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稍微能够说说的就是宝玉和黛玉初见时,宝玉赠字给黛玉及后面摔玉这两件事。但是宝玉摔玉这样癫狂的行为是不好言语的,所以探春就把宝玉赠字给黛玉这事挑拣着讲给了宝钗听,只说了前半段,后面被釉玉堵了回来,以致宝玉丢丑露怯的言语自然不会提及。

宝钗见自己问来问去,探春所说不多,但是每次都会提起这件事,误认为这事对宝玉和黛玉意义不同,而“颦颦”二字也被其默认。宝钗知道宝玉待女儿一向亲厚,素日里和林家三玉玩的好,但是今日见宝玉待黛玉似乎与之旁人略有不同,因此抛出宝黛二人的这一旧故典,以“颦丫头”,“颦儿”作为黛玉的昵称,可谓是女儿间的喁喁细语,关系一下子就被拉近了。宝钗不仅借机拉近自己和黛玉之间的关系,而且还彰显了自己身为姐姐的风范。因此被漱玉这么一问,笑着解释:“颦儿初至的时候,宝兄弟不是送了你一个‘颦颦’的字吗……”

听了宝钗的解释,黛玉蹙起了眉头,心中不悦。漱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下次薛姐姐若是打听什么的话还是打听清楚的为好,谁这么促狭,告诉你只说了一半。我和大姐姐、二姐姐的字父亲在家的时候就起好了。二姐姐小字‘嬛嬛’,可是大有讲究的。哪像宝二哥的‘颦颦’那么不通。再说,我二姐姐父母皆在,亦有长兄长姐,家中也曾为其延师教导,只因为我们进京,老师上了年纪,不肯离却故土,这才没随我们到京。亲戚中也不乏德高望重的长辈。薛姐姐也说自己是读过书的,就二姐姐这样的情况,就算父亲不曾赐字于她,也不可能把宝二哥见面时的一时戏言当真,作为小字吧?”这么些人,轮也轮不到宝玉来给黛玉起字呀。

本来是想着借此拉近关系的,谁成想事不成,反而被漱玉数落一顿,就算宝钗的脾气再好,再能忍耐,可是自从三玉来了,从金玉之说,到冷香丸,再到宝玉吃酒,然后到黛玉表字,不管哪件事都让宝钗觉得不自在,事事论下来都被压上一头,偏对方有理有据,让她辨无可辨,驳无可驳,郁闷无比。

宝钗虽然不知道漱玉说她打听的不真切,是真是假,但是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毕竟在这事上漱玉没必要说谎,心中不由暗恨告诉她此事的探春,怪她没把事情从头到尾的告诉她,让她丢了丑,还落得个爱打听闲事的名声,憋屈急了。只是到底还是交好三玉的念头占了上风,让宝钗忍下了胸中之气,但是让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一时又作不住来,因此只是含笑坐在一边和宝玉说话,虽笑对三玉,却谨言少语,和三玉极少说话。

宝玉酒足饭饱,薛姨妈又命人酽酽的沏了茶端上来。喝了茶,三玉就要走,宝玉听了也要走。薛姨妈虽然苦留,不过留的对象是宝玉,所以三玉尽管辞去无妨。只是宝玉坚持不肯留宿,薛姨妈也无可奈何。三玉除了外面等候的婆子,还各带两个丫头过来,因此此时听得三玉要走,忙忙的拿斗篷,取兜帽,给三玉的手炉里加碳……

薛姨妈见三玉的斗篷都是大红套金卷须连枝花卉纹蜀锦缎面,火狐的内里,雪貂皮滚毛,华贵精细中显着富贵大气。可拆卸的兜帽和斗篷用料也一模一样。薛姨妈不赞同的摇头道:“虽则你们身量肥瘦略有不同,可是冬天穿的后,也不显,你们的斗篷无论是颜色纹样还是样式皆是一样,若是弄混了难道就混着穿不成?就算是亲姊妹,衣服也不可混穿,否则可有些不像样了。”

釉玉一面在丫头的服侍下带上兜帽,一面笑道:“哪里会混了,若是混了,要这些丫头做什么?不管是出门作客还是在家,衣裳归放都有一定之规,不是那么容易就混在一起的。再说也混不了,虽然这斗篷看着没差别,可是领口的丝绦盘口是不一样的,我的是蝴蝶,二妹妹是蜻蜓,三妹妹的则是蜜蜂。若是分辨不出,查看一下盘口就知道了。这个笨法子只有我们三个用,每个人穿衣习惯不同,衣服跟着出现来的褶皱也不一样,跟在我们身边的丫头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谁的。”

