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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身世的秘密



                                            大概是准备再次入院进行化疗的时候,接到莫宁的电话,响了很久之后我才敢接听,心理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接通之后我一直沉默着。“宛虹,你在吗?”他轻轻问。

        我轻“嗯”一声。

        “想来想去,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事还没说清楚。”他的语调十分轻松。我想大概做过许多心理准备。

        我答应他见面,趁爸妈出门的空当,从家里溜出去。时间太紧,我到附近的商场买一只带着厚厚胸垫的文胸装饰一下自己。勒到原先的的伤口,有些疼。

        我们约在一间安静的餐厅,莫宁在包间里等我。时间是下午四点。没有那么早开餐的地方,他让服务员上饮料和茶。过几天就要手术,服药期间又不能喝茶,我要了白水,坐在那里低头闷着,因为对他撒过太多谎,不敢看他。

        虽然房间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但我仍然听到轮椅涩涩的滑动的声音。

        “时间可真快呵!一晃就几个月,宛虹,我们这么久都没见面。”

        我转身回头,惊了一下。他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大束蓝紫色的玫瑰,捧着放在双腿上,挡住他半张脸。蓝色妖姬,情人节才送这种东西的。

        我接过来放到桌上,好大一捧。

        莫宁微微笑,几月没见,瘦了一点,但并不如我想的那样因为跟我分手变得十分憔悴。我有点放心,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略微沉默了几秒,用那种相当轻快的调调说,“宛虹,记得我跟你说过去澳洲那边教书的事儿吗?我想好了。”

        “你们的画廊不做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却笑了笑,“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去?他们说我的作品在那边会更有市场,我想——应该负担得起我们的生活,到那边不会有压力。”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打算原谅我对他的伤害,给彼此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拉着我从这纷乱的局面中逃之夭夭。如果换做从前,这是个很好的提议。他曾经说过会事事以我为重,他真的做到了,为着我的缘故,他拉着周初明准备到北京来跟蒋开画廊,又为着我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决定带上我跑到遥远的大陆去开始新生活…….我甚至来不及担心,他去了那边是否会得打理好自己的生活。

        他付出这所有,都是因为我。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应当正式一点——”他很努力的逼迫自己将一切不快当做没有发生过。

        一只小小的蒂梵尼首饰盒递上来。

        天!不用打开也知道那是什么!我站起身张大嘴巴,无法言语。

        “莫宁,别这样,我们已经分手。”我侧过身去,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转身动作太大了,胸带又箍着伤口,痛得我嘴歪。

        “宛虹,我是否做错什么?你告诉我。”

        他伤痛的声音传来,“我记得你跟我说,我会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感情,既然遇到了,为什么你又要逃?本来不是一切都好好的?你的态度怎么转变得那么快,我真的不相信,你我之间的这一切就是一个游戏?”他往前探出身体,拉我的手。

        我用尽力气说服自己推开他,在脑海中思索着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理由。“我发现我们根本不适合,我喜欢激情一点,当初就是看中永晖这点,你这个人,又有点冷冰冰,不觉得和你在一起的人很累吗?”我努力使自己理直气壮一点。

        他好像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傅永晖不爱你,难道你真的喜欢郭元振?我不相信!”他着急的蹙着眉头,表情十分痛苦,“不不,其实我也可以改变自己——”他着急得有点语无伦次。

        爱情就是这个样子害人,改变自己迎合他人,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傅永晖曾经单膝下跪,向你求婚是不是?我也可以——”

        是的,当年永晖在一间朋友开的酒吧里面,找来一帮朋友作见证人,单膝下跪,向我求婚。永晖十分善于制造气氛,场面激情兼浪漫。只能说他们见证了我们那时的爱情,却没有见证我们的婚姻。

        他的情绪相当激动,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如果我肯回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我没想到为着挽留这段感情,莫宁愿意放下他高贵的自尊……..这不是我想要的。他甚至撑住身体想从轮椅上下来。

        我吓坏了,赶紧上前阻止他,“别胡闹!我要的不是这种激情!”

