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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9.6
  解梦二字,程渔熟悉又陌生。他小时候在家时,常常见老爷子找表哥解梦。那会儿表哥才从山上修道归家,还未成为白虎使,但忽悠人的本领已经登峰造极。
  老爷子说梦见了红布,何解?
  表哥说:“外公,此乃喜事,看样子您要红鸾星动了,恭喜恭喜。”
  老爷子又说梦见了牙齿,何解?
  表哥说:“外公,此乃大喜,说明您红鸾又星动,可喜可贺。”
  老爷子最后说梦见了棺材,作何解?
  表哥直接敲锣打鼓,大贺:“升官发财死老婆,外公,外婆已仙去多年,您这是要娶新媳妇了?我能讨个吉利钱不?”
  程渔那会儿才九岁,见老爷子提着板凳腿抽表哥,就知道他表哥不靠谱,解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八成都是春梦。
  他听崔安澜说要教他解梦,以为也是表哥那种招摇撞骗,一时有点生气:“解梦?解谁的梦,告诉对方凶吉,最后讨个吉利钱?”
  崔安澜不知道程渔对解梦的偏见,对突然有些生气的程渔耐心地解释:“解凶兽之梦,怪奇之事,破梦解困。”
  这话说得神神叨叨,但总结一句:不是解人的梦。
  程渔这下子终于收起偏见之心:“妖怪也会做梦?”
  崔安澜道:“自然,世间万物皆可有梦。哪怕是幽冥中的厉鬼,也会入梦。只不过与人类的梦不同,他们的梦会产生真实梦境,幻化为厄。这种厄轻则伤人毁命,重则流血千里。”
  程渔闻言举一反三:“也就是说,这里是那个鲛人的梦?”
  崔安澜的右臂一直被程渔紧紧抱着,他有点用不惯左手,只能慢慢反手画符:“唔,不是,这里不算是鲛人的梦,只是蜃境。所谓的蜃境是在梦境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了梦。这种梦境的主人并不是梦主,就好像南柯居的那些人,他们也会做梦,会产生梦境,演化成蜃。
  人和妖毕竟还是不同,人在梦境中产生的蜃境并不会影响到其他人,而妖则相反,不仅很容易影响到其他人,甚至还能伤人。”
  程渔听了解释,认真思考道:“所以黑童子很有可能是被鲛人伤了?”
  崔安澜觉得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只不过他没想到那只鲛人竟然会产生蜃境,是对家乡太思念了吗?
  这条鲛人是别人送的礼物,说是退休的人都该养养鱼,浇浇花,修身养性。他到不反对养鱼,只是不太喜欢鲛人的闹腾,便将他搁置在泠泉旁,偶尔也允许他去正殿里玩耍。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松弛了,才会让鲛人放肆,养出蜃境。
  崔安澜的左手上的符纸融化于水中,瞬间将海面凝结成冰。
  两人落在冰面上,终于让程渔松了一口气。他还是不习惯突然上天入地,脚下没处可依。
  程渔落地就松开崔安澜的手,像是怕遇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跳得老远。
  崔安澜见程渔的模样,忍不住又笑出声。
  程渔以为崔安澜嘲笑他:“你笑什么?”
  崔安澜立刻忍笑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笑。”
  程渔心里对崔安澜很是不满,在心里又给崔安澜记上了一笔。他明明听到了崔安澜的笑声,却见他睁眼说瞎话。此时,并不是找茬的好时机,这个蜃境很是奇怪,他还要指望崔安澜保护自己。
  程渔又将“忍辱负重”这个词在心里念了一遍。、
  他换了一个话题,问:“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那黑童子在什么地方?”
  崔安澜见程渔一脸愤恨的模样,上扬的嘴角忍不住笑意:“哈,唔,他啊,大概就在这海面之下。”
  程渔又见崔安澜在“嘲笑”自己,打算眼不见为净。他低头看着被冰封的海面,将崔安澜当做冰面,狠狠地踹了几脚。他道:“这也是你法术弄出来的?”
  崔安澜点点头:“嗯,是的。哦,对了,我该教你这个法术。不过,你是凡人,是无法使用法术的体质。”
  程渔觉得崔安澜在忽悠自己,他又不是没见过法术的普通人。他的表哥不就会用法术。他反驳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打算兑现奖励?我告诉你……”
  崔安澜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程渔的红唇上,打断了他的话。他有些无奈:“你怎么老是误解我?哎,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不信任。”
  他背后的石柱也染上了冰霜,被冻成一根根白色的柱子,立在他的身后。
  哪怕过了很多年,程渔也记得那日繁星满天,月华吻过青年的白发,给青年染上一层圣洁。
  他姿容万千,风华绝代,第一次让程渔感觉到“仙”这个字很适合青年。
  他就站在青年的面前,听见青年温柔不失慎重地向他起誓:“我向天地起誓,若我对程渔有半点虚言,必遭挫骨扬灰,天谴万世。”
  程渔没想到崔安澜会发这样的毒誓,他有些无措:“你说这个干什么,我……”
  崔安澜发完毒誓后,感觉轻松很多。他与程渔离得很近,发出的声音很轻:“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一些。”
  程渔多疑的性格,很难相信他人。他虽然没觉得自己会改变,但是稍微信任了崔安澜一些。
  他推开崔安澜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有些泄气地道:“又不能用,我学什么法术!”
  崔安澜觉得程渔太心急,这毛毛躁躁的性格还真孩子气。他指腹有些红,感觉像是沾染了程渔唇上的胭脂。
  可程渔唇上哪来的胭脂?
