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是刚好能补上一件差不多的礼物,对方心有歉疚又承你的情,你本来图谋的事情原来有的一分把握也能变成九分!

任莹莹此刻就是这样一种想法,因此望着东方不败的笑容全然真心,没有一丝伪装勉强,安慰的话说起来也特别顺畅,“真的没什么的,不就是一枚簪子嘛,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这枚碧玉的是不是比之前那个还好?”

东方不败眉梢微动,睫毛呼啦一下抬了起来,一眼望住笑容满脸的小女孩。

任莹莹被他看得呼吸一窒,她这几个月来不是没有和东方不败对视过,但他之前的目光都是温和的,佐以微笑;有时候他在桌前看信,她也窥探过他目光中的阴郁波澜……但是像此刻这种,没有任何遮掩,出鞘利剑一般穿透人心的目光,她还是第一次撞上……心里一惊,任莹莹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东方不败却已经又垂下睫毛,微笑着伸手去接,口中温和道:“多谢小姐了……”

最后一个字音方落,碧玉发簪也跌落在地上,伴着一声脆响,断成了两节……

任莹莹呆呆地望着东方不败慢慢收起的手指,怎么回事?她明明看到他的手指触到发簪后她才松开手的……怎么会没接稳呢?

东方不败抬眼看着任莹莹,苦笑道:“看来是我无福消受了。”

任莹莹无端地觉得书房内的气氛尴尬起来,她胡乱挥了挥爪子,干笑了一声,“没什么,别这么说……呵呵……”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默默地爬下藤椅,迅速告辞离开了。

一口气走到院门口,任莹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察觉里衣都湿透了,方才怎么会觉得又害怕又紧张……任莹莹摇摇头,情绪就是个渣,没什么规律可言!

这晚,任莹莹刚在被窝里躺好,便宜老爹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任莹莹惊讶,他不是一向早上过来嘛,难道如今多了每晚一次的占便宜习惯?想着,任莹莹将自己包得更严实了。

“盈盈啊,”任我行坐在任莹莹床边,目光落在开着的百宝箱里,伸手拨了拨里面的东西笑道,“听说你给你东方叔叔送了只发簪?”

任莹莹微微一愣,任我行的耳报神好厉害。不过转念一想,整个黑木崖上他最大,她送东西也没刻意瞒着别人……任我行会这么快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乖乖点头,任莹莹瞅着便宜老爹,不知道他大晚上跑来说这个干嘛……

任我行却叹了口气,“知道疼叔叔,却不知道疼自己爹……”

这……任莹莹牙龈开始泛酸……

任我行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小女儿,又叹了口气,“不过你东方叔叔待你的确好,也难怪你要送他东西……”说着,任我行嘿嘿一笑,问道,“乖女儿,爹爹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要不明日你去我那里选一件再送给你东方叔叔?爹爹也好在一旁帮你参详一番,选一件最得你东方叔叔心意的……”

任莹莹微微一愣,不明白便宜老爹是什么意思。

任我行摸摸任莹莹脑袋,笑眯眯道:“只是却不要让你东方叔叔知道是从爹爹这里选的,若是让你东方叔叔知道是爹爹帮忙了,说不准会怪你不够用心,那岂不是……”

任莹莹心里隐隐一动,想到在书房里的事情,不等任我行说完就摇头道:“我不会再送东西给他了。”

9、报我非琼琚...

“哦?”任我行抚摸着任莹莹脑袋的大手停了下来,看着任莹莹半响没有说话。

任莹莹咬着牙,之前在书房里那种又害怕又紧张的感觉又来了……

良久,任我行低声道:“果然。”

他一抬眼看到任莹莹的样子才又笑了起来,摸摸任莹莹脑袋,温声道:“睡吧。”说着起身走了。

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屋内,任莹莹在半明半暗中呆呆地瞅着床顶,将前后的事情,东方不败与任我行的神态话语连起来一想,顿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又想到被无端摔坏的两只发簪,一时间气的肝疼。她从被子里爬出来,摔打着枕头小声愤愤道:“你妹的无福消受!这么骗我!小心老娘眼看着你变成受!你妹的便宜老爹!亲女儿利用起来也不手软!”

外间的守夜丫头听见动静,低声唤道:“小姐,您要起夜吗?”

任莹莹哼哼了一声又窝回了被子底下,沉默着,慢慢得竟然觉得东方不败有些可怜了……收个礼物都要想这么多……转念一想又气起来,哼,送东西给东方不败的都他妈是上辈子折翼的天使!

书房里,东方不败翻看着手下呈上来的武功秘籍,心里烦躁起来,哪一部放出去都是会引来争抢的好功夫……只是在他看来,却还是差了许多,他要练的,绝对不是这种一般好的武功……他的,必然要独步武林!

