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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妥协



        “什么人?!”宁儿的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像一朵飘曳的雪花。

        宁儿只是把斗篷拽紧走的更急。

        “站住!”侍卫在后一路喊着追逐。

        宁儿加快步子,脚下一阵阵打滑——她撑不了太久了,她一定会被他们捉回去的。

        她嘴里一阵苦涩——她的泪水淌进了嘴中。

        转角处,忽然迎面撞上一人。

        她心里猛的一沉——彻底完了。

        可是凝眸一瞬,她骤然惊呆。

        “你?!——”陈润林怔一下,立即挡她在身后。

        “站住——”常瑞带侍卫赶到,只瞧见陈润林负手站在廊下。

        “陈大人——”常瑞眉头一皱,“可曾看到有一白衣人经过——”

        “白衣?——”陈润林一笑,晃晃手中茶盏,“公公是不是花了眼了,大半夜的,哪里来什么白衣人!”

        “明明就是拐进这里来了!——”常瑞说着往他身后瞧,却什么也没看到。

        “大人这么晚还在——”常瑞转而笑着搭讪道。

        “今儿我当值——”陈润林放下茶碗,“公公要不也坐下喝杯茶,一个人实在闷的很——”

        常瑞四下打量也的确看不出任何端倪,挥手道,“不打搅大人了——奴才退下了——”

        “丫头?”陈润林拉开药柜轻声唤。

        宁儿扶着他的手,抱着慕慕探身出来。

        “走了——”陈润林轻声道,“别担心,暂时不会用麻烦了。”

        宁儿点头,把熟睡的慕慕放在一旁的椅中。

        “还好吗——”陈润林怜惜的拉着她的手,替她将乱发梳到耳后,“又受委屈了吧——”

        宁儿忽然心里无数的委屈和无奈全都搅翻,她靠在陈润林肩头纵情的哭起来。

        “你真不该回来——”陈润林深深的叹息,安抚着她的肩头,“真是苍天弄人啊!”

        哭了好一会儿,陈润林轻轻抬起她的脸,“下一步,怎么办,想了吗——”

        他抬手替她擦拭着眼泪。

        宁儿摇头,眼泪缓缓的下滑。

        “如果真的那么苦——”陈润林捧起她的脸颊,心疼的劝道,“不如,试试妥协吧——”他伸手示意她先别反驳,“他是个要强的人,你越温顺,他越温柔;相反,越强硬,他只会逼之更甚——”陈润林替她擦擦眼角的泪花,“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胤祥,你就姑且顺着他,他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你叫他顺心,他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宁儿睫毛微颤。

        看她不应,陈润林挽着她的肩,有些伤感的轻轻拍打着,“我的傻丫头啊,你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啊!——你非要把自己逼到绝路吗?!——”

        宁儿又哭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点点头,在他宽大的掌心轻轻写,“往后,我都听您的——”

        “呃——”胤禛重重的□□着,挪了一下身子。

        身子绵软的被褥,叫他恍惚一下,他费力的张开眼,明晃晃的光芒有些刺眼,他眯起眼,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四下全是明黄——原来是自己的床。

        他揉揉太阳穴,强撑起身,“来人——”

        大概是声音太弱,却没人应。

        他后脑阵阵作痛,他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撩开帷幔,却什么也没看见。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一点也不记得了。

        “皇上?!——”白兰进来忽然瞧见胤禛醒来,忙过来伺候,“您醒了?——”

        “怎么都没人——”胤禛疲惫的问。

        “贺公公说皇上难得睡的着,不叫奴才们来打搅,都在外面候着呢,”白兰说着扶胤禛起身,替他披上衣裳。

        “今儿的折子都按时打理了?——”胤禛漱了口,抬头问道。

        “张大人都整理妥当了,都在这儿了——”白兰开门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只大托盘,里面高高的一摞折本。

        “放这儿吧。——朕今儿很不舒服,”胤禛一阵头晕,“叫陈润林来一趟——”

        白兰答应去了。

        “皇上,您叫奴才?——”贺永禄进来躬身道。

        “昨儿,昨儿晚上朕都做什么了——”胤禛皱眉,“怎么好像都记不得了——”

        “哦,”贺永禄略一思索,“昨儿申时起召见刘默林和几位大人;申时三刻起到佛堂小坐;酉时过半起批折子;戌时二刻进一碗雪耳鸭丝羹;一刻后进药——”贺永禄流水账簿似的一一背来。

