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贾敏知道贾母叫她为的什么。在她还没穿过来之前,贾母就和正主提过,她想将黛玉许给宝玉。但是不管是正主还是贾敏,都没答应。可是在贾母的眼中,宝玉是头一等的好人家,只有人家配不上他的,断没有他配不上别人的道理。所以贾敏没拒绝,她只当是应下了。

后来因为清玉庶长子的问题,贾母将这事撂下了,想将三春许过去,让她们之中的谁谁帮着拢住清玉。只是后来不合适,所以贾母将主意打在了湘云身上。湘云是史家的女儿,这和黛玉嫁进贾家并不冲突,所以贾母原本放弃的念头有捡了起来。但是没想到贾敏借着凤姐的玩笑话,直白的将拒绝的言语说了出来。让贾母很是不悦,而且贾母和王夫人终于有了共同的观点——那就是只有宝玉挑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挑宝玉的一说。

面对贾母的兴师问罪,贾敏早就有准备,不等贾母将话说出来,就抢先道:“母亲,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将嬛姐许给二哥家的宝玉。我和凤姐她们说的话虽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是并不是主要原因。我不是嫌弃宝玉,宝玉的好,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嬛姐若是嫁给他,他一定会好好待嬛姐的。可是这有什么用?我我家老爷过世,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生活,艰难到任谁都想欺负的地步。”

贾母想到贾家做的那些事,脸色一僵,正欲开口,贾敏又抢在前面道:“清玉眼下是举人不假,但是再往上考,未必一举得中,而起就算中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从七品开始往上熬。霁玉身上有个爵位,可是不过小小的五品爵,在高官显贵云集的京中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唬唬那些平民百姓罢了。霁玉将来也是要科举晋身的,可是他现在才是个秀才,想要往上考,还要过来乡试那一关才行。就算考中,也是一样要从七品开始熬。官场上,做官是要讲人脉的,我家老爷原来留下一些,但是人走茶凉,又不是至亲,能够出多少气力还未可知?”

顿了一下,继续:“林家本来支庶不盛,人丁有限,我家老爷这一脉,更是几代单传,还是到了霁玉这一辈,才有多了个清玉。家族的力量指望不上,他们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姻亲之力了。婚姻不仅仅是结两姓之好,而是彼此帮助,互为臂助。黛玉是林家的嫡长女,若是能够结门好亲,必能够给林家带来大的助益。至于贾家,只要有我在,难道还担心两家的关系断了不成?将黛玉嫁给宝玉,岂不是浪费了黛玉这么一个嫡女?林家平白少了一大助力。若是我家老爷还在,这门婚事还可以考虑,但是此刻,不管母亲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应下。”



贾敏知道,对于贾母这样的人,你跟她说宝玉的缺点,讲“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规则,还是诉说她和王夫人的矛盾,将黛玉嫁进来,婆媳不睦,就算贾母在后面给黛玉撑腰,但是她管的了一时,难道还能管的了一世不成?总有一天她会老去,而那个时候,失去靠山的黛玉在王夫人手下又该如何生活?想着以情动人。……这些和贾母说都没用。所以贾敏直接把利益赤/裸/裸的摊出来,让贾母从现实上考虑。一个嫡女能够给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贾母最清楚不过了。那绝对不是庶女能够带来的,哪怕两三个庶女加起来都比不过。宫外有贾敏为例,宫内有元春做榜样。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贾母想将黛玉许给宝玉,不是因为宝玉钟情黛玉,所以她才想着撮合他俩,而是贾母和王夫人的争斗所造成的这一决定。贾母是偏心二房,但是她偏心二房,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宠爱贾政,而贾赦不争气,招致她厌恶。而是因为贾母想要掌控贾府所以她不得不偏向二房。因为大房承爵,当家理事名正言顺,完全可以不理会她这个老太太。但是二房当家,名不正言不顺,旁边还有个大房虎视眈眈,为了能够抓紧手里的管家权,在府里说的算,二房不得不巴着贾母,从而使贾母通过二房掌控贾府。

但是随着二房当家时日渐久,府中的各个部门都安□去了亲信,王夫人不需要贾母的帮扶也能够牢牢的把握住府里的大权了,所以王夫人渐渐的就有些不听话,想要摆脱贾母的控制。贾母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但是她又不能将大房放出来,就算这个时候让大房掌权,已经对她满怀怨尤的大房也不会感激她,所以只能将主意打到孙媳妇身上。李纨是她和贾政选定的,没有经过王夫人。但是可惜贾珠早亡,李纨这个棋子成了废棋。凤姐看着精明,其实是个“似精还呆”的笨瓜,竟然被王夫人以姑侄之情给拢了过去,若非还知道自己是大房的人,恐怕一股脑的全都卖给了王夫人。这样一来,能打主意的就只有宝玉这个孙媳妇了。因此选定了黛玉。其实贾敏想,若非年纪不配,恐怕贾母更想着将黛玉许给贾琏。作为大房的儿媳妇,更能够名正言顺的和二房别苗头。

