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孙悟空就算再厉害怎么也翻不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只是田文两位姨娘厉害,可是太太也不能对徐姨娘放松警惕,她可是官家出身,哪里就这么没规矩,没准是故意装成这副样子愚弄太太呢。”

士农工商中士的地位最高,商户地位低下,也怨不得钱嬷嬷看重徐姨娘而忽视田、文两家盐商出身的。看见钱嬷嬷依旧对徐姨娘不放心,贾敏好笑之余也不由得感动,当下解释道:“其实妈妈你也不必过于看重徐姨娘的官家出身。”

对上钱嬷嬷不解的目光,贾敏继续:“这官家也分元老、新贵。可是徐家却两边都不沾。我听老爷说,徐姨娘家里是在她父亲那辈发迹的。她父亲本是海上跑船出身,后不知怎地发了一笔财,海上风险大,有了钱,她父亲就上了岸。掺和着做起了盐的买卖。前任妻子死后,娶了一位落第秀才的女儿为继室,这位妻子生下的孩子就是徐姨娘的哥哥,那位现在盐政判官的六品判官。”

“这位徐判官乃是捐官出身,只是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才在盐政这里得了官。连任了两任,似乎也不指望着升迁,使着钱就这么在盐政上一任任的把官做下去。据说这一切都是徐姨娘的那位外祖父的主意。”

“徐姨娘姊妹三个,除了大的那位早早就出嫁的前任嫡妻留下的嫡女,剩下的两位都是姨娘生养的。中间的那位是继室身边的人生的,也定了亲,是一家富足的商户之家,作正妻。最小的这位就是徐姨娘,生母是前任妻子的远方堂妹,很不得后来的继室待见,连累的徐姨娘到了十九还没有出嫁。”

钱嬷嬷听贾敏讲述徐家发迹史,忍不住慨叹道:“十九可就是老姑娘了。想来是高不成低不就,而嫡母又不上心,才蹉跎到那么大的年纪。不过她倒也还是个有点福运的,由老爷的上峰做媒,嫁入我们这样的人家做二房。”

贾敏笑笑不语。有福没福不好说,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妾,哪有做正头妻子的好。只是两淮盐政这么些个官员,难道别家就没有尚待字闺中的姑娘?不过人家不肯拿来女儿攀高结贵罢了。

林如海是空降过来的,由皇帝亲自点派。下面的人自然要琢磨琢磨今上派林如海过来的用意,因此深谙官场规则的在没有看明白之前,绝不会冒冒失失的就和林如海走近。只有徐家这个不被接纳,对于官路四六不懂的愣头青才会被人拿了当枪使来试探林如海。否则不过一个六品判官的庶妹,哪里用的着巡盐御史这个二品大员亲自出马做媒!这些都是贾敏清醒过来收集了各方资料而总结出来的结论。

贾敏道:“徐姨娘的父亲大字不识几个,为人极其粗鄙,若不是自身有几分运道,其岳父有那么几分见识,徐家哪里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正经科举出身的本来和捐官就不在一条道上,徐家这样的,自然更是不入人家的眼。商户这一边,徐家觉得自己是官,反倒瞧不起他们。却不知道像那些世代经商的商户,大都有几分底蕴,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他们徐家呢。”

“因此真要说起来,徐姨娘家里不过是一个走了运的爆发土财主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家,徐姨娘又不过是家中的一个不得脸的庶女,哪里能得到什么好教导?整个家的水平都在那,所以徐姨娘能有什么高深的心机手腕?所以,以后妈妈不用放太多的心思在她身上,真正要注意的是那两个。”

贾敏竖起了一根指头,往西厢房指了指,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只有这样才容易让人迷惑,从而掉以轻心。田文两家虽是商户,可是世代皆为盐商,家资泼富,如今已然是江南商户之牛耳。虽然不曾有男子入朝为官,可是高官豪门中姬妾中不少都是他们族中的女儿,因此虽然为商,可是在朝堂上也有着很大的势力。因此,这两家对女儿的教育极为重视,不仅把她们集中起来教育,而且诗琴书画、诗词歌赋、歌艺舞技、女红厨馈……无所不教。”

看见钱嬷嬷听得入神,贾敏叹了口气道:“我们家里的这两个,不管是模样还是其它都是学里出类拔萃。若不是老爷乃是书香门第出身,饱受礼仪教养,又是个不好色的,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来。而她们出身的家族和老爷的职司有着千头万缕的联系,老爷又身负重任,所以对她们淡淡的。她们又是初来乍到,尚未站稳脚跟,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你看她们才来多久,就聪明的联起手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偏又躲在背后唆使徐姨娘出头折腾,她们倒躲在一边看戏,为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这份心思,就不敢让人小觑。”

听贾敏这么一说,钱嬷嬷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道:“老婆子倒真是小瞧了她们两个。不过她们这么左右逢源,就不怕被看破之后,两下里讨不到好?任谁也容不下墙头草呀!”