        胤禛挥手,“这些就省了罢——拣大事说——”

        “然后您就一直在看折子,看书;近亥时,传见小阿哥,和映雪主子——”贺永禄说完声音微微异样。

        “后来呢——”胤禛像忽然有点印象似的,急切的问。

        “大概有近一个时辰吧,”贺永禄又回忆了一下,“奴才们听见里头安静的很,就在门口守着,后来白兰进来送您的药,瞧见您在歪在榻上睡着了,就出来告诉奴才,——奴才想您好容易睡的安稳,也没敢叫,叫他们伺候着给您更了衣睡了——”

        胤禛使劲的想,还是记不起,“映雪什么时候走的?——”

        “奴才瞧着光景,就是您睡着前不久吧——”贺永禄小心的说,“奴才头一个进来的,在榻边拾到了这个——”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对海棠花样的碧玺发钗。

        胤禛看着那钗一愣,耳根有些发热,伸手取来摩挲着又问,“她人呢——”

        “哦,映雪主子如今在钟粹宫住着,小阿哥和他额娘在一起——”贺永禄谨慎的说,“奴才早上已吩咐叫御药房熬了止痛调养的药,送过去了——那边也着人按规矩小心侍候了——”

        胤禛怔怔的,听着贺永禄如此说来,昨夜,他一定是和她——

        他依旧有些恍惚,怎么他一点都记不得呢——

        “主子,您的东西——”小礼子从大药箱里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是她昨夜未来及收拾落在养心殿的衣衫佩饰。

        宁儿紧张的看一下四周,蘸水在桌上问,“都妥当么?会不会太冒险了——”

        小礼子笑了,“主子您放心,大人都安排的周周详详的——”他压低声音,“养心殿那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怎么见得——”宁儿依旧疑惑又担心,她昨夜留下那样一个烂摊子,仅靠小礼子一个人就全部遮掩过去了?

        “我只问一句,今儿早上,御药房送的汤药可有加益母草?——”小礼子看上去把握十足。

        宁儿点头。

        “这就对了,”小礼子一笑,“主子,您就放心的住在这里,该怎样就怎样,大人自会替您周全的——”

        宁儿轻轻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忽然起身,向小礼子行了一个礼。

        “主子!万万使不得啊!——”小礼子慌了,忙跪下,“真是折死奴才了!”

        “我谢你,也代我谢陈大人——”宁儿扶起他,“这礼你不必介意,我是应该的——请转告陈大人,我会照他的意思,照顾好自己,和慕慕的。”她写完,看着小礼子,接着将字条丢进香炉化为灰烬。

        “东西都送去了?——”陈润林低声问他。

        “都送去了,”小礼子机灵的笑笑,“我把主子的一对钗留在皇上榻边;贺永禄那个老狐狸肯定明白怎么回事——”

        “唔,”陈润林点头,忽然又警惕的问,“香灰都清了么?”

        “这个自然,”小礼子点头,“我把剩的都丢进香炉里,和点的香混在一起了,晾他们也查不到——皇上昨儿睡的真沉,我那么大动静,他也不醒的,”说着小礼子自笑起来。

        陈润林干咳一声,警告他小心,可是自己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胤禛坐在榻边,看看手中的那对钗,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卧榻——他真的记不起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他歪在榻上,忽然就嗅到枕边淡淡的花香——他心里一动,细分辨,果然是她的味道——

        他把枕头翻过来,瞧见枕下细细的一丝长发,他把那发丝缠在指上,忽然就心里一阵缱绻——昨夜他真的如愿以偿了,只是,——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大概太累了吧,怎么都不记得呢?——

        “主子,地上究竟是凉的,您别坐太久了——”湘琴轻声劝。

        宁儿只是笑笑,看一眼身旁燃的很旺的火盆,依旧跪坐在一只棉垫上,翻动着小几上的书。

        “皇——”湘琴未来及行礼,被胤禛摆手不用。

        他静静的走过去,也跪坐在她身边,越过她的肩膀,瞧她手中的书。

        宁儿出神的看着,没留意他的到来。

        胤禛终究等不及,伸手环住她的腰。

        宁儿一惊,本能的要推,被胤禛贴上来,轻声说,“别——让朕抱抱——”他温柔的拥着她坐着,嗅着她领窝温热的花香味。

        宁儿心里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忍,再忍——“要听陈大人的话,忍过去——顺着他——为了慕慕,也为她自己,——要忍——”

        好一会儿,胤禛松开手,捏着她的手,在她案头的书上翻一翻,又低低的问,“昨儿,睡的好么——”

        宁儿红了脸——却不是害羞,而是厌恶和强忍的愤怒。

        毫不知情的胤禛见她红了脸,顿时心里有了数,知道昨夜确是真有其事了——他有些欣喜的轻吻她的脸颊,“朕就知道——”他边吻边说,“朕知道你心里不是没有朕——”他捧着她的脸,深深的看着她,“早知这样——朕当初,就不该放你走——”说完他拥她在胸口。

        宁儿咬紧牙关,为了慕慕,为了自己,要忍,一定要忍!