  崔安澜有些恍惚,半天才回应起程渔:“啊,凡人不可使用法术是天地规则,所以只要骗过这个规则即可。”
  不过,所谓骗,也是需要得到天地的考验。
  他告诉程渔:“你可以借用一个人的名讳来使用法术。”
  程渔:“名讳?”
  崔安澜道:“对,比如人间的道士会说无量天尊*,诛灭。他们这些凡人借用道教诸神和真仙的名义施法。你也可以用这种方式。”
  程渔听了这话,不太相信:“这是说借就能借的吗?神明之类的,又那么好说话吗?”
  这个想法倒是有趣,事实上,确实不是那么好借。哪怕是在人间,也不是任何一个道士都能借成功。
  崔安澜要教程渔学法术,自然会保证借成功。他道:“其他人我不知道,若是你的话,我觉得一定会成功。”
  这种自信,程渔可没有。他叹了一口气:“那我该向哪路神仙借法术呢?”
  崔安澜挺了挺胸膛:“你若是不介意,可以用我的名讳。”
  程渔瞧崔安澜的得意样,忍不住刺他:“哦,也就是说,我以后每次使用法术,都要念一遍华胥仙人?”
  崔安澜摇摇头:“那不是我的名讳。”
  程渔抬起头,望着崔安澜问:“那你的名讳是什么?”
  崔安澜有些不解:“你不知道?”
  程渔还真不知道崔安澜的名讳,更不知道崔安澜就是崔家的老祖宗,是害他诅咒的人。
  这些都是赵瑟故意隐瞒下来。
  赵瑟了解程渔,若是让程渔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就是死也不会让崔安澜得逞。
  程渔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崔安澜,他的少爷脾气又犯了:“你很出名吗?在南明有庙宇?我必须要知道你的名讳吗?”
  崔安澜随即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挺出名,虽然人间没有他的庙宇,但他的下属阎王、判官、黑白无常不都很有名。  不过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他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只说:“你说的对,我叫崔……”
  崔?
  程渔眉头一皱,心下恨意上头。
  崔安澜见程渔不喜,立刻改口:“摧兰折玉的安澜。”
  哈?
  摧兰折玉。
  程渔忍不住远离崔安澜,心里更加觉得崔安澜是一个变态。
  崔安澜也心生后悔:“啊,不是,我用错词了。是兰芝玉树的安澜。”
  程渔更加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他问:“你脸皮这么厚?难不成我以后用法术前,还要先念一遍,兰芝玉树的安澜?我不要!”
  这确实有点羞耻。
  崔安澜都忍不住点头:“你说的对,确实有点。要不这样吧,你想一个,我就用你想的那个,借法术给你。”
  程渔一想还能这样,觉得崔安澜和自家表哥真是有的一拼。想到表哥,他突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白虎秘术如何?”
  他可聪明着,用白虎秘术为借法名讳,等他回到人间,就算外人听到也只会以为是表哥教得他法术,不会疑心自己跟华胥境又关系。
  崔安澜一听,是赵瑟的官名,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可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法子。他嘀咕了一声:“借我的法术用表哥的官名,这算什么?”
  程渔听见这句话,坏心眼地直接忽略。他对着那白发的青年大声地喊着:“先别啰嗦了,快借我法术吧!”
  崔安澜又嘀咕了一声,程渔有些听不清。
  他就站在冰面之上,突然脑子一阵疼痛。有许多奇怪的画面如潮水般地涌入他的脑海之中,那些画面中有苦有涩,就是没有丝毫的甜。
  璀璨的星空开始灰暗,冰封的石柱渐渐破碎。
  程渔面前,那个白发青年的脸渐渐模糊。
  在这一刻,程渔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做梦了。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在噩梦之中为了抓崔榆林,强行换了真身,导致法力不济,陷入沉睡。
  这里不过是他曾经的一段记忆,并不是现实。他骂了一句该死,指尖凝光:“白虎秘术五  破梦。”
  青年身后的石柱崩裂倒塌,程渔没有一点犹豫地转过身,往梦境破碎的地方走去。
  在他身后,那个白色的青年立在原地,眼角流出血泪,用缠绵的声音呼唤着:“程渔。”
  可惜这句话,程渔没有听见。他从梦中醒来,睁眼就看见挂着的输液瓶以及坐在他床边说话的勿忘和崔安澜,两个人讨论的极其忘我,连程渔醒来都没有发现。
  勿忘:“好吧,这事还要从那年的七夕宴说起……”
  程渔一听,直接抬脚踹在了崔安澜的背上。他嗓子很哑,但态度依旧那么恶劣:“勿忘,你是年纪大了,话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大家喜不喜欢过去篇,因为留言比较少,所以我没得到什么反馈。如果大家喜欢我会在后面多写一些,不喜欢我就少写一些。接下来,解释文中两点:第一,大家有没有被我的叙事弄乱了,我怕自己没写清楚,解释下。这里回忆其实程渔的梦,而非勿忘告诉崔安澜的旧事。勿忘想说时,被醒来的程渔打断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内容。所以崔安澜还是不知道程渔的旧事。第二,无量天尊:这里我是百度的,并不是某一位神明的名讳。我最初以为是哪一位,后来才知道是所有的道法无边的道教诸神和真仙。主要这些都是来自于百度,可能有误,但是我就准备先这么写了,如果有懂这些的小可爱,能帮我一起修改,我再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