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是如何知道的？或者说，身在封魔锁下，是谁将外界信息告知了他？
玄华再次看了看封魔渊四周值守的弟子们，无需多言，葱白的手指微抬，四周的弟子就轻易被聚拢到了一起。
众弟子们大惊失色地看着玄华，不明白一直看着深渊的仙尊为何会突然出手。
玄华衣袂翩翩，在封魔渊上的雾气中，自然地偏过头看着他们，眉眼淡淡，不见悲喜。
手中一道道灵力打入弟子们体内，直到左后侧的一个女弟子身上，动作一顿，却没有停止。
直将最后几个也一一验过，才收手。
“带她去找堂墨。”
其他人惊讶的看着他们之中左后侧的一个女弟子。
而被点出的女弟子始终低垂着头颅，即便玄华如此说也没有抬起的意思。
其他弟子自然听从仙尊的指令，一开始与玄华说话的弟子还顺势拿出一根捆灵索直接将女弟子绑了起来。
绑完后，看仙尊没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然是犯了什么错吧。没办法，对仙尊就是盲目的信任。
同时也对着女弟子说道：
“走吧，我们带你去找掌门，你还是坦白从宽，以期掌门从轻处罚为好。”
那名女弟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被带走前，看了一眼玄华，质问道：“仙尊，你放弃白师姐了对吗？真的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司念？”
玄华听言恍然，又是阿司曾经留下的善意，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造就了今日的恶果。
“你是因为白思竺？”玄华本以为这名弟子是在下山时被魔修强制化了魔，但看样子，好像不是。
若是司念在这，就能认出，此弟子就是当初他们去慧香斋上课时，常常跟在白思竺身边，也向来最向着白思竺的那名女弟子。
想是从玄华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让那名女弟子激动起来：“白师姐向来仁善，上恭下友，处处妥帖，她为了我们做了那么多，如今仙尊你说放弃就放弃她了？
仙尊的心是偏的不成？司念处处针对白师姐，你不管不问，还倾心这样的人，仙尊你的眼睛瞎了吗？”
女弟子知道自己的情况，一旦被发现就算坦白从宽也不可能被从轻发落，像是最后的冲动般。
不管不顾的说出了自己向来压抑的不满，还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甘和嫉妒。
“放肆，仙尊岂容你如此诋毁！”周边弟子都愤愤地看着女弟子。
玄华就是他们心里永远高山仰止的存在，若白思竺是他们心中永远温柔皎洁的月光，那玄华就是他们心中敬畏，可望而不可及的唯一天阳。
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亲眼所见，心里的月光已被阴影逐渐遮蔽，变得不再纯粹，可好在仙尊依旧孤高傲岸地挺立在那里，目看天地，力护苍生。
所以此刻自然不许有人这般诋毁玄华。
可玄华却不为所动，女弟子的话没有引起他眼中丝毫波澜，墨色的长发被白玉冠挽着，眉眼修雅清俊，明明一双多情的桃花眸，里面却都是无情的冷漠。
女弟子不禁有些怔然，这是她第一次离仙尊这般近，第一次与仙尊说了这般多的话。
这般近的距离，更让仙尊如同浊世清贵的公子般清晰起来。
没错，就该这样，这才是她心中的仙尊。
是，她心中有妄念，却从不敢言明。
从前不敢，后来发现白师姐与仙尊的亲近，又知道她恐怕不仅不敢，还不能。羡慕吗？
羡慕的，可那是白师姐。
她当初卡在入境后期迟迟没有进益，是白师姐，回回与她比试指点她的不足，又常常与她论道，为她指明大道的方向，她才一连突破，成为筑基修士。
她本就对白师姐的恩情无以回报，又岂会嫉妒白师姐与仙尊的关系。而且师徒关系好，对白师姐也更有好处。
所以她认了，比起远处的仙尊，白师姐最起码就在自己眼前，看得见摸得着。
可偏偏，自从司念来了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司念心机的处处针对白师姐，还陷害白师姐。
是的，无论是抑灵草的事，还是金陵秘境之事，她都不信白师姐会那么做。
她坚定地认为，白师姐是被司念处心积虑陷害的，而仙尊竟看不出司念的虚伪。不仅处处相护，甚至一副倾心于她的表现。
怎么可以？高高在上的仙，怎么能因为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而染上凡尘烟火。
更何况，仙尊还就此冷落了白师姐。
于是她对司念起了杀心，为了白师姐，也为了仙尊，这个女人都不应该存在。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始终看不到司念的人。
她的恶念无处宣泄，终于在她练功的时候，分了神，走岔了方向，生出了心魔。
顺理成章地，杀司念，已成执念。
然后她来封魔渊的时候，听到了渊底的声音。
许是她修为太低，渊底的人竟轻易道破了她的心魔。
她一开始也是心生警惕的。
但渊底的人，并没有要她做什么，也没有利用她。反而惆怅的与她聊起了她的心魔，还开解她，让她不要冲动，毁了前途。
终于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她不用每天压抑、控制，担惊受怕，甚至这个人还愿意倾听她的话，也不会因为她的妄念嘲笑她不自量力。
更不会因为她对司念的杀心，而觉得她不配为正道修士，对她避之不及。
她渐渐喜欢来封魔渊，每次都会和渊底的人说说话。
直到今日，玄华来此，也是她告诉段翼的。
然后就站在一旁，一边贪婪地想多看几眼，一边又害怕着被仙尊发现。
但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可她还是想说，为什么要改变？为什么要喜欢司念？看着那双清冷的桃花眸，她只觉回不过神，也不愿回神。
“你生了心魔，带下去吧。”
知道自己此次恐怕是最后一次见到仙尊了，就在众人要把她带走的时候，她不禁泪湿眼眶，一边回头一边喊道，只希望能让玄华答应自己：“仙尊，仙尊求求你，不要心悦于谁好不好？你就应该站在高山之巅，蔑视众生，你不应该喜欢别人，不应该走下神坛，或者、或者你非要喜欢，那就去喜欢白师姐啊，你去救她吧，若救不回来，那你就杀了司念，斩断一切情爱，那才是你啊，仙尊-杀了她！”
随着女弟子无语伦次的话语，人渐渐被其他弟子带远。
玄华虽没有理会女弟子，可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却渐渐放空。
情之一字，难言难解，身在其中，冷暖自知。
他看得出，或许女弟子对阿司也是情真意切，但更是为了掩饰心底的欲念。
高山之巅？神坛人间？是阿司将他拽下凡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