        可是指甲却深深的掐进了掌心。

        “皇上,不来了么?——”雅桐在翊坤宫枯坐许久,忽然瞧见贺永禄过来,忙起身问道。

        “皇上今儿龙体欠安,说改日再来瞧贵人主子——”贺永禄说着瞧一眼身后,“皇上说,近来天冷,给主子送的暖身的羹汤——”

        雅桐着人接了,笑道,“劳烦公公了——”心里些许安慰,虽然不能见面,他只要念着她便好。

        “宁贵人——”走在前面的湘琴向路过的雅桐低头一福。


        雅桐点头罢了。

        忽然回头,她怔怔的看着轿子的方向,问丫头宝珠,“这是往哪里去——”

        “主子,这是往钟粹宫去呢,”宝珠看看,回答。

        “刚才那是哪个主子的丫头?”

        宝珠犹豫一下,小声说,“是十三爷的侧福晋——”

        雅桐身子晃一下,

        “主子?!”

        “我没事,没事——”雅桐心里却一阵发寒,她早就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早听说映雪得皇上的钟情,昨儿皇上不去看她,原来,是另有了欢情——

        “主子?!”宝珠担忧的看着她。

        雅桐缓过来,朝宝珠道,“今儿得空,咱们,也去钟粹宫看看吧。”

        “我去十三爷那儿瞧过了,”陈润林有些忧郁似的,“他近来身子不大好——”

        宁儿微微有些哽咽,含泪望着他。

        “你不用担心,”陈润林又忙摆手,“他是经历过的人,虽然病着,却还结实,调养几日自然无碍——”他低声说,“瞧他的意思,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宁儿含泪点头,在桌上书一“谢”字。

        “你不用谢我,”陈润林摇头,“我是治了病,只是他心里那个坎儿,只怕一时半会儿难过呢——”

        宁儿忽然抬头握住了他的手。

        陈润林却蹙起眉。“这却难——”他摇头,“且不说他肯不肯;他纵然有心,风口浪尖上呢,来了,只怕你们三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何时——

        宁儿在桌上蘸水问。

        陈润林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先别急——我会替你慢慢打算;如今你先委屈着,把皇上稳住了,等开了春儿,住到园子里,就好办了——”

        宁儿心里叫苦,可是总算还是有希望,总还是给她现在的生活里添了一点点的甜。

        “我来瞧瞧妹妹,”雅桐拉她的手坐下,细细的瞧着,忍不住叹道,“真像啊!——”

        宁儿低下头去,她很回避这种场合,她既不想做回那个宁儿,又怕自己的做戏穿帮。

        “妹妹来了几天了?住着还习惯?——”雅桐看她不好意思,便拿话岔开,问长问短,心里只是暗暗的叹息,她确是生的美,难怪皇上会如此深陷其中。

        正说着,忽然,就听见门口一叠声的请安万岁,刚起身,瞧见胤禛裹着斗篷来瞧她。

        “雪儿!——”胤禛进门就亲热的叫,雅桐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他甚至不要她请安,只是顾着挽着她的手,替她将鬓边的一缕乱发别在耳后——

        “皇上吉祥!——”雅桐又请一遍安,声音再大一些。

        胤禛这才瞧见她,“哦,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呢。”

        “皇上和映雪妹妹说话吧,臣妾先行告退了——”雅桐说着,满心委屈。

        “唔,你先回去吧,朕改天瞧你——”胤禛敷衍的说,一面解下斗篷,拉着宁儿的手上里屋坐着。

        雅桐起身,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胤禛正挽着宁儿的腰,亲热的捧起她的脸,要吻她。

        雅桐忽然心里一直酸涩——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连话都不会说,嫁过人,还带着个孩子——自己把全部的青春都给了这个男人,却抵不过这丫头一张酷似宁儿的俏脸——

        她走回去的路上,发现自己的手被自己掐的乌青——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