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甄士隐拒绝之后,留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偈子离开。后来英莲被拐,甄家遭难,他们依旧不帮忙,反而把甄士隐给带走了,让那甄士隐的妻子痛失女儿之后又失去作为依靠的丈夫。他们这般作为又是为何?似乎和神瑛绛珠渡劫没有半点关联。反而因此造就了一连串的苦命人。但是也未见他们出手帮了哪个?

纵使这些人命中都该有此劫,是躲不过去的。可是好好的,平白无故的他们两个掺和进来做什么?都说出家之人慈悲为怀,贾敏没看出他们有半点慈悲之心来,反而动不动就想让人家骨肉分离。化人出家。贾敏就奇怪了,明明这两个都已经出家,跳出红尘之外,怎么还仿佛尘缘未了的,老在俗世里转悠!僧不僧,道不道,俗不俗的,成什么道理?

“这个出家人倒是会钻营,连黛玉的生辰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就是打着祝寿的名号上门化缘,讨要钱粮来的。罢了,罢了,请进来吧。没的吝惜那点东西。我女儿的生辰,怎么也要讨个好口彩。”因为黛玉生辰,为给黛玉积福,林家为此在外又是舍米舍粮,大作善事。林海以为癞头和尚听说此事,所以就打着祝寿的幌子上门化缘,因此神色间有些不屑。

人是要见的。至少要听听,他对黛玉将来的命运的“断言”。不过贾敏没兴趣见他,就把任务交到了林海身上。因此贾敏拦住了林海想把人请进后院的举动:“且慢,老爷,虽说这癞头和尚是出家人,乃是方外之人,可是终究是男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来都没听说过,又是第一次上门,这后院到底是女眷所在,该避讳还是避讳的好。所以还是请老爷到二门待客。反正他的目的并不是祝寿,只不过以此打幌子罢了。”

在这种事情上,林海是无所谓的,所以下人们按照贾敏所说,将癞头和尚带到了二门待客的大厅。林海整了整了衣裳,出了花厅。林海离去之后,贾敏也带着孩子们回到正房。刚在正房坐定,林海就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恼怒,道:“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抬头看见贾敏,林海就要倾诉:“夫人,你不知道,那个癞头和尚实在可恶……”

看到林海这副气恼的模样,贾敏就知道癞头和尚哪怕说的不是她记忆中的言语,也没说什么好话。贾敏不想让那些话被其他人知道。贾敏忙打断林海,吩咐道:“醉墨,醉音你们带少爷和姑娘们下去。还有,屋里伺候的人也都出去。”听贾敏这么一说,醉墨和醉音又看到男主人的神色,觉得似乎有什么不适宜他们听的,赶忙和奶娘把几位小主子领了出去。

当初看书的时候,见黛玉进贾府的时候讲给贾家人听的时候,贾敏没什么感触。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深感不妥。除了再次叹息,黛玉的天真之外,就是对林海和贾敏,黛玉的父母深感不满,到底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这话哪里是能够随便往外说的。不对,不管黛玉的父母是抱着玩笑,或者其他的心态说出口,都不应该。这话压根就不该告诉黛玉。纵使他们不相信,认为根本是无稽之谈,可是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他们又哪里堵得上外面的悠悠众口。

虽说,娶妻娶贤,可是无论这女子多么贤德,谁家也不愿意娶个病秧子回家做媳妇。“七出”中明明白白的有一条就是女子有恶疾。何况其中还有什么“平安了此一世”的言语,有心人这么一听,未尝不会歪解出黛玉命中带厄,是灾星这类的想法。随着黛玉丧母之后,父亲又过世,让人联想到她可能克父克母,这些都对黛玉的未来不利。女孩子家要是传出这样的话,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所以这次贾敏不想这话让其他人听见,也没打算告诉黛玉。

林海见贾敏让屋里的人离开,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贾敏此举的用意,也不认为有什么不能让他们听的,不过他认为是无关重要的小事,尊重贾敏的意思,也就没加以干涉。等人都走光了,贾敏道:“有什么话,老爷说吧?可是那癞头和尚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言语?”

