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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您想让您的父母担心死吗?”玛丽娅问,“布鲁诺,如果你懂一点事的话,您会保持沉默,把心思都放在学校的功课上,放在您父亲让您做的事情上。我们必须在一切结束以前保证我们大家的安全。这就是我要做的。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改变不了现状。”

            突然,布鲁诺没有了任何理由,很想嚎啕大哭一场。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于是他拼命地眨眼,不想让玛丽娅知道他的感受。虽然当他再次遇到她的目光时,感觉到空气里有种怪怪的东西,因为她的眼睛里似乎也含着泪水。总而言之,他觉得很难堪,于是背对着玛丽娅,朝门口走去。

        6.  代价高昂的女佣(4)

            “您要去哪里?”玛丽娅问。

            “外面,”布鲁诺生气地说,“这你管不着吧?”

            他本来走得很慢,但是一出门就很快地走向楼梯,然后快速冲了下去,他突然觉得如果他不赶紧冲出去,他就会晕倒在这个房子里。几秒钟时间,他就到了屋外,在马路上来回狂奔,他要做一点积极的事情,能够让他精疲力尽的事情。他远远地看见那扇大门,门外就是通向火车站的马路,到了火车站就能坐火车回到柏林的家。但是,一想到逃回家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他就觉得还不如留下来的好。

        7.  秋千架上的意外(1)

            布鲁诺和家人一起来到“一起出去”已经好几个星期了,没有半点迹象表明卡尔、丹尼尔或马丁会来看望他。他决定给自己找点娱乐,否则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疯掉的。

            在布鲁诺的印象中只知道一个疯子,那就是赫尔·罗勒,跟父亲一样的年纪,住在布鲁诺柏林老家后的一个拐角。人们经常看到他在大街上整日地徘徊,不停地跟自己吵架。有时候,吵着吵着就会发生激烈的纠纷,他会伸出手和自己在墙上的影子对打。一次又一次,他用拳头朝墙上猛击,打得拳头都流血了。这时他还会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使劲地打自己的头。有时候,布鲁诺会听到他说一些自己不被允许说的脏话,每当这个时候,布鲁诺就会克制自己不要咯咯地笑出声来。

            “你不应该取笑可怜的赫尔·罗勒,”一天下午,当布鲁诺描绘赫尔·罗勒的最新事迹时,母亲跟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他这一生经历了多少苦难。”

            “他疯了,”布鲁诺说,用手指绕着自己的脑袋划圈,表示他认为赫尔·罗勒有多疯。“有一天下午,他在街上邀请一只猫去喝下午茶。”

            “猫怎么说?”格蕾特尔问,她正在厨房的一角做三明治。

            “什么也没说,”布鲁诺解释,“那是一只猫。”

            “我要告诉你,”母亲继续说,“弗朗兹曾经是个很可爱的年轻人——我从小就认识他了。他待人很好,也很有思想,而且舞跳得和弗雷德·埃斯特尔①一样好。但是在世界大战中他的头部受了严重的创伤,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因此没什么可笑的,你并不知道那些年轻人在战争中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布鲁诺那时只有六岁,对母亲说的话并不十分理解。“那是很久以前,”当他询问的时候,母亲解释说,“在你出生以前。弗朗兹跟很多年轻人一样,为了我们在战壕里战斗。你父亲过去跟他很熟,我想他们是在一起服过役的。”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布鲁诺问。

            “算了,”母亲说,“战争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恐怕我们很快就要经常谈论战争了。”

            这次的谈话发生在布鲁诺一家来到“一起出去”的三年以前,那时布鲁诺也没怎么多想赫尔·罗勒,但是他突然相信,如果他现在再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可以让他转动脑筋的事情,他很有可能就会像赫尔·罗勒一样跑到街上去游荡,跟自己的影子打架,邀请宠物去社交场合了。

            为了娱乐自己,布鲁诺花了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消遣。在房子的另一边——在格蕾特尔房间的一侧,而自己的房间却看不到——有一棵很大的橡树,枝干非常粗,高高的树干,沉沉的枝叶,强壮得足以支撑一个小孩。这棵树看起来岁数很大了,于是布鲁诺想,它可能栽种于中世纪晚期。这是他最近学到的一个感兴趣的历史时期——特别是关于骑士们到异国探险,发现新奇事物的部分。

            布鲁诺只需要两件东西来创造自己的娱乐设施——一些绳子和一条轮胎。找绳子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地下室里有大包大包的绳子;而且他也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取了他所需要的长度。他把这些东西搬到橡树底下,准备就绪。但是,轮胎就不那么好弄到了。