虽然李嬷嬷早早就下去将宝玉的衣服打点妥当,只是指挥丫头们为宝玉穿衣,带斗篷时却被宝玉嫌弃。黛玉知道宝玉虽然在她连消带打,李嬷嬷的唇舌之下停了酒,但是宝玉心中并不畅快,此刻想来是把气撒在了小丫头身上。不过此次宝玉过来,不说袭人、晴雯这样最得他意的丫头,就连麝月、秋纹这样在他面前次一等的丫头都没带,除了李嬷嬷还算有体面,跟来的小丫头都没经过多少事,拿不出手,哪里会服侍,也怨不得宝玉生气。因此对正服侍她的舒眉道:“我这边有雪鹤一个人就可以了,就算不行,一会大姐姐或许三妹妹那也好了,她们的丫头尽可以过来帮忙。你去宝二哥那里看看。免得我们都收拾好了,等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舒眉答应着,走过去接手了宝玉的服侍工作。薛姨妈本来不放心,还想派人跟着,出去后见到拿着牛角风灯等在外面跟着三玉而来的婆子数量,也就罢了。只是又好好叮嘱了一番,似乎宝玉是易碎的玻璃一般,生怕跟着的人不小心,给弄碎了。面对薛姨妈的絮叨,气得漱玉都想让宝玉和她们分开走,让薛姨妈另派人送他回去才好。好不容易薛姨妈停止了关心,三玉和宝玉向薛姨妈倒了扰,出得了屋,一路向贾母房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黛玉进京的时候,只带一乳娘一丫头,寒酸。可是薛家进京的时候带的人并不多。在薛蟠遭柳湘莲打,出去躲避的时候,那里曾经提及不过四五房家人而已。那可是四大家族的薛家,以豪富著称的薛家,也不过就这么点人。宝钗身边整日跟着的也不过就莺儿一个。就是在这一章,她的另一个丫头文杏露了面,可是薛姨妈却说“她还小,着三不着四的,还不会服侍人。”那个时候薛家进京多长时间了,文杏还不堪使唤。所以从头到尾宝钗就莺儿一个丫头,比黛玉还寒酸,只是因为薛家会做人,到贾府之后四处送礼,又说什么费用自理,所以让人觉得薛家依旧是那个皇商薛家。其实薛家早已经败落的不成样子了,只是薛姨妈在那里强撑着罢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薛家紧紧巴住贾家不放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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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婆子拿着牛皮风灯在前面领路,宝玉一行迎风踏雪而行。在三玉去梨香院之时,天上已经掉起了雪珠,如今下了这半日,屋檐树梢上均已积了一层雪,远远看过去,宛若镶了层精致的白边。黛玉伸手接了两片雪花在手,雪花入手即化,抖落雪化的水珠,道:“这可是入冬的第一场雪。云妹妹说等下雪了要打雪仗玩呢,只是前些日子天虽阴着,却只见刮风不见下雪,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称心。”

在梨香院被黛玉挤兑的无话可说的宝玉紧走两步,赶上走在前面的黛玉,笑道:“林二妹妹可是想念云妹妹了?这又何难,和老太太说一声,打发人把云妹妹接来就是。反正云妹妹在家也无事,而且她也有一阵子没来了,还是上次因宝姐姐一家到来,才把她接过来住了几日,虽然自此之后也曾打发人去看过她,却不曾把她接过来。”

黛玉虽然知道宝玉是讨好她,可是言语中对湘云则带着一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让她心中不喜,似乎好像大家都要以他为中心围着他转似的。斜睨了宝玉一眼,黛玉道:“你不当谁都和你一般,整日里无所事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况你若是想要接云妹妹过来你尽自去说。不用打着我的旗号。我若是想接她过来,我自会张口,我不领你这个情,也不必在云妹妹面前买这个好。”

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将手笼在嘴边哈了口气,又搓了一下手,宝玉不以为意的笑道:“我去说就我去说,这又有什么。其实林二妹妹若是想打雪仗,也不必非要等云妹妹来,尽管玩就是。回头等这雪下厚实了,除了打雪仗,还可以在院子里堆个雪人。”

走在后面的漱玉取笑他:“宝二哥,说话的时候小心点脚下,可别雪人还没堆,自个儿先成了雪人。”釉玉睇了她一眼,低声叮嘱:“别尽顾着说别人,自己也要注意些。”……

一行人回转到贾母的院子,贾敏也在,正陪着贾母说话,众人上前见过贾母和贾敏。贾母问过后他们在薛家是吃了饭才回来的,又见宝玉身上带着酒气,就命宝玉回房去歇着,不许再出来,因命人让人好生看着,吩咐跟着宝玉的人。等见到李嬷嬷和她身后的几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贾母皱了皱眉头,问宝玉:“这就是今儿跟在你身边服侍的人?”

宝玉踉跄着回头扫了一眼,点头道:“嗯,是她们。”贾母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怒气,看见宝玉醉眼乜斜的模样,贾母不好多说,让人扶着宝玉赶紧回房休息,又让三玉也到贾母这边为她们准备的屋子小憩一下,回头和贾敏一起回家。三玉犹豫着,想留在这边陪贾母和贾敏。

宝玉见三玉犹豫,猜出她们的心思,邀请道:“老太太和姑母还没有用晚饭,呆会儿摆饭,你们坐在这里不便宜。这边老太太虽然早就给你们预备下了屋子,可是你们多日不在这边留宿,如今过去现生炭盆,等屋子暖和起来还要等一阵子,不如先到我的屋子里坐坐吧。我新得了些枫露茶,那茶要过三四遍水才出色,几位正好尝尝。”三玉想了想,点头答应,起步到宝玉的屋子。

对于贾母的神色变化,贾敏全收在眼底,其中的缘由她也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