嗤!贾敏笑道:“妈妈教训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怎么这会子反倒翻不过这个闷来。这后院从来都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管谁占上风都容不下另一个,娥皇女英不过是传说,从来没有并存的。就算她们安安分分的,难道我就容得下她们了?相反,徐姨娘若是得了势也一样。她们真是清楚这一点,才敢如此行事。”

钱嬷嬷想了想,贾敏说的有道理,道:“这般算计就算太太把哥儿生下来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这帮子黑心小人会不会算计到哥的身上?回头我再派两个人盯着田、文两位姨娘的院子,把她们看紧点。”

钱嬷嬷越想越不放心,觉得这事宜迟不宜晚,还是尽快办的好,因此转身准备亲自去安排这件事。

“妈妈。”贾敏叫住了她,将刚才她和涵容的谈话摘其重点说给她听,然后说:“回头,你再问问,她选好了没有,若是选择出府,还需要妈妈操心,帮着办理一下。”

钱嬷嬷一停急了,道:“太太,你怎么这么糊涂。就算想打发涵容也得等你生产之后再说,心急也急不到这点上呀。若是太太万一生的是女孩可怎么办?”

“那就继续生呗。”贾敏满不在乎的说:“妈妈不也说了让我继续生的嘛,怎么这会反而埋怨上我了。”

“太太,哎呦,我的好太太——”钱嬷嬷忍不住叹道:“事是那么个事,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万一生不出来,我们到哪里在找个合适的人去?这丫头生的不错,偏偏性子懦弱,不是个与人争的,若不是那一手好针线,只怕连个三等丫头都升不上,就这样,在针线房里人人都可以对她呼喝。她家里的老子是个有了酒就万事不管的主,老子娘是后院洗衣房的粗使婆子,最是蠢笨无知,愚昧不堪的。他哥哥也是个老实头的,从进来就在在坐更的苦差事上,至今没挪窝,二十五六了,连个媳妇都没说上。”

讲述完涵容的家庭背景,钱嬷嬷继续列举她的优点:“她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家人,最是好拿捏的。到时太太让她往东绝不敢往西。况且她们一家不是家生子,又是外地来的,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没个帮络的,还不是太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放过涵容,再找个这么合适的可就难了。”

贾敏皱了皱眉,说:“听你这么一说,她父母是个糊涂的,就算给她钱放出去,她父母也未必肯为她打算,也不知道她那个哥哥指望的上还是指望不上……”

“太太!”钱嬷嬷听了贾敏的话,忍不住提高声音打断,怒道:“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你怎么说这些有用没用的。有帮别人操心的时候还不如多想想自己,你这都要火上房了,怎么还不着急!”

“哪有那么严重。”贾敏看着钱嬷嬷着急上火的样子,赶紧安抚:“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涵容是妈妈精挑细选过的,若是不合适,妈妈也不会把她送到我面前。可是,妈妈,你和我都是做母亲的,十月怀胎的辛苦,孩子乃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血脉相连,哪里是那么舍得就给别人的?任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的孩子和别人亲近,都接受不了。”

钱嬷嬷听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贾敏又道:“妈妈,你千万别说什么留子去母的话。嫁进林家这么些年,为了不让姨娘抢在我之前生下孩子,我是使用了一些手段,可是终究不同这般明晃晃的杀人,我下不去手。我曾经想过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无孕,是不是因为我对姨娘采取的手段而受的报应……”

“太太快别胡说!”钱嬷嬷神色紧张的出言打断贾敏。在这个时代,连皇帝都认为他们是真龙转世,受命于天,因此对这些阴司报应之类的思想特别看重。“大家规矩,在嫡子没有出生之前不得有庶长子,太太那么行事完全是对的。再说,太太的那些手段算的上什么,比着阴私歹毒的多的是,人家不照样好好的。何况太太已经生了一个姐,现在又怀着孕,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这些话,太太再也不要说,就连想都不要想。”

在正妻未生嫡子之前不得有庶子,嫡子和庶子之间最少要差三岁,这是大家规矩。可是其中又有个变通,但若是正妻多年未生子,为子嗣计,少不得有庶子的出生。贾敏嫁入林家之时,林海只有一名名为惠玲的通房。

后来贾敏多年未曾有孕,因此林母做主将身边的大丫头四娥给了林海,并停了惠玲的芜子汤。贾敏又将身边的一个唤作寒烟的丫头抬了姨娘来和四娥、惠玲打擂台。只是终究心有不甘,因此她在心急问诊之余,也对几位姨娘采取一些手段,防着她们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