        他伸出手温柔的抚摸我的面颊,眼睛、鼻子、唇,我没有躲,我舍不得这最后的温存。“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说得对,傅永晖不爱我,但我的生活,已经不需要爱情了,永晖可以照顾我过优越

        的生活,我活得十分满足。原谅我,莫宁,我那时候只是太寂寞——”

        没容我讲完,只见他大力挥动手臂,他猛地推开我,“啪”的一声将那束玫瑰花摔在地上,蓝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从头到尾,我就是一个小丑!”

        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负疚又伤痛的心,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蹲在他的轮椅面前,抱着他的两个膝头,呜呜的哭起来,积蓄太多的热泪自我眼眶涌出。他却冷冷的推开我,使出很大力气飞快的调转轮椅,背对我,双手用力的按着额头,手指掩住脸颊…….他的动作太猛烈了,腿滑到地板上,脚掌重重触地的那一刻,剧烈颤抖起来。

        他说,他的心被我伤得千疮百孔,他再也不能原谅我了。

        安静的房间里,我仿佛听到一个男人心碎的声音,却迈不开脚步,不能上前去安慰他。

        我头也不回的逃出那里,害怕被他看穿我说谎的心。如今的我不要他的时间和生命耽在我身上,我怕自己时日无多,要自己的爱人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枯萎、凋零,何其残忍!

        我知道,正因为永晖不爱我,我的命运无论走向哪个方向,都不会伤透他的心,他或许难过一阵子,但很快痊愈。而莫宁呢,他的人生已经遭遇一个无法弥补的创伤,如果我现在不狠心一点,他将来或许要承受更深的伤痛,也许严重到无法复原。我情愿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我也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可以有有交集,也可以没有交集。人与人之间,不可避免的互相伤害,有时候爱得太多,用力过猛,也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做完一个疗程的化疗,我回到家中修养。永晖带一份大礼来探我。由两个人搬上楼,随着永晖“哗”的一声掀开布帘,我遭受到今生最大的意外——

        画中人是我!是那幅画!

        画中女人微微垂头,一双充满魅影的大眼睛,秀发如云,十分动人。

        此时有人在楼下连按三声汽车喇叭,我探头出去,是永晖的敞蓬车子,一双玉手搭在车窗边上。

        “在催了。”我酸溜溜的说。

        永晖摇摇头,歉意的笑笑,捧起我的脸,“人生如戏。宛虹,你想开一点。”

        我疑惑的抬头,看永晖的眼睛。

        “你没有发现?走过这么长的路,我们才是彼此生活中不变的唯一。”永晖讲得十分动情,“至东在一个画展上看到这幅画,起初问过作者,拒绝出售。但不知道为什么前一阵子忽然又爽快的答应我们售出。”

        这么巧。

        作者即是我的爱人。当初,他用温柔细腻的笔触,勾画了一个他心目中美丽的我。

        至东一定也认出画中人是我,而永晖几乎知道了这故事的全部,我感谢他为我留下这最后的纪念。

        看样子莫宁离开得十分决绝。我的爱情——在此刻终于宣告死亡。

        我不能自已的走近些,伸手去摸那画布上面的凹凸之处,忽然发现有点不同,我记得他画的我些微的撅着嘴角,仿佛在同谁撒娇的斗着气,可是这上面没有,倒有点抿嘴微笑的意思了。是我的错觉吗?

        于是我决定打电话给傅至东。

        年轻的至东已经回美国继续学业,“我也感觉有点不像是起初看到的那一幅,”  至东好奇地问,“有关系吗?反正都是你!本来我是因为喜欢这种风格,买来自己欣赏的,永晖托我好久才让给他。”

        连我都糊涂了,难道大家都有错觉?

        “也许他还有一幅孪生作品!”至东猜起来。

        我打断他,“有这种可能吗?”

        “说不好呢,也许若干年后,这名画家享有极高声誉,我们需要找专家来鉴定这是不是他真迹………”

        我挂掉电话,取出那条他本来要送我的钻石项链戴在脖子上,那石头如同深蓝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闪耀着。

        我想起了那首告别的诗,

        他俩终于天各一方,

        只偶尔相逢在梦境;

        他们早已进入坟墓,

        却永远不知道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