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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剑客卧途


        却说这厢楚升脱身而去,夺了一马便匆匆往回归,当马蹄渐渐越过密林之时,他方才松了口气,胸中涌动的气血已然压制不住,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扬鞭抽在马臀,楚升纵马疾驰,心中大石也由是落下。
        那邓先其人已是剧痛难抑,不便搏杀,可楚升硬抗了其人几个来回,自己又哪里是好受的。彼时他也已是力竭,只是兀自支撑毫不露怯;郭沭惧他还有手段,可楚升缘何不是惧他们拼死搏杀?
        所幸两方赌徒明面筹码摆上,楚升竟是修的厚黑功夫,更略胜一筹。
        他这里脱身倒也是脱身了,可在彼处,却也有一人,正遇到了相仿情形。
        只是略有不同的是,此时是众人围守楚升,彼处却是一人当途而卧,挡住了众黑衣去途。
        崔应声其人于宁州败走之后,却是直转入扬州,便是要同下扬州那一彪回合,几人便是要有大动作。
        可他领众一路走走停停,便是一路行,一路为祸,倒说不上是赶路,只像是游山玩水般,乍一停留,便是三五天之久。这其中缘故,却是因那大动作之时,却要由扬州那一彪统领负责,他也是心比天高,自认为同属六彪,为何自己便要听其人命令?
        由是,这人便丝毫不上心,过得这般多时日,竟还未到,仅仅只是刚入扬州不久。而此厢,便是遥遥看见一个满面风霜的剑客盘坐路途中央,手边竖有一柄长剑。其人微闭着眼眸,似是睡着了一般,随着阵阵马蹄声袭来,身子也是左摇右摆,如蒲柳随风,指不定往何处倒去。
        “快滚开!怎敢阻我黑衣路途?”一心腹黑衣拍马上前,口中虽然要喝退其人,但手中束衣刀已是扬起,便是要乘势而去,一刀便要剁了这人项上头颅。
        崔应声淡淡的看着这一幕,杀人便是见得多了,黑衣生而便是为杀人以设。
        讲理?他们从来不会与人讲理,讲的唯有手中束衣快刀。
        可,那心腹黑衣手中束衣刀快,却犹自快不得那卧坐于途中,忽然睁眼的剑客。
        众人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剑光晃过,竟不见那剑客动手,只听得“铛”得一声脆响,待到定睛看时,剑客已是右手拄在剑首,长剑安然呆在鞘中。
        那胯下马儿却犹自奔走,可那黑衣却是右臂自肘部被整齐切断,鲜血飙射一路,持刀的半条右手更是不知飞往何处去了,只留下一连串凄惨的叫声远去。
        “大胆!”众黑衣惊怒非常,皆是不约而同纵马疾驰,手中刀光反射得日光明晃。
        崔应声眯着眼,立在马上不言不语,右手也是不禁按住了腰间长刀。
        那剑客左掌聚气,面朝众黑衣咧嘴一笑,掌已落下,其身也是乘势而起,右手正握在剑柄上,长剑随身离鞘,剑身之上明晃晃光芒一闪。
        剑光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万钧。
        剑罡锋芒不发则已,发则似白日惊鸿。
        迎面黑衣众十人,其人孤身而入,直直与这乘马而来的众十人过了一个来回。
        当他落在崔应声面前之时,背后众黑衣已是人仰马翻,伏尸一片。
        杀意如芒在背,崔应声喉中干涩,那剑光甚快,便是如他外景修为都看不明晰。
        他猜测这剑客修为当也是在外景之中,可外景大境界如此广袤,又有通脉、开经、踏门、半步四境。四境之中各有品阶,虽然彼此也可说是相差不大,但高手之间若差了一丝一毫,都可能谬之千里。
        自己连其人出招都看不甚清,拿什么来抵抗?
        “敢问高人...”他张了张嘴,一手攥紧了缰绳,一手空悬在束衣刀柄附近,心中纵是忐忑万千,也只得是硬着头皮问道:“敢问高人名讳...又有何指教?”
        “我自太原而来,不远千里赶赴宁州城...”这剑客抬起满是风霜的面容,崔应声一时竟是觉得格外熟悉,可只是记不得在何处有所见过。
        剑客微微笑了笑,抖了抖右手长剑,见崔应声右手一黑衣蠢蠢欲动,手中剑光一甩,那黑衣已是转瞬间栽落马下,鲜血泼洒满地。
        “复又不作停留,匆匆追赶你往扬州而来,也是有幸,便教我追上你这厮。”剑客弹了弹剑上鲜血,只见那剑身嗡鸣,其上鲜血震颤自散。
        “我那劣儿虽是武功稀松,但毕竟是为你作事,虽然身死,我亦是无话可说。”
        他面上笑容一咧,语气虽然轻松,但四溢的杀气却是做不得假。
        “只是可怜...他最后竟是收尸都不可得?”
        崔应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口中惊愕道:“你才是...”
