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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谁之过



        将马缰交给阮雨,我独自步上城楼。逆拥哼道,“箫能,携美同行,乐不思归了吧。”我称没有。逆拥又道,“眉眼如画,样貌当不差。易容了得,武艺高强,通晓奇阵,临危不乱,箫能,这样出色的男儿,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我见逆拥神色平静,遂道,“巧遇而已,有一次臣去看荷,就遇到了他。”逆拥摆弄了一会玉扳指,“何时让我看看他的真颜?”

        “回京后吧,这边关太乱。”我回道。

        逆拥不屑一笑,“倒是保护得紧。”我不接话,讪讪一笑。

        逆拥正色道,“京城的事,你怎么看?”我想了想,回道,“陛下会安排好,当不会有大事。”

        逆拥瞥我一眼,“你倒是不急。”

        “京城并无天灾,天象如常。这疫情只怕是人祸,太医院的丁悠和付文灿,都是治疫的高人。今上即位二年,六省大疫,三月便平复。我自是信陛下。”我坦言。

        逆拥垂首,“话虽不错,但大皇姐染疫,我心中有些担忧。”我见他面露忧思,真情流露,安慰,“殿下放宽心些,有陛下在,太女必会痊愈。这疫情,想来是为了成就某些人,太大的乱子,除了大胭,无人乐见。”

        逆拥颔首,注视我良久,默默无言。我见他无话可说,遂告了退。回到营帐的时候,阮雨正定定看着烛花,我见他有些怔怔,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头。阮雨捂着鼻子,嗔道,“讨厌,就会欺负人。”

        我在他唇角飞快一吻,辨道,“错了,我只欺负你。”阮雨羞恼,撅起嘴巴,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恢复常色,问道,“京城的事,紧要吗?”

        “不太妙,但不会有大事。”我实言。

        “那我们?”阮雨又问。我拉着他的手,回道,“雨儿,我们应该内迁安顿好才会回京。其他的,鞭长莫及。”

        阮雨赞同,闲话了一会,二更的梆子响了。逆拥在雁南关,依旧让京城带来的侍卫守着,一路侍卫死的死,伤的伤,人数不多,故而我每隔一日也需去守上半宿。依依不舍让阮雨赶紧休憩,我到了逆拥的房外。房内依旧亮着灯,逆拥隔着门问,“箫能?”

        “是臣。”我应道。逆拥打开门,“进来尝尝雁南烧春。”我本想拒绝,见他神色不太好,遂应承。

        逆拥将杯中的酒喝尽,便一边把玩手中的酒杯,一边自顾自的说道,“人都说这雁南烧春,无比苍凉。我第一次喝的时候,颇不认同。什么叫苍凉?喝着辛辣,就是苍凉吗?”

        我自斟自饮了一杯雁南烧春,沉声,“殿下,喝酒喝的是心境。说实话,您喝桂花酿的时候,也没觉得甘醇吧?”

        逆拥白了我一眼,随即轻笑,“曾经有人烫酒手艺了得,她烫的每一杯桂花酿,本宫都觉得十分甘醇。”我不接话,逆拥续道,“第一次来雁南关,还是四年前。那时只道大逆风景如诗,江山如画。世间的味道,每一种都是纯粹至极。当日喜欢的,都是明快单纯。如今四年已过,渐渐明白世事纷繁,体会的出人间百味。只是当年的想往,至今未变。”

        我觉得逆拥似在追忆什么,实在听不出他的话意,只能暗叹圣意难测。给自己又斟了杯酒,逆拥颇不悦,一把抢过酒壶,“就知道喝,也不会回我一言半语,箫能,你真过分。”

        我将酒杯放下,注视着他,“殿下,不是臣不答话。实在是您的话,臣接不上。”逆拥与我对视良久,突然有点慌乱,他将酒杯一搁,怨道,“真不知道你这状元怎么考的,这么不开化。简直是块榆木,难怪皇姐们都不愿拉拢你。”

        我也不知该如何辩解,端坐一旁,逆拥挥了挥手,“出去守着吧,这酒喝得心烦。”

        我走出门外,顺手掩上门。想了想,隔着门道,“殿下,更深露重,您少喝一点,注意身体。”似乎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声,半响,门内传来逆拥的声音,“知道了。”随即灯灭了。

        换值的人按时前来,我神使鬼差到了阮雨的房间。不想这么晚,他仍睁大眼睛,在看着屋顶的椽子。我走近抱住他,他轻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我就势吻了下去,“离京好久了,特别想你。”

