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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林晓



我盯着那个背景看了好一会,直到林晓推着我的胳膊说打水了才晃过神来。

        开水房的门口有一张桌子,桌子边坐着一位老大爷,他的前面放着一个半大的洗脸盆,里面盛了半盆水,水里是大大小小的水票,被水侵的像是软掉的柿子耷拉着脑袋。林晓向着盆子里丢了两张水票,拉着我的胳膊走了进去。

        虽然说刚才在外面有风挺凉快的,但是现在到了里面,白气蒸腾,我的汗立马下来了。萧邦在我小的时候就为了我流汗的事寻遍了医生,而医生总是说这是因为皮肤免疫力低下,汗孔粗大导致的,没有什么大问题。而这么多年的时间也证明了医生的话,我也就平时身体比较虚,容易累以及常年不止的汗流浃背,所以在我的书包里简阿姨总是会准备两个毛巾,轮番着用。自然因为汗多我经常性的弄花自己画好的作品,有的时候和萧邦他们出去旅游也要带比他们多两套的衣服。

        林晓看到我满头大汗的样子笑着从我手中拿过暖水瓶让我出去等,我几次声明不用但是拗不过她,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她决定了的事我拉着九头牛八头老虎也赶不上,比如中午放学跟我和萧齐回家蹭饭,骑自行车的时候一定要萧齐载着她,随校出游总是背着那只米老鼠双肩包任凭我怎样磨破嘴皮子也不更换。

        于是我顺应民意从开水房后门走了出去,这一出去就得到了鲜明的对比,凉风呼呼,说不出的清爽。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林晓这个孩子其实挺不错的,人长得漂亮,还会为我着想,直至忽略她是女生的事实,甚至连小学三年级她将我一个人关在她家那个黑漆漆的储物室一天一夜,害的我因为害怕哭坏了嗓子,整整两个礼拜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件我曾经信誓旦旦要刻在脑海深处让其内疚一辈子的赌咒誓言也给忘到九霄云外。

        不过在开水房外等人是挺麻烦的,准确的说是等人麻烦,无论地点环境。

        周围吵吵闹闹争论不休,新生老生从古到今不管时间地点年龄爱好总能唠嗑到一块。而我一般差不多都是垫着右脚靠在墙壁上对着地下的瓷砖一下一下打着节拍,就像是小学六年级被班主任临时拉到学校少先队乐器训练室里一下一下打着腰鼓一样,只不过腰鼓的声音“嗵嗵嗵”青春嘹亮,而我脚上的NIKE“噌噌噌”疑似老鼠打洞见不得光。林晓如果和我一起等人的话,她一般是口若悬河使尽浑身解数逗我说话,因为她知道放着我一个人在那做着好孩子沉思的良好品行,那老鼠打洞的声音就一定比天安门广场每天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升旗仪式还要来的准时。所以到后来她总是拼命拼命的说,而我则要命要命的听,听的我脑袋肿胀,说的她口吐白沫。

        有时候我就感觉我们就纯粹是俩神经病,兼且是连精神病院都不收留的那种。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们和同学约好在火车站见面一起去郑州坐过山车,到了火车站,那几个同学因为堵车的缘故没有按时到,林晓就拼命发扬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渊博知识将整个郑州说的简直是天上天堂、人间苏杭,而且林晓说话的时候特别有个性,经常性是将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儿,眉毛时不时的在脸上上下跳跃,典型的眉飞色舞、口沫四溅。

        旁边那辆旅游巴士的导游小姐大概在林晓的滔滔不绝中侵淫的太久,终于不免爆发出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再怎么着也是一靠中华五千年历史过活的人,不能丢了“大家”的风范,于是先是友好的拍了拍林晓的肩膀,露出比蒙娜丽莎还要温暖的笑容。不过对于林晓这个没心没肺、头脑简单的人来说,这微笑锈的简直比蒙娜丽莎的年代还要久远,整一个僵尸中的绝品,别说豆腐渣,就是一粒铜绿也锈的没踪没影了吧,林晓还是她的大谈特谈。

        美女自然没有想到林晓这么不给面子,在她看来,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历史上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女无一不是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宝,可是她忽略了商朝纣王的宠妃苏妲己,唐朝唐明皇的贵妃杨玉环,这两个历史上被人津津乐道的红颜祸水一个最终被姜子牙处死在斩妖台上,一个马嵬坡御赐三尺白绫。更为错误的是她忽略了林晓这个天下无敌美少女的真正性别,虽然林晓她咋咋呼呼,一头短发,头发用发胶固定成飞轮海成员之一吴尊的标准发样,远远看去,就是一翩翩美少年。

        但她认识错误就是错误。

        可怜她成为林晓眼中所谓的空气,而且我估计是属于世界上最干净至隐形的,无污染无异味无公害,标准的“绿色”产品。

        “眼里没人也不带这样。”美女樱桃小嘴一张,绣眉一弯,小蛮腰一扭,摇身一变,活脱脱一个王熙凤横空出世。要是曹雪芹现在还在,一定是带着老花镜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凤姐的存在,还以为是聊斋先生笔下的妖精。在他理解的范围内,古人不能穿越到现代,书上的人也不会出现在现实。

        这个时候我突然佩服起这个女子的泼辣样,人能傲慢到这个地步估计也有其足够傲本的地方,何况还是美女,虽然我和林晓都是女生,但谁也不能阻止人对美好事物的赏心悦目吧。但是我的佩服还没到三秒钟,林晓那蚊虫无害一脸无辜的样子彻底颠覆了我十几年的道德底线。

        她说:“那个大妈,您是在叫我吗?”

        美女的脸一下子红白相间好不滑稽,眼帘向下,标准的北京普通话:“你是不是有毛病!”潇洒的向后一转,长发飞扬,高跟鞋踢踢踏踏向巴士走去,而我的眼睛早就睁得比牛铃还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直到很多年后,我一个人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望着出现在半空中的摩天轮,依然会想起林晓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那个时候我真恨不得喂给她一只苍蝇看看她还能不能保持如此的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