边扶起她,边哄道:“来,听话,喝了再睡。你刚才吐了那么多,喝杯热牛奶对身体有好处……”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晏初晓冷不防甩开他的手。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胳膊肘就碰翻了床头柜上的那杯牛奶。

两人突然陷入哑剧般,惊讶地看着对方。寂静中,只听见翻倒在地的热牛奶在缓慢流淌…

愤怒蜿蜒爬上江湛远的心中。没有再忍耐,他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才不会神经搭错,乱发脾气?!”

晏初晓竟然回报他一个嘲弄的微笑,问道:“睡觉之前喝牛奶,这是不是又是她的一个习惯?又是一个让你无法磨灭的记忆?”

他吃惊地望着她,而后继续冷冷地说道:“晏初晓,你能不能不要多疑?我只是单纯倒一杯牛奶给你,你不想喝就是了,何必扯上她?”

“是多疑吗?”晏初晓黯然地问道,“我到底是谁?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

“江湛远,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Jessica,就因为我住的恰恰是她住过的房子,就因为我差点有着和她相似的经历,就因为我正好出现在一个她离去的时间。她说的没错,你和我相爱,结婚,要我抓住你,都是因为你把我当作一根可以带离痛苦的浮木。你怕想起她,怕重回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但是又止不住想起她,在我的身上,你看到的都是她的身影,记住的都是她的习惯。你从来就不爱我。”她悲哀地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的人现在只有你。”他平静地说道。这句话的说出,对他而言看来是多么的稀松平常。然而,他的眼睛却告诉了她,他在说谎。

晏初晓心里悻悻地笑了,硬着心肠道:“那好,如果你现在爱的只有我的话,请你打破橱柜里的珍藏的那瓶葡萄酒来证明。我不想再和你一起瞻仰你过去爱情的遗容,不想让这瓶葡萄酒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我,你和她的七年!”

他还给她的,是一片沉默。沉默是一场痛苦的角力。她要输了,也很痛苦……

晏初晓突然极度仇恨起那瓶葡萄酒,失去理智般地冲到橱柜旁要找出那东西,毁灭它。

“你干什么?”江湛远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止。

那瓶葡萄酒还是抢先一步落在晏初晓的手里。她审视着面前极度紧张的他,厌恶感,愤怒油然而生。她决绝地再次将那瓶酒伸至高空,预备就这样轻轻一放手。

“别,别这样做。初晓,求你了,这只是一瓶酒而已,对我们的婚姻造成不了什么威胁的。我会永远呆在你身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的未来里面只有你,我们会有孩子,会有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心甘情愿地选择了你,就不会再要过去。这瓶酒我会收起来,不会再看,也不会再让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