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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要挟



        “各位大人已经尽力在做了——”贺永禄安慰绝望的胤禛,“您别难过,格格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叫陈润林回来——把他找回来——”胤禛焦灼的顿着足,忽然扯住贺永禄道,“现在就去!”

        “皇上?!”贺永禄觉得荒诞,“陈大人现在保定丁忧——这——”

        “朕不管!朕限他两天之内到朕跟前来!”胤禛焦躁的咆哮着,“救不了宁儿,你们谁都甭想活!”

        “嗻——”贺永禄不敢违抗,叩头快步出门去了。

        胤禩坐在一旁,握着宁儿的手,看着宫里的太医们已是束手无策,他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悲切的望着她。

        “八哥?”胤祥轻轻在门口唤他。

        “什么事——”胤禩答着,眼睛并不离开宁儿。

        “我看,你还是快一点离开吧——”胤祥低声附耳道,“我替你都安排好了,出门一路有人照应,从此再不用回这个鬼地方了——”

        胤禩轻声笑一下,没说话。

        “走吧——”胤祥推推他,“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走了,她怎么办?——”胤禩看着宁儿惨白的面容。

        “丫头命苦——”胤祥叹口气,“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你走吧,能有一个是一个——”

        胤禩没搭腔,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宁儿的手腕。

        “走吧——”胤祥皱起了眉,他开始觉得事情没他想的那么容易了。

        “你先出去,将来宁儿出去了,也好有个投靠——”胤祥换了思路,努力帮胤禩营造个美好未来。

        胤禩笑了,像是讽刺似的。“可能吗?”他轻声道。

        是啊,先不说宁儿是不是挺的过这一回,就算是他们两个都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还有可能再见面吗?

        “可是你不走,只怕真的要玉石俱焚了——”胤祥警告似的。

        “谁是玉?谁是石?——”胤禩冷笑,“禁闭的禁闭,发配的发配,我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迟早有一死,逃又逃的了几时?!”

        “好吧——”胤祥无奈,“你好自为之吧——”撇下一张叠的方正的便条。里面只有一个人名,一个地名,胤祥在那里备下了车马盘缠,只要那个人能将他带出宫,胤禩从此可以远走高飞。

        “皇上,陈润林已经到京,奴才这就叫人宣进——”贺永禄禀告道。

        “嗳——”胤禛点了头,忽然心里晃过一个念头,“把陈润林留在朕这里,先不要去见宁儿。”

        “八爷?”贺永禄轻声提醒,“皇上来了?”意思叫他起身行礼。

        胤禩毫不理睬。

        胤禛摆了摆手,叫贺永禄退了下去。

        “朕有话跟你说,”胤禛站在病榻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宁儿,和熬的憔悴不堪的胤禩,尽量平静的说。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胤禩头也不抬,“宁儿如今这样,你或者痛快赐我一死,或者放我们一条生路;倘或是别的话,你还是省下来跟史官们解释罢。”

        “朕是给你备了一条活路——”胤禛努力不失控,稳住声调说,“你若愿意,朕现在就可以放你走——”

        胤禩看了他一眼,面带讥笑。“这么大方?什么条件——”他知道胤禛不是慈善家,不会白白送给他便宜。

        “条件——”胤禛顿一顿,“你和你全家朕全不再追究——胤禟他们,朕也可以再放宽;不过——”他停一下,看一眼了无生气的宁儿,“宁儿留下——”

        胤禩忽然大笑失声,“四哥啊四哥,你果然会算计——开得好条件!”半晌,他止住笑,轻蔑的说,“你妄想!”

        “也许朕没跟你说清楚——”胤禛强压着怒火,“朕的意思,你走了,宁儿留下——你若是不走也行——”胤禛歇口气,冷冷的说,“陈润林现在内务府,他的死活,只是朕一句话的事——”

        胤禩骤然一寒。

        “你可以一直守着宁儿——到时候,不但她的命你保不住,你们全家五族七十八口,只怕都别想善终!”胤禛说完看着他,眼神中阴险的暗示让胤禩倒抽一口冷气。

        “你!——”胤禩咬牙,“简直无耻!”

