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斯篱沉默,这安静的空间愈发让她不安,黑暗里斯篱的手心温暖,自己被他缓慢地圈禁在怀抱里,闻到了斯篱身上淡淡的麝香,他却并不回答桃芝的问题,“你会属于我吗……”他从喉咙里发出了轻声的问,喃喃自语,“你不问我输了会如何,却先问我那人的计划是什么,……果然,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不在意的,原本以为只要远远地看着、远远地守着便已足够,难道真如洛宓说得……我能做到的始终只有那么多……

            现在的状况,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他的声音挠得桃芝耳廓微痒,只觉背后一阵劲风,桃芝脖子一痛,便没了意识。

            +++++++++++++++++++++++++++++++++++++++++++++++++++++++++++++++++

            黑暗中,桃芝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很柔软的地方,就像小时候和小紫经常喜欢窝在村里大树洞中,看天上星星闪烁,躺在底下碎叶铺就的软垫,身心都愉悦。但她觉得脖子很痛,眼皮重得打不开,浑身亦酸软无力,只觉得口干舌燥,很想喝水,

            “……水。”

            没想到这一声呢喃刚出口,便有人附身下来喂水,冰凉甘甜的玉液顺着喉咙滑入身体,终于稍微浇熄了身体里的干燥,让她满足得只想叹息,不过那甘露却未因为因此而停止,她感觉到脸上有柔软的东西扫过,沿着脸颊缓缓落到唇上,反复地吸吮舔舐,桃芝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恰好对上一双斑斓耀眼的紫眸。

            “唔!!!”桃芝别过脸躲开斯篱的亲吻,推拒的双手无力、触及他身体的时候,轻得如同无意的抚触。但她的眼神却是陌生而防备的,看着面前低头凝神看她、紫眸燃烧如同一团火焰的男子,她的心中一颤,本能地想要逃离。

            她吃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白色沙曼层层叠叠围拢的巨大雕花木窗上,太多的层叠让她只能隐约看到室外晦暗的月色,透过水一般柔软的轻纱,将室内和室外分隔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而此时的她,身上只着一件轻薄反复的红色纱衣,也是如房里的垂幔一般层叠轻柔,随着她轻易的动作而如同浪儿起伏,美得不似凡物。

            桃芝趴跪在床上,酸软无力的身体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一般,努力地动了下四肢往前移动,却忽然被一双温暖牢靠的手捉住脚腕,低哑性感的声音近在耳畔,“芝儿……要去哪里?”

            桃芝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几乎从原地弹跳开,若不是那握住了她脚腕的手指,还有那手指下、贴服住皮肤的金属环的话:桃芝惊恐地低头,发现自己被握住的那脚腕上,一枚玄色金属环紧扣、毫无缝隙,这金属环上镶嵌了白色的石头,正浅浅散发着苍白的光,这光越是盛、她便越是觉得自己身上酸软无力,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便见斯篱紫色眼眸里暗藏的焰火,轻柔地伸手摩挲着她脸颊,“‘隐妖石’,自然可以盖去妖力和妖气,你身上的封印只解开一半,自然是抵不过这隐妖石的力量,哪里也不要去……芝儿……”他嗓音低哑,紧紧贴着桃芝面颊,近似祈求又似警告,“芝儿,若是再要离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桃芝觉得面前的男子从来都没有如此陌生过,她张了半天的唇,却只能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大……王……”

            斯篱的眼神在桃芝看不到的角度,瞬间燃烧,怒气与心痛煎熬着他的理智,让他狂暴、让他难以自控:眼眸中的紫色愈发炙热,他想起当初一个人被囚禁在四壁无光的地牢里,洛宓将手按在自己右手臂的螭龙印上,锥心的疼痛里,他附在耳边说:

            “没有用的,就算你现在口口声声说你只是想要守护她,但终究欲望会变成妖魔吞噬你的理智,愈是接近,就愈是想要拥她入怀,愈是无法得到,就愈是想要强留;最终,即使不用我们的这个赌注,你也会留下她占有她,就算折去双翼永世囚禁,也不愿放她翱翔远去天涯……这是魔咒,这是……

            必然。”

            斯篱用力地闭上眼睛,企图让那灼烧起来的情绪沉寂下去,但是他脑中反反复复皆是洛宓妖冶婉转的声音,那赌注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要让我在都城感觉到你的妖气,我既能打开你身上的灵孔,自然识得你的妖力,你踏入京城一步,我便视你为企图阻碍我的计划,若是输了,你便做牛做马,从今以后,永世地束缚于我之下……”

