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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边说边使剑展开。

            莫看胖大道士人甚是胖重,袒胸露腹,一旦用剑,身形却颇是灵动。唐宁只见他舒展自如,张弛有度,端的是一派宗师气象,但那一剑究竟有何妙处,却是不懂。

            胖大道士使了一招平生最得意的招数,老叫花子不禁叫好。胖大道士回头见唐宁满眼迷惘,一拍脑袋道:“嗨,你连入门剑都没学会,老道这招‘连山倒海’你怎么看得懂?湘儿,你来将入门八式教与他。”急冲冲到亭中看二人下棋去了。

            那小道童上前来,做出一副为人师父的模样,板着脸道:“这个,这个,总之你跟着我学便是。”他想叫“师弟”,对方又不曾入门,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唐宁抱拳见礼道:“这位道兄如何称呼?在下唐宁。”

            那小道童也抱拳道:“在下姓韩,名湘子,唐……”那顾先生正在下棋,回头笑道:“你便唤他唐举人便是。”

            唐宁脸上一红,忙道:“不敢。在下与道兄年岁相当,便唤我唐兄弟吧。”

            那小道童这才道:“好。唐兄弟,本门的入门剑法共有八式,但每式有八招,共有八八六十四招,二百五十六种变化。你看好了,这是第一式第一招‘太乙松风’。”他先演示一遍,再教唐宁跟着演给他看。

            唐宁模仿力极强,加上身上本有太乙门内功,照猫画虎,毫不费力。

            韩湘子见他学得快,教得也快,没多久第一式已经教完,对唐宁道:“你在这里用心练,记熟了,再学第二式。”一溜小跑忙到亭中看棋去了。

            老叫花子见韩湘子挤进来看棋,便道:“小道士不好好教剑,跑到这里做什么?”

            韩湘子道:“第一式教完了,我怕他记不住,让他先练熟了再教么。”

            胖大道士唔得一声,回头看唐宁自在那里练剑,招式倒是一些不差,只是徒具其形,毫无威力。当下在韩湘子头上敲一个爆栗道:“单教招式,不教用剑要义,有你这么教的么?”

            韩湘子只得捂着头,到亭外唤住唐宁,将每招的剑意、用剑的要领细细讲与唐宁,这下不敢大意,手把手的来教。

            老叫花子笑道:“现在这小师父有点模样了。”

            唐宁认真学剑,他有本门内功作底,一旦融入剑法,进展极快。从前使青云剑法虽然用了两三年,却始终不大顺手,而一学太乙剑,便觉十分合意,约用了两个时辰,便将第一式熟记在心。

            胖大道士见他学得快,担心他贪多难化,便道:“今日也就学到这里吧。”

            韩湘子欢呼一声,忙奔进亭中,挤来看棋。

            唐宁见一众人都是痴迷于棋,心道这弈棋究竟有何魔力,竟令这些江湖高人如此痴迷,便也走进亭中观看。他未曾学棋,眼见赵山人和顾先生你一子我一子的对弈,却看不懂其中的道理。

            老叫花子观战多时,早已手痒难耐,拖住韩湘子道:“小道士,来陪老叫花子玩玩。”韩湘子挣扎开道:“不和你下,你棋太臭。”胖大道士叱道:“湘儿,不得无礼。”

            老叫花子却不在意,呵呵笑道:“老道士赖皮,小道士刻薄,不愧为师徒俩。”眼光逐个转向胖大道士和那师兄弟俩,三人都是忙将眼光避开,惟恐被老叫花子相邀,最后老叫花子将眼光定在唐宁身上:“小举人,你陪老叫花子下棋。”

            唐宁忙道:“晚辈不会弈棋。”哪知老叫花子呵呵大笑道:“不会好,不会就好,老叫花子教你下。”伸手便将唐宁拉到空地上,手指凌空在地上嗤嗤一阵乱划,便划成一副纵横各十九道的棋盘,横平竖直,间隔均匀,一毫不乱,唐宁目瞪口呆。

            老叫花子道:“棋子分阴阳两种,一种是白子,一种是黑子,也有用青绿色子。咱们没有棋子,你去取一些小木棍来。”唐宁答应了,去找了一些木棍,依老叫花子之言折成半寸长的短棍。老叫花子道:“还缺一种。”四下望一望,见秦陵上找不到小石子,走到亭边仔细打量,见这亭子倒是石亭,凝气于指尖,对着那石栏杆划一个小圈,便剜出一小块石子来,圆圆鼓鼓,真似一颗棋子,连剜几颗,老叫花子搓手急道:“这样不成,过一个时辰还不知能不能凑齐一百八十颗子。”急得就地打转,一会看看地,一会望望天,突然一拍手,喜道:“有了。”将身纵起,飞向柏树之巅,只见衣袂飘飘,在树冠上飞来飞去,如同大鸟,这份轻功造诣当同老疯头媲美。

            待得老叫花子落地,怀中已兜着一堆柏子,向地上一倒:“齐了。”这才将围棋的着法,何为星、何为天元、何为座子、何为气、何为眼、何为叫吃、何为提子、何为打劫讲与唐宁听。唐宁怎能一下子全记下了,老叫花子已迫不及待将两根小木棍放在对角星位,再将两颗柏子放在另外两个对角星位,道:“老叫花子今天让你先走。”原来老叫花子棋臭,从来都要执先,今天确实是破例了。