        “你想骂就骂吧——”胤禛似乎不再在意,“太医早说了,宁儿的生死,不过是这两个时辰的事,你想清楚,就来告诉我——”胤禩阴郁的朝他撇撇嘴,似笑非笑,“是都活着好呢?还是让你们全家陪她殉葬呢——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

        “宁儿,别怪我心狠——”胤禩捧着宁儿的脸庞哽咽道,“我不想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况且还是为我——”

        他哀叹一声,“我这一生为虚名所累,已带累了太多人为我而亡——我——”说完,将宁儿几乎凉透的手在胸口焐一焐,再焐一焐,“你当从没有我这么个哥哥罢——”话了,狠狠心,大步走出去,带上了门。

        “想好了?”胤禛看着他找上门来,眼神里飘过一丝得意——他知道要挟得逞了。

        “你够狠,我斗不过你,我认输了——”胤禩这样说着,眼睛里全是怨恨,“只求你以后能好好待她——你若叫她受一点委屈,——我纵然做鬼,也不放过你的!”

        “这你放心——”胤禛抑制住嘴角的颤抖,“你回去准备准备,早些上路罢——朕也好叫人替她医治了——”

        “臣只能尽力,至于能不能医的好,也看格格自己的造化——”陈润林把了脉,抬头看看胤禛,很谨慎的说。

        “朕要你把你平生所学全部用上,需要什么药,什么引,只有天下有的,朕必定想法替你办到——”胤禛急切的看着他,“你务必要给朕保住她的命!”

        “我——”陈润林无奈的点头,“我尽量吧——”

        “你到底还是要留下她——”胤祥冷笑道,“为了她,你可是真是煞费苦心!”

        “朕只要她给朕好好活着,朕要天天都看见她——”胤禛眼睛里有种令人发寒的光,“不管是好,还是病,总之,她是朕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在朕的宫里头!”

        胤祥觉得毛骨悚然,他没见过世间居然还有这样恐怖的爱恋,他似乎有种幻觉,隐隐看见胤禛怀里抱着宁儿的白骨,也带着刻骨的柔情——他哆嗦一下,不敢再想下去。

        “爷——”紫绢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还好吧?”

        胤禩恍恍惚惚的点点头,“好。”可是他的神情告诉紫绢,一点也不好。

        “我们就要出京城了——”紫绢握住他的手,“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

        “嗳——”胤禩机械的答应着,可是他又怎么能不想!他又一次违心的屈服了,又一次拱手将宁儿和到手的幸福让给他人——而且他的理由是多么公正堂皇:为了宁儿好——可是宁儿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亲人,她真的能好么?

        他真的不敢想下去。他会疯的,他会不顾一切的冲下去,回到宫里,带她一起走。

        可是他不能,他的理智太清醒,不许他做疯子。

        他输了,因为他不肯做,不敢做的,胤禛敢。

        “臣只能做到这样了,”陈润林疲惫不堪,“该用的药该施的针法,臣都已试过了,格格如今命已无碍——只是她还能不能醒过来,将来神智是否如常,就不是臣所能料及的了——”

        “好,好——”胤禛木讷的说,“只要她还在,什么都好——”

        “你走罢,我不想见你,也没话可说——”弘昼背过身去,侍弄着花池里的花,冷冷的说。

        “昼儿——”弘历不甘心,“我知道现在这样,你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你——”他也有点难过,“你好歹看我一眼,跟我说句话——”

        “没什么可是——”弘昼弯腰除着草,“我现在满身罪过,我自己都不愿意面对自己,您是最清高明白的人,还是不要再我这里久留了——”

        弘历叹口气,“我知道你的心——其实,也许当初是我虚伪——我们——”他语句混乱,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你知道,为了,呃,姑姑——”

        话没说完,弘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狠狠的撞在廊柱,满眼的怒火几乎要将弘历烤焦——

        “别再我面前提这两个字!——”他咬牙悲愤的说,“从你劝我告密的那天起,你,我,永远都不配再说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