            他用手包裹住桃芝脚腕上的隐妖石,只有依靠这样东西,他才能隐去自己的妖力,才能胆敢陪着桃芝一同深入京城。他是如此地想要陪伴她左右,却又如此地胆战心惊着自己将要失去她的惶恐,原本以为慕容的离开,至少能够让桃芝在短时间内摆脱他带来的危险,却不料兜兜转转一个大圈,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斯篱的怀抱如此用力,怀中的桃芝昏昏沉沉,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慕容身上的气力会随着时间的流失逐渐丧失,她却不知道面前的斯篱究竟为何忽然变成这个模样,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切都乱了套,耳边一个声音若隐若现,似是曾经听过,如歌如诉回旋往复:

            “逃之夭夭……

            灼灼其华……”

            她很快地再次昏睡过去,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斯篱一下又一下捋着自己的头发,细碎的吻落在她额头、鼻尖、脸颊、嘴唇,宛若她是最珍贵的宝物,

            “芝儿……不要逼我,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是疯了,疯了似地想要你……只要三天,若我能赢了这赌注,你便再没有危险……”他比他能够做到的牺牲更多,却也只能到这一步,再下去的路他不想选也不能选,他不知道如果遵照着自己的计划,这事情会发展成如何模样。所以他这一次已然下定决心,绝不放手。

            渐渐地、桃芝连感觉也一并失去,她想要离开这束缚,她千辛万苦地赶到这里,却连一句话、都未曾和大王说过。她不甘心,她甚至不知道夏府的那场亲事,究竟是谁在和夏家小姐成婚?

            但斯篱和脚腕上的隐妖石都阻止她,她不得已,再次沉入了无意识的黑暗中。

            这一次,又不知昏睡了多久。

            直到桃芝耳边响起了轻柔的声音,“……桃芝,桃芝?”

            她眼皮沉重,全身都没有力气,能听到声音却睁不开眼睛。说话人似是不耐于她的久久没反应,便扔了样东西到她的脸上,毛茸茸的很痒,还有软绵绵的肉爪打着她的脸,“笨蛋桃芝!大胃王桃芝!!再睡那男人就要回来啦!!!”

            桃芝用尽力气,好不容易这才睁开眼睛,正对上面前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终于醒了,你这个笨蛋,再睡我可就只能走了。”

            “小、小肉……?”

            “哼,正是本妖在下我。”那乌黑眼睛退开几步,现出了细长的身材,两脚尖的肉蹼已经薄如蝉翼,倒是那羽翼状的翎毛现在看来很是斑斓艳丽,尾端几根漂亮的羽毛翘起,很有点典雅的味道。

            “你、你会说话……?”虽然现在桃芝的声音听上去很柔弱,不过她心中的惊讶却已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会很久了,”小肉低头,盯着桃芝脚腕上的隐妖石猛看,“若不是这石头,我还能变成人的模样呢,虽然也就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不然昨晚也不会忽然就变回原样来……”

            “……昨晚?”

            “当然是昨晚,不然你以为没有我,这么多时间都是谁在和那讨厌的女人呆在一起?”

            小肉的话像是根针,扎在桃芝昏昏沉沉的意识上,尖锐的刺痛让她清醒,某种端倪呼之欲出,她的心脏因为某种想法而激烈地跳动起来,隐妖石的光芒更盛:

            “……小肉,你看到了对不对?”

            “啊?”

            “一个月前……那个清晨发生的事情。”

            “哦,你说夏樱那个女人做的事情啊,”小肉点点头,“知道啊。”

            桃芝一时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如鼓跳跃,“嗵嗵嗵”敲打着她的胸膛:要和夏樱成亲的一只都是变成慕容的小肉,倘若慕容并不愿意和她成亲,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假设:假设一个月前的那一天,其实发生了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呢……

            凡人真相

            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在幽深阴暗的凌晨、黑夜与白日交替之时,夏樱独自坐在床边,手里捏着红色的喜服,整个人呆呆坐在床沿,一手若有似无地抚触着自己右臂上的伤疤。她记得很久之前,也是这样的清晨时分,她抱着“离恨”做成的蛋羹,轻轻地敲响了慕容的门。

            她将所有的钟情都倾诉而出,却没有想到追杀慕容的杀手会在自己在门外哭得狼狈的时候忽然出现,那时候只察觉到耳边一阵劲风,她便瞧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朝着自己劈头盖脸地砍过来,那个时候脑中只有一句话:上天奈何如此对她?!

            从身后出现的慕容身姿若天神下凡,黑刀过处便是一条性命,杀戮近在咫尺,她已然惊得不能动弹,谁知偏在此时脚上踢到了自己先前放下的那盅蛋羹,一个踉跄、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歪倒在地,这一歪就刚好踢慕容挡了一刀,右臂上划出了血淋淋的口子,虽然不深,对她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是了不得的事情,慕容背对他,听懂夏樱口中一声惊叫这才回过身来,他脸色稍霁,似是很不愿意看到夏樱臂膀上的血。当然,最终那些杀手都被慕容毫不留情地解决掉了,慕容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欲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