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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聚散 第四十九章 启程去方州




        八月初的时候,吴道就给孟一虹打过电话,询问哪一天去方州学院报到。孟一虹告诉吴道,学生是九月三日开学,让他九月一日去报到就可以。



        吴道盼望着九月一日快点到来,他每天撕下一张日历,倒数着日子。终于,日历上的日期变成了九月一日。



        家人知道吴道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便在出门之前一再叮嘱他到了单位以后要和领导、同事搞好关系,该送礼的送礼,该请客的请客。吴道不想辩解什么,便默默地听着。当然,除了工作之外,家里的长辈们更关心的是他的婚事,他们盼着他结婚,已经盼了很多年了。吴阳对吴道说:



        “别人家的孩子初中、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把女朋友领回家了,高中你忙着学习考大学,没有女朋友还说得过去,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中间还上了一年班,这都八年时间了,你这一个女朋友都没领回来,真是读书读傻了。”



        “眼看着再过两年都三十(虚岁)了,再不结婚,让村里人笑话。上班以后要赶紧找个女朋友,不能光想着看书,书里又没有媳妇。找个女朋友赶快结婚才是正事,别的都可以拖,这个事不能再拖了。”李梅说。



        “我听说,在行在大学里找了一个女朋友。小道是该找一个女朋友了,但不能找条件太差的,咱们孩子长得不差,工作又好,学历还这么高,一定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才行,要有正式工作,不是研究生,最起码也得是个大学生才行,长相也不能差。娶一个咱们庄里条件最好的媳妇回来,再生个大胖孙子,让他们眼红去吧。”吴河说。



        “争取年底把女朋友领回来。”吴阳说。



        几位长辈说得正起劲,吴道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心里想的是他和司百芳的约定,如今司百芳二十五岁,距离四十岁的约定还有十五年,又想到,在古人看来,四十岁的确“老”了,三十八岁的苏轼就自称老夫,但现在已经不是古代,巴金四十岁结婚,鲁迅四十六岁才和许广平在一起,萨特与波伏娃一生都没有结婚,金岳霖也守候林徽因一辈子,自己不过才二十七岁,再过十五年也不过四十二岁,有什么好着急的呢?但这些话是不能对家人说的,不然他们一定会认为他是着魔了,还会告诉他,司百芳的脑子一定有毛病,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傻子才会相信那种四十岁结婚的话,真到了四十岁,孩子都生不出来了,还结哪门子婚?就算是天仙,也不能要。不管家人说什么,吴道都只能听着,并做出会照办的样子,这样才不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等会儿,你姑父就来了,你坐他的车去方州。”吴阳又对吴道说。



        这时候的吴阳已经五十二岁,身体大不如前,不再干重体力活,而是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工厂当门卫,他和另外一个人两班倒,轮流上白班和夜班。吴道离开家的那天,吴阳是上夜班,白天在家,也就有时间去送自己的儿子去汽车站。吴阳原本打算骑三轮车把吴道送到汽车站去,但杨成志前一天晚上打来电话,让吴道不要去汽车站坐车,他要自己开车送吴道去方州学院。



        吴道自然是不愿意坐杨成志的顺风车,不仅仅是因为他和杨成志的人生观、价值观差异太大,还因为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不想麻烦别人,但奈何爷爷和父母都很乐意,他也就不好再推辞。



        之所以让吴道去坐杨成志的车,吴阳和李梅想的是省钱。坐杨成志的车可以省下齐城到方州的路费不说,吴道到方州汽车站以后再去方州学院的钱也可以省下了。况且吴道的行李很多,不仅有衣服和鞋,还有笔记本电脑和一套被褥,这么多东西,携带不方便,有一辆车能送到地方,也要方便得多。



        吴河想的是见见姑爷杨成志。一年前杨成志官升一级,成为了杨家庄村的支部书记。杨成志一直就觉得杨家庄三个字太土气,一上任,他就把村名改为了“向荣村”,取欣欣向荣之意。三个月前他卖掉原来开的面包车,买了一辆新的轿车,还是一辆让人羡慕的大别克,据说花了二十多万。现在又传出来,以后要成立社区,好几个村组成一个社区,杨成志是社区书记的热门人选。小黄庄的人都说吴家找了一个好女婿,吴河很喜欢和杨成志聊天,杨成志说的话他都爱听。好女婿开车去送他引以为荣的孙子,吴河想一想就觉得这件事情很美,很值得和别人说道说道。



        九点半,杨成志开着崭新的别克轿车到了吴家,一同来的还有吴道的姑姑吴月。他们给吴河买了不少的礼物,吴河非常高兴,要留他们在家里吃完饭再走,杨成志说:



        “我们就不在这儿吃饭了。在行暑假没回来,他和女朋友两个人在方州市里办了一个辅导班,一个暑假能挣一万多呢。他们俩和我们说好了,到方州以后,要请我们吃饭。”



        “他们还说让你也去呢。”吴月对吴河说。



        “一个月就一万多,在行能挣这么多钱啊!他也是一个有本事的孩子,这么小就能挣这么多钱,还找了女朋友,大学毕业就能结婚,再过两年就有孩子了。方州我就不去了,路这么远,光是坐车就受不了。”吴河说。



        “现在办辅导班,可挣钱了。市里边的孩子一到了暑假就没人看着,就都到辅导班来了。”杨成志说。



        “还是城市里面挣钱容易啊!”吴河说。



        “是啊,我去过好几次方州市里了,现在方州建的比济州还好呢。”杨成志说。



        对杨在行在济州办辅导班的事情,春节吴、杨两家人互走亲戚时,吴家人就已经知道了,但只有吴河相信事情是真的,吴阳和李梅都认为那是杨成志和吴月在吹牛,因为杨成志打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吹牛,说话没谱,杨在行一准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吴月原来是不吹牛的,但和杨成志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的话也不能全信。现在杨成志说方州比济州还好,吴阳和李梅更加觉得杨成志说的话都是在吹牛了,方州就算再好,还能比得上济州?这是欺负我们没去过这两个城市?