            唐宁只有举子放在盘上,他刚刚知晓着法,怎能明白其中诀窍,没多久便被老叫花子连吃几块,最终棋盘上只留了一只角,还不过十几个子,其实尚有点角破眼手段,只老叫花子也不知。老叫花子拍手顿足,十分得意,许久没有胜过人了,何况大胜。

            唐宁初学,反正也不知老叫花子棋力高低,更不在乎胜负,慢慢明白了一些行棋的道理,第二盘便活了二三十子,第三盘活了六十五子,下到第七盘居然乘老叫花子一时疏忽,吃他一块,竟然胜了老叫花子二子。

            老叫花子哇哇大叫,十分不服,落子飞快,到了天色已晚,乘着明月当头,依然不休,直下了十八盘,虽胜了十四盘,但居然会输四盘。

            到了第二日,老叫花子又来拖唐宁下棋,无奈唐宁要学剑,只得等待。今日唐宁用了一天,学了三式太乙剑,他有内功作底,是以学得极快。刚刚练了几次,老叫花子便拖住不放,韩湘子暗暗好笑,便指点唐宁几招破眼、倒扑、征子、扭杀之术。登时老叫花子便不是对手,连战连北,好在他一向输多赢少,只要有棋可下便是。

            第三日,唐宁已将太乙门入门剑八式学全。而下棋也非全无用处,围棋的攻杀抵御之术,颇通剑道,变化之繁杂,尤胜剑招,而因势利导形成的弃子转换、缠绕绞杀等等更是令唐宁茅塞顿开,是以胖大道士也不禁止唐宁学棋,便为此理。

            此后唐宁一边学剑,一边学棋,老叫花子早已不是对手,只得退居一旁,惟有看棋过干瘾的份。唐宁棋力迅速接近胖大道士和那师兄弟二人,比那赵山人和顾先生自然相差太远。前三日已学完入门剑,胖大道士便衡量他的内功修为,将更难的“白云剑法”授给了他。

            那顾先生是个细心人,知道唐宁浑无江湖经验,便将一些走动江湖的规矩讲与他,只是江湖纷乱,人心叵测,防不胜防,哪能讲得完?只不过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讲与他罢了。

            一众人便下棋取乐,吃住皆在陵上,撒尿拉屎自然也不下去。胖大道士取笑老叫花子姓嬴,却在秦始皇头上撒尿,老叫花子呵呵大笑道:“老叫花子姓的是输赢的赢,赢不亏,只赢不亏。嬴政的嬴是个女字,老叫花子却是个男人。”

            顾先生笑道:“不单不是女人,还是贝,活宝贝。”

            如此过了十数日,这日里顾先生和赵山人走出了一个三连环劫,无法终局,终于大家哈哈大笑,挥手作别,便将一盘永无终局的棋局留在了秦始皇帝的陵头之上。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红衣女子一曲歌罢,博得满堂喝彩。

            韩公文与郑奇此刻便坐在长安城的太白酒楼里,一边听那长安著名的歌者米嘉荣唱歌,一边向唐宁打听十几日前骊山大会的情形,深以不能亲见为憾。

            郑奇与韩公文虽是官宦子弟,家境丰裕,留在长安为质也一样的锦衣玉食,韩公文还挂着六品官的空职,但却身不自由,只能在长安城里打转,偶尔方能出城。其父母担心他们留在长安,恐招仇家伤害,是以从小就请人教习武功,二人也各听师父偶尔讲起江湖事迹,自然也多次梦想有朝一日能“仗剑走天涯”,今见唐宁这个自小一心读书的小书呆却能“闯荡”江湖,自然万分羡慕。

            这时临座有雅人点评道:“这《竹枝词》做得气象清新,含思宛转,更兼米嘉荣唱得好,尽得刘词风韵。”

            另一人道:“刘禹锡确不愧为当年‘二王八司马’之佼佼者,远放郎州,却毫无颓废之气,依当地山歌而改《竹枝词》,教化乡里。”

            同座有人低声道:“二位如此高声称赞,竟不怕旁人知晓么?当年‘二王八司马’依先帝顺宗革新,不过数月,即告失败。当今皇上虽然能够虚心纳谏,可比太宗,但最听不得人家讲起当年受禅登基之事。宫闱事秘,少说为宜。”

            前面一人笑道:“老兄也忒小心了些,我们只谈诗歌,与当年王叔文变法何干?”

            那人依旧低声道:“若是在私家内宅,你我朋友议论自然无妨,而今却是在太白酒楼。你不看那桌上尽是些神策军士么?万一被他们听到,捕风捉影,添油加醋,构陷罪名,追悔莫及。”果然那二人也不再言语。

            唐宁与韩郑二人年岁不大,贞元末年尚不足十岁,自然对隔座所言相知寥寥,而此刻三人的目光也是注意着楼下正中的一副座头。

            那座头上此刻正由上月宴请张阿大的一众人与几名神策军士喝酒,那精干汉子边斟酒边陪笑道:“这次全仗几位神策军大哥把张晏一干逆贼抓了,破了这刺杀相爷的天大案子,不然我们兄弟便是跑断了腿,也恐怕毫无结果,回去后还要挨京兆尹大人的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