林海被贾敏这么一问,刚才压下去的火又起来了,怒道:“那个癞头和尚真是不知所谓,你说来祝寿就祝寿呗,可是他竟然异想天开,想化黛玉去出家,真是疯了。我不允,他竟然说什么‘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的全都是些不经之谈。我听了简直都要气死了,要不是顾忌着今日是黛玉的生日,又怕犯了什么忌讳,我早就派人把那个癞头和尚打出去了,……”

贾敏能够想象林海当时的气恼。林海是儒家子弟,深受儒家的“入世”思想影响,哪里肯接受他的子女“遁世”。何况黛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孩,但是为了有个孩子,林海不知道盼了多少年。黛玉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受,在林海的心中,黛玉的地位非同凡响。哪怕有了传承香火的霁玉,黛玉在林海心中依旧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他依旧非常宠爱这个女儿。

女孩家身体娇弱,好好调养就是。再说以林家的富贵,又不是养不起。偏那个癞头和尚不识相,见林海舍不得黛玉出家,又说出不许黛玉见外姓亲戚之类非常不合常理的要求,否则病就好不了。在林海看来,癞头和尚后面所言根本是威胁之语,这让林海哪里能够忍受。何况林海本意是女儿生辰,想讨个好口彩的,让癞头和尚这么一说,好的彩头没得到,反而触了霉头,得了类似诅咒之言,让人好不晦气。

贾敏笑着劝道:“老爷也说这和尚疯疯癫癫的,想来他是达不到目的,顺口胡诌,瞎说说一气的,很不必当真。老爷不必放在心上,否则就中了那和尚的计,用佛家的言语说‘着相了’。只是我比较好奇,老爷没有派人把那和尚打出去,那么是怎么做的?”贾敏可不相信,气恼的林海会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出去。

“夫人所言极是,是我着相了。”林海哈哈一笑,承认错误,又笑道:“既然不是来化米粮的,谁还有耐心听他那些无稽之谈。我只是抬腿就走,把那和尚丢在花厅中而已。我都已经拒绝他的提议,又做出如此姿态,想来对方也不会厚着脸皮追到后院来就是了。再说下面的人见我如此态度,也不会放人进来。”他这个主人走了,下面的人自然会送客。

贾敏笑笑,那癞头和尚神出鬼没,若是他真想进后宅,下人们哪里拦的住。不过就以往瘌头和尚与那跛足道人的的表现来看,他们倒也不会做出“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来。林海拒绝了,他们也就不会再纠缠下去。只是那癞头和尚所言依旧,是不是意味着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事情最终还会回到原点?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是这样,她也绝不坐以待毙。

贾敏想了想,道:“老爷,当初我二哥家的宝玉出生之后,我母亲怕孩子不好养活,吩咐府里上下都称呼他的名字,甚至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让万人叫去。所以虽然宝玉生下来弱,可是听说养的倒好。……”

林海听贾敏这么一说,立刻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忙反对道:“这可不成。二内兄家的宝玉是男孩子,所以他的名字传出去无所谓。黛玉乃是女孩,我们这样的人家,藏在深闺中的女子名讳怎能随便传出去,而且好人家的女孩的名讳也没有让人时时挂在嘴边的,那也实在不成体统,也没有这个道理。何况若是按照夫人所言,黛玉的名誉可是全毁了。此举辱没门楣,哪里是我们这样书香门第所做的事情,夫人怎么如此异想天开,难道糊涂了不成?”像谢道韫和李清照这样留名的闺阁女子实在太少,一般在外传扬的女子名字都是伎家的。

听林海这么一说,贾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老爷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不顾黛玉的未来。实在是老爷心急,打断了我的话。且等我把主意说完,若是老爷觉得不妥,再说我也不迟。我想着,老爷给黛玉起个表字,也不传出去,只是让家里下面的人称呼起来,为的是好养活。虽说都是一个人,可是自古闺中女子有字的就少,大多只有名。黛玉这个表字并不同霁哥儿长大及冠后取的表字,而是和霁玉的小名全哥儿类似。叫上几年,等孩子大了,就弃之不用。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黛玉自生下来,身子都不好,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过错,我实在是怕黛玉将来……有个万一……。今日那个癞头和尚又来胡言乱语一番,我虽不信,但是我终究还是担心的。为了黛玉好,不管什么法子我都想试试,哪怕让我一命换一命,我都心甘情愿。老爷虽是黛玉的父亲,也是疼她的,可是终究比不过我怀胎十月。所以还请老爷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说完,贾敏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古代女子十五岁起表字,约嫁人家,行及笄礼。一般情况下是许配人家之后才取表字供婚后称呼使用,故有“待字闺中”这一称呼。特殊的,如若十五岁的时候,没有婚约,推迟成人礼或者许嫁前就取了表字的情况也是有的。

因为古代女子地位低下,她们一生中用到名字的机会其实不多,在家的时候按照排行称呼,下面的称一声“姑娘”,长辈的称一声“丫头”,就可以了。出嫁之后,姑娘变太太。外人称呼起来,都是冠上夫家的姓氏还有娘家的姓氏,XX氏,这样称呼一般不出意外,直接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