果然,贾母听贾敏这么讲,不做声了。因为贾敏考虑的并不是孩子的幸福,而是现实利益,所以贾母想要说服贾敏改变主意,必须能够拿出更大的利益出来。但是显然,将黛玉许给宝玉,不可能给林家带来多少利益,正如贾敏所言,有她呢,只要她还在,林贾两家的关系就断不了。沉默半晌,贾母才讪讪的道:“本来我看着你这么疼黛姐儿,怎么也该为她幸福着想。我原看着宝玉和黛姐儿情意相投,所以才……”贾母犹不死心,想着劝说贾敏改了主意。

“母亲!”贾敏打断她,道:“我是疼嬛姐,但是我将来的依靠是霁玉,我不得不多为他考虑。再说,给嬛姐找个高门大户,能够给林家带来帮助的同时并不代表我不为她的幸福考虑,这两者是可以兼顾的。何况嬛姐还小,哪里懂得什么情意不情意的,她只是将宝玉当成哥哥,没别的心思。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自小都是规矩教出来的,最是知礼,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做,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有了这个心,打死都不为过,没的败坏了家里的名声,哪里还能说别的。”

贾敏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语堵得贾母再也说不出话来,贾母长叹一声,无奈的道:“罢了,罢了,左右是你的女儿,她们要怎样,嫁给什么人,还不是你这个作母亲的做主。哪怕是亲祖母都不能做主,何况我一个外祖母,哪里管的了那么多?我也老了,少操些心,还乐得清闲呢。”虽然口中说放手了,但是心中犹有不甘,所以言语中不免带点怨尤之意。

贾敏才不管贾母甘心不甘心,她只要贾母放弃了将黛玉和宝玉撮成一对的想法就好。宝玉那边被凤姐拉走了李嬷嬷,安抚好袭人,胡乱的用过晚饭,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怔,回想着凤姐和贾敏的话,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痴痴的坐在窗前,直至深夜,在麝月的再三催促下,才上床睡下,一宿无话。次日宝玉起来,又照看了袭人半日,听她是身上轻松了些,这才放心,因想着出门去黛玉处,只是想起贾敏的言语,虽是玩笑话,随口那么一说,当不得真。但是宝玉自出生到长这么大,一直被当作凤凰蛋般养着,从来都是人捧着他,何曾被人嫌弃成那样。

贾敏口口声声门第根基,功名利禄,让宝玉不由得想起外面那些追名逐利的禄蠹来。相对于男子的禄蠹说法,对于女子宝玉另有一番说辞。不过总算宝玉还知道贾敏是长辈,而且又是黛玉的母亲,没有将“珍珠”和“死鱼眼睛”的那番悖论当着黛玉她们的面讲出来,但是在他心里,已经将贾敏归到了“死鱼眼睛”那一类中,心中慨叹,素日里看着贾敏挺好的,没想到内里竟然这么不堪。并替黛玉她们委屈,这般人品的女孩,怎么竟然有这样一个母亲,真是可惜,可叹。

因为想着此时去见黛玉,恐怕会遇见贾敏,所以宝玉掉转脚步,到薛姨妈处闲逛。贾环随赵姨娘就住在王夫人的院子里,薛姨妈家现在住在王夫人后面的院子,因宝钗、莺儿和香菱赶围棋作耍,笑闹声将贾环吸引过来,所以他插一杠子,也要玩。宝钗听他要玩,让他上来坐了一处。贾环先头赢了就又说又笑,后头就输不起,还赖起钱来。莺儿被夺了彩头,口中就嘟囔了几句。贾环最恨的就是人家拿他和宝玉做比,哭了起来,倒打一耙,说她们欺他是姨娘所生。

让宝钗对他的行为又气又乐。正在宝钗劝贾环的时候,宝玉过了来,宝钗恐怕宝玉在她这里教训贾环,生出闲话来,只好委曲求全,替贾环周旋几句。宝玉没有想那么多,将贾环逐走了。原本宝玉既不与兄弟们亲近,又没什么兄长威严,行为也不足以作为表率,贾环等大抵因为贾母在才让他三分。此时听宝玉一口一个“快走”“快去”,贾环更觉丢了脸面,跺跺脚,愤愤的跑了出去,出了门,又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这才回去。

因贾敏去找凤姐,正遇上她教训赵姨娘,贾环畏畏缩缩的站在赵姨娘身后。贾敏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远远的站在一旁等凤姐。凤姐教训完赵姨娘,又教训了贾环一通,然后让丰儿给贾环,这才完事。贾敏对走近的凤姐道:“才刚才我站的远,没听清是怎么回事,但是隐隐约约的听到‘香菱’两个字,但是香菱不是已经离府,被顺慎郡王妃带走了吗,怎么这会子又出来个香菱?这是怎么回事?”

凤姐神色略有些尴尬,叹了一口气道:“此香菱非彼香菱。这个香菱是后买的。原本姨妈打算将原来抢来的那个香菱摆酒唱戏,给薛大兄弟开了脸,做屋里人,谁知道顺慎郡王妃上门,认出香菱的来历,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