        吴道对济州和方州这两个城市都很熟悉,他很清楚,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方州都比济州差得远,然而他又不好拆穿这个谎言,毕竟说话的人是他的长辈。



        看着杨成志买的新车,吴阳和李梅也觉得很别扭,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就没有想过买车的事情,杨成志却已经买了第二辆车了,他没准真的是发了大财了,一个村支部书记都这么有钱,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啊!虽然吴阳和李梅很羡慕杨成志,但在心里对他又有些反感,觉得他这是有意炫耀。他们盼望着吴道能够赶快挣大钱,买一辆更好的汽车,好压过杨成志,到那时,他们作为吴道的父母,自然也就有了面子。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杨成志送吴道去方州,吴阳对杨成志说:



        “你们早点去方州也好,到了之后要去找在行吃中午饭,小道还要去方州学院报到,报完到还要安排住处,事情不少呢。”



        “走就走吧,到了地方记得打个电话回来。”吴河说。



        “忘不了,肯定把我们的大学教授平安送到方州学院。”杨成志说。



        从杨成志嘴里说出“大学教授”四个字,吴道一点都不奇怪,也就没有纠正这个错误的说法。



        吴道很少乘坐轿车,在济州时,出门要么骑自行车,要么坐公交车,偶尔会坐出租车,只有几年前在河城镇政府上班时他才会经常坐轿车。吴道对汽车没有什么爱好,但在济州时天天都能看到各种品牌、各种档次的汽车,又常听周围的同学讨论这个话题,自然也就积累了一点汽车知识。单纯看杨成志汽车的外观,吴道就知道这辆车很不错。进入杨成志的汽车之后,他又发现这辆车的确要比自己之前乘坐过的轿车都要高级,也更加舒适。吴道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想买档次更高的汽车,因为每个人都想生活得更舒适,都想有面子。



        车窗外的吴河和李梅还在说着路上要注意安全,不同的是,吴河是说给车上三个人听的,李梅只是说给吴道听的。



        杨成志发动了汽车,吴河、吴阳和李梅的目光随着汽车而移动,直到汽车从路口拐弯,在视线中消失,他们才回到了家里。



        汽车飞快地向前行驶着,杨成志对吴道说:



        “小道,你看我的车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这车多少钱买的?”吴道说。



        “车钱加上购置税、保险,差不多二十万吧。我本来想买一辆宝马的,你姑不让,说太贵了。我后来一想,的确不能买宝马,为什么呢,便宜点的宝马二三十万也能买,但那个牌子太扎眼了。一个村支书开宝马,容易惹是非,最后转了一圈就买了这辆别克。”杨成志说。



        “你就是让钱给烧的,要我说,就不该换车。以前开的那辆面包车就挺好,车便宜,拉的人还多。现在换的这个车花的钱多不说,拉的人还变少了。”吴月说。



        杨成志对吴月说:“这就不是钱的事。以前是村委会主任,是二把手,开面包车也就开了,现在是村支部书记,是一个村的一把手,你看哪个村的一把手还开面包车的?我代表的是向荣村的脸面,是村里的一千多口人。”又对吴道说,“小道,你是有学问的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吴道一开始听说杨成志把杨家庄改名向荣村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可笑,村名是村民的集体记忆,代表的是历史文化,怎么能说改就改?改个名,村子就能发展起来,那才是见了鬼!现在又听杨成志说自己代表向荣村的脸面,他觉得更加可笑,一个村的脸面难道就在于村支部书记开什么车吗?让村民都富裕起来,能够有尊严的生活,那才是真的有面子!然而杨成志毕竟是吴道的姑父,是一个长辈,他心里有话不能说,只能说假话,他对吴月说:



        “姑父说的对。”



        “你说的对,行了吧?”吴月对杨成志说。



        “现在这个社会就离不开汽车,小道,你应该趁年轻早点拿个驾照,以后也买个车,再回家就方便了。你弟弟在行在学校里也已经抽空把驾照考出来了。岁数大了再去学驾照,太费劲了。前几年我学驾照的时候,就费老了劲了,我一看这么难,干脆给了教练五千块钱。教练和考官是穿一条裤子的,给了教练钱,不考试,考官也会让你通过,我这才拿到了驾照。要是一样一样的考,我到现在也不一定拿得到驾照。开车本身很容易,考个驾照弄那么难干什么,又是理论又是路考的,明摆着就是想收钱。”杨成志对吴道说。



        吴道很想问杨成志买车的钱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也知道这个问题太尖锐了,也就没有问,想起向荣村租出去的五百亩土地,他觉得自己有了答案。关于买车的事情,吴道和父母一样,从来就没有想过,因为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天能买得起汽车。考驾照送礼的事情,吴道是听说过的,况且他在河城镇政府工作之时也见多了托关系送礼的事情,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他想到,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要考驾照,是不是也要给教练送钱?如果真要这样才能拿到驾照,他宁可一辈子不考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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