            这天早上,母亲和父亲都不在家里。母亲一早就冲出家门,上了一列驶往邻近城市的火车,她也需要出去透透气。而最近一次见到父亲,则是从房间的窗户看到他正往远处的小房子和那些人的方向走去。平时,新家附近总是停着许多载着士兵的卡车和吉普车,不过布鲁诺知道,他不可能从这些车上卸下来一只轮胎,但总有可能找到一个备用的轮胎吧。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格蕾特尔正在和科特勒中尉说话,虽然没什么热情,不过布鲁诺认为他应该能够提供一些帮助,于是就打算问问他。科特勒中尉就是布鲁诺第一天来到这里看到的那个年轻军官,当时他出现在新家的楼上,打量了布鲁诺一番,朝他点点头就走了。此后布鲁诺在很多很场合都能见到他——他在这所房子里随便进进出出,就好像这是他的家,而且父亲的办公室似乎也例外地对他敞开了大门——但是他们不怎么说话。布鲁诺不能很肯定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科特勒中尉。布鲁诺觉得他冷若冰霜,看到他都想加一件厚衣服穿上。但是,现在却无人可问,布鲁诺只能走上前去,鼓足勇气向他问好。

        7.  秋千架上的意外(2)

            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这位年轻帅气的中尉都穿着笔挺的制服四处巡视。他的黑色皮靴仔细用鞋油刷过,金黄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两侧,因为抹了发油,连梳齿的痕迹都看得出来,就像刚犁过的田地一样。而且他还喷了很多古龙水,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他的存在。布鲁诺总结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不能站在他的顺风位置,否则会被熏晕的。

            不过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早晨,他没有像平常那样精心修饰。相反,他今天穿着长裤和一件白色背心,头发也很随意地搭在前额。他的胳膊黝黑,而且有着让布鲁诺艳羡的肌肉。他今天看起来非常年轻,这让布鲁诺感到很惊讶,甚至想起了以前学校的大男孩。科特勒中尉正和格蕾特尔聊得热火朝天,他的话似乎极其有趣,因为不管他说什么,格蕾特尔总是哈哈大笑,还不停地用手指缠绕头发。

            “你好,”布鲁诺走过去打招呼。格蕾特尔则生气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她问。

            “什么也不干,”布鲁诺生气地瞪着她说,“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

            “请你原谅我的弟弟,科特,”格蕾特尔对科特勒中尉说,“你要知道,他只有九岁。”

            “早上好,小家伙,”科特勒说着把手伸出来——简直可恶至极——弄乱了布鲁诺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布鲁诺想一下子把他推倒,然后在他的头上上窜下跳。“这么早你在外面转悠什么啊?”

            “已经不早了,”布鲁诺说,“已经十点了。”

            科特勒中尉耸耸肩膀,“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到午饭的时间我母亲是没办法把我从床上弄起来的。她总说,如果我这样睡过大好光阴,就永远长不高长不壮。”

            “嗯,但是她错了,不是吗?”格蕾特尔痴痴地笑着。布鲁诺厌恶地看着她。她那说话的口吻傻乎乎的,好像没经过脑子一样。布鲁诺恨不得马上离开他俩,不去管他们说什么,但是他别无选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一件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请科特勒中尉帮了忙。

            “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布鲁诺说。

            “看看是什么事情,”科特勒中尉说,虽然这并不好笑,但格蕾特尔又傻笑个不停。

            “我想知道附近是否有备用轮胎,”布鲁诺继续说,“例如卡车上,或者吉普车上的,没有用的就行。” “这附近我见过的唯一的备用轮胎是霍夫谢耐德军士的,他总是把它带在腰上,”科特勒中尉说着,嘴唇做出笑的样子。这对布雷诺来说没有半点意义,但是让格蕾特尔却笑弯了腰。

            “嗯,这就是说他还在用着呢?”布鲁诺问。

            “霍夫谢耐德军士?”科特勒中尉问。“恐怕是的。他跟他的轮胎贴得很紧密。”

            “别说了,科特,”格蕾特尔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根本理解不了你,他只有九岁。”

            “哦,拜托你安静点。”布鲁诺大喊道,愤怒地看着姐姐。到这里来向科特勒中尉求助已经够糟糕了,他姐姐还要不停地捉弄他。“你也不过才十二岁。”他加了一句,“所以不要装成熟。”

            “我快十三了,科特勒,”她生气地说,现在她不笑了,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再有几个星期我就十三岁了,一个少年,跟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