        深吻良久,他气喘吁吁推开我,“天天都见的,你别这样,到处都是巡逻的人。”我揽住他,“不做什么,只是想这样拥你在怀。”他清澈的眼眸中,泛出丝丝涟漪,嘟囔,“估计人看见了,肯定要说你是一断袖。”我笑了笑,“只要是你,断袖又何妨?”他瞪我一眼,“呸,我才不要当女人。”我又是一笑,闭目睡觉。

        内迁的事还算顺利,八月过半,雁南关的边民已经动身迁至附近州府。我与逆拥暗地去巡视几处,当地州府都不曾敷衍,确实安顿妥当,遂欲返京。

        京城的疫情不过二十日,就已制止。据传太女染恙后,二皇女逆雅与太医日日辛劳,二皇女甚至不惜以身试药,太女终于康复。二皇女与大理寺彻查京城,抓住几个大胭的人,严刑拷打,被捕之人对散布疫毒已供认不讳。京城之人对二皇女交口相赞,朝堂中人也为其请功。女帝道长友幼恭是人之常情,未嘉奖。太女送了很多礼物给二皇女,二皇女未收。京城消息传来的时候,不见逆拥展颜。除了内迁的事,他时常去看练兵,鼓励士气,或与诸将讨论排兵布阵。偶尔也会展露武功,次次博得众人喝彩。

        我与阮雨一般随侍逆拥,空闲时刻,谈的最多的,是我们的婚事。事无巨细,甚至讨论到,我们的枕头上,是绣鸳鸯,还是蝴蝶。那种小小的幸福,沁人心脾,历之难忘。

        临行的时候,刘谨私下找到我。她取出一根精致的珊瑚簪,托我带给赤朱。我笑问她是否中意赤朱,她笑道,“箫大人,不瞒您说,我与赤朱少时相识,同届武试。他要回雁南关,我也跟着回了这里。我早向他表明心意,他只道喜欢的不是我这种类型,一口回绝了我。这么些年,他一直不肯成亲。连我的夫郎,都是他安排的。”

        “那你现在又是何种想法?”我忍不住询问。

        刘谨苦笑,“我心中自是忘不掉他。不过顺安城人才济济,也许赤朱已经有了意中人。箫大人,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大丰西部有个习俗,喜欢一个人,就送他簪子,寓意送君以情簪,结发共白首。如今,就是个念想吧,箫大人您一定要帮我。”

        刘谨这种耿直的人,也有这样细腻的心,我自是答应。想起她说的那个大丰习俗,想起庆之曾送我的白玉莲花簪,我暗叹自己还是孤陋。想到已拒了木言师傅的提亲,我渐坦然。

        回到顺安城,阮雨不肯随我回府,只得作罢。我回到家中,福音早已立在府门旁。他一见我,眼圈便红了起来。我拍了拍他的肩,“阿音,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福音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又是沐浴按摩,又是茶水侍候,一直忙到晚膳。

        一起用膳的时候,福音还时不时的盯着我看。福婶笑道,“你这孩子,不是想能儿想傻了吧。”福音脸羞成了一个大红苹果,嗔道,“娘,你乱说。”我娘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给福音,“阿音快吃,男人太瘦了不好看。”

        我娘席间和我谈了朝中之事,末道因为疫情,赤朱被三皇女弹劾,罚了一年薪俸。原本三皇女是想让女帝撤了赤朱的职,太女求情,才改罚俸禄。我娘叹他一个男人孤立无援,在京城做事好生艰难。我闻言如鲠在喉,草草吃完饭,便去了赤朱的府上。

        赤朱更加黑瘦,眼神依旧正直明亮。他见到我,笑道,“蕖之,你终于回来了。本想着去迎你,这段时间京城戒严,我时间不多。”我道,“阿朱,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三皇女真是过分,明明不是你的过错,怎么就要弹劾你?”

        赤朱笑了笑,“谁之过呢?大胭的人在大逆京城做乱,我作为护军参领,的确责无旁贷。”我见他这样说,遂不再谈论此事,岔开话题,“阿朱,我给你带了雁南烧春。刘谨让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赤朱看了簪子,沉默片刻,叹道,“蕖之,三皇女此番,确实有些公报私怨,但我也推诿不得。簪子不错,可惜送的人不对。”

        沉默的人换成我,须臾,我邀他喝雁南烧春。赤朱只道还需执勤,婉拒了我。与赤朱从府中步出,他道,“蕖之,改日空了,你我再聚。”我颔首。他飞身上马,背脊挺得格外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