扔下手中的秘籍,东方不败看一眼桌角上一方素帕裹着的碎簪,微微苦笑。

这二十多年来他收到的第二份礼物,却是被他自己有意摔碎了……

窗外夜色深沉,树尖上仅剩的几片黄叶也被风扯落而去。

冬天,快到了。

10

10、晚来天欲雪...

黑木崖上落雪了。

这一日,任莹莹醒来时,万籁无声。她趴到窗前,挑了一处没有冰霜封住的地方,眺望外面的景色。此时天还没有大亮,东方还着几颗不那么闪烁光亮的星子,已经脱光了叶子的树木向着天空伸出白色的手臂,院子里铺了厚厚的雪,还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任莹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上一世她读高中的时候,课业繁重,每日凌晨五点就要起床去学校。那三年的时光极为充实却也很是没滋没味,只有落雪的时候她会生出几分童趣。最期盼,是醒来时看到一地银色,虽然下雪并不意味着可以迟到或者多睡一会,可是她却总是盼着。这种期盼的心情大概是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直存留下来的吧。

只是很多时候,那一地银色不是白雪,而是青石板上的月光。


她正趴在窗前想着以前的事情,小丫头已经捧着大毛衣服走了进来,先是叫,“哎呀,小姐,你怎么趴到那去了?!冻着了怎么办?”

小丫头走过来,将她抱着放到床上,很是紧张地摸摸她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才吁了口气,一边给她加衣服一边轻快道:“小姐看雪呢?总算是下雪了,旱了这么久这一场大雪可救了多少庄户人家……都说‘冬至黑,过年疏;冬至疏,过年黑’,如今冬至下了雪,等到过年的时候一准是个大晴天!”

任莹莹眨眨眼睛,瞅着今天比往常“活泼”多了的小丫头问道:“今天是冬至了?”

小丫头含笑看了任莹莹一眼,继续道:“小姐这都忘啦?”又低下头去给任莹莹系扣子,“小姐还是小,等大了就不会忘了。冬至这天啊,咱们黑木崖上下都能吃饺子,像我这样服侍小姐的也能得半天假回去看看爹娘……”

任莹莹又问道:“你爹娘不在黑木崖上吗?”

小丫头笑道:“我爹娘住在山脚下,帮教中打理庄子生意之类的。”顿了一顿,她帮任莹莹理一理领子,继续道:“这都是托了教主他老人家的福。”

任莹莹还想问下去,却又觉得一个四岁的孩子该是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因此只笑道:“原来我爹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她本是玩笑,小丫头却脸上一白,刷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红了眼眶道:“奴婢只是嘴笨,心里敬着教主不知道该怎么说,断没有玩笑之意的……奴婢,奴婢……”

任莹莹见她还要抽嘴巴,忙拉住她的手,心里好生过意不去。这个小丫头算是她来此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一直在心底小丫头小丫头的称呼此人,后来却知道这个女孩名字就叫“丫头”。

丫头虽然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偏偏比她这个实际上二十多岁的现代人还要成熟稳重。不该她说的话一句不说,该她做的事一件不落。跟与她同年纪却八卦成瘾的小桂花比起来,小丫头实在是早熟地匪夷所思。

今日丫头因着冬至放假吃饺子欢喜了几分,稍稍展露了点少女心性,却又被任莹莹一句无心之言打回原形。任莹莹对此很无奈,她自觉这半年来从来没有呵斥过任何人,甚至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的(面对便宜老爹除外),可是顶着任我行独女的身份,大家似乎都很怕她(小桂花那个小白痴除外)。

任莹莹无数次揽镜自照,颇觉得这张胖嘟嘟的笑脸很有亲和力,为什么大家不这么觉得呢?生怕在她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被任我行知道,生怕她真的像个四岁孩子那样跌一跤摔一下破点皮……

丫头去吩咐别人摆早饭了,任莹莹却坐在床沿上纠结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的任盈盈高烧不退的那三天里,服侍任盈盈的那批侍女被挨个打了一百鞭。教主震怒,手下哪里敢放水,鞭鞭见血!有的女孩半途就没了呼吸,命大的硬熬下来过不了几天也一命呜呼了……只有这个小丫头因为爹娘在教中有几分体面,更兼之任盈盈病中也离不了人照顾,因此逃过一劫……可是自那以后,她却是再也不敢同这位小姐言笑无忌了,战战兢兢生怕小姐有个头痛脑热,怕任我行更是怕到了骨子里……她亲眼瞧着一起住了一年的姐妹们被血淋淋得拖出去……

没有人敢告诉任莹莹这些事情,她又不是原本的任盈盈,也察觉不出服侍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任我行见她没什么反应自然不会主动去说,大家都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有怀疑她醒来后并不问起原来侍女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