        他话未说完,一有一道剑光倏然而至,崔应声左侧黑衣匆忙拔刀来格,却只见那剑客亦是艺高人胆大,竟是当面折返剑光,生生穿透了黑衣胸口,复又转回攒刺相崔应声。
        这道剑光一来一回,其人可不就露得空挡?崔应声正当面,若是拔刀来斩,普通武者定然是因此身死。
        可此厢崔应声确是拔刀斩来,可那刀身方落,便是“铛”的一声,剑身已然回折抵住刀光。
        这手剑招竟是疾快如斯,崔应声瞪大眼睛,眼见剑光又转,他匆忙挥刀格挡,可依旧是迟了少许,胸口已然被一剑点中,喷溅出鲜血来。
        他匆忙便要驭马退走,可剑客左手扯住缰绳,面上笑容不改,手上却骤然发力,那马儿生生被他扯的四蹄岔开,轰然倒地。
        倒地一瞬,崔应声急急便就地一滚,险险避过剑光,可依旧是在背后擦出长长一道伤痕。
        长剑自马背上拔出,这剑客提剑踏在马身上,脚掌一踏,身形骤然朝着崔应声激射而出。
        “前辈,你子也非是亡于我手...何必苦苦相逼!”崔应声挥舞得刀光如同密雨,也只是这样才能当下如此快的剑芒。
        “是极...”剑客一剑点出,叮叮铛铛响彻一片,他却是不以直直趋进,反倒是把手中剑势化急化快,如同满是剑刃的风暴反倒将崔应声笼罩。
        “我愿...我愿跟从前辈一起为你子报仇。”
        “如何敢啊...”那剑客嗤笑一声,片刻功夫长剑已在崔应声身上留下足足有得三十六道伤口,可见出剑之快,剑势之盛。
        “我也不强求,只是那曝尸之仇,权且请崔彪主回报我。”
        “前辈但可说来,在下...在下纵是万死不辞!”
        剑客玩性落下,一剑格去崔应声手中束衣刀,递剑而出搭在其人肩上。
        此时,崔应声浑身上下,已是衣不蔽体,前身竟是再无一块好肉,尽是剑痕剑伤。
        “如此简单...”剑客笑了笑,语气轻松,但杀机十足道:“只请崔彪主自缚双手,坠行于马后,随我一路去寻那杀我儿之人,好取了他头颅来祭奠我儿!”
        崔应声面上煞白一片,剑客如此要求,可不就是要了他的性命?
        且这般手段,也还是最为歹毒的那种。
        想扬州回往宁州城转,一路行来,若是他被束于马后拖行,且不说此时衣不蔽体、遍体伤痕;纵使是有罡气护体,又能撑得几时?还不是被活生生拖行而死?
        “前辈非要如此?”崔应声咬牙勉力劝道:“须知各州皆有黑衣千户所所在,前辈若拖行我而走,一路可当不得太平。”
        这话倒是在理,各处黑衣可不都会拦路围杀,其人真真难行。
        可剑客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将腰间长绳抛下。
        “自缚双手随我而来,还是便在此厢死于我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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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宁州城府境,一路通畅无阻,楚升风餐一夜,策马加鞭,不日已赶到了那落龙城府境。
        柴山便是已在眼前,楚升微眯眼眸望了望此处低矮连绵的山峦,便是一声轻笑,拍马而上。
        半山山腰之时,已有响箭飞起,林间簌簌窜出数十道身影,持弓者持弓、提刀者提刀;前者遥遥搭弓作射状威慑,后者满面凶悍而来。
        这厢人等,却是都身着藤甲,楚升心中了然,还不待几人来到,便在马上发问道:“我是为寻荣平荣寨主而来...”
        “笑话!”那为首的匪人把刀一提,瞪圆双目喝道:“你又是何处来的宵小,说见我家寨主便要见?”
        “老爷这会儿心情不错,你且把背上那柄剑留下来,我等便放你离去。”
        楚升面上泛着笑容,心道这小小匪头也是眼尖,看出了蛇剑裹不住的金光,起了贪念打到他头上来。
        “有些日子未见,你柴山匪寇倒是涨了胆识啊!”
        “大胆!”小匪首刚开口吐出两字,楚升却已把手中马鞭一抖,狠狠抽在了其人脸上,生生抽打出一道血痕。那人气的浑身发抖,刚是扯嗓子便要招呼来,却听到楚升淡淡道:“我乃龙首峰楚升!你倒是好胆!?竟敢冲我扬刀?”
        其人稍微滞了滞,口中依旧叫道:“老子可不知什么楚...”
        “等等!”后方的弓箭手中却传出一道呼声,便有一人急急冲下来拦住这小匪首,面带谦卑朝着楚升道:“楚掌门切勿动怒,这人只是近日投我山上的,未曾听过楚掌门大名,若有冲撞,还望见谅。”
        “带我寻你家寨主...”楚升高居于上,只是让其人带路。
        有老匪引路,众人纷纷收了那番剑拔弩张的意思,伴着楚升往山上攀去。
        “近日你山上倒是人手多增啊...”楚升打量着周围,便都是些精干汉子,想来都是新人。
        “正是,便有几百人手投我寨中...”那老匪躬身道:“皆是并州一地逃难而来的青壮汉子,为了口饱饭,便落草而来。”
        “唔...”微微点了点头,楚升未再作声,柴山匪寇又多了数百青壮人手,想来那自斩赤眼彪一寨的损失都有所弥补,实力甚至还更有增益。
        但这又算的上什么,楚升这回返一趟,便正是为收了这些柴山匪而来。
        来到寨中,自有人去唤那荣平四人,楚升倒是也未曾等多多久,便有连连的咳嗽传来,几道身影由是转入。
        荣平、张朗、熊光、雷通四人皆是一同而来,四人倒也是作的一般打扮,这炎炎夏日,却都穿着厚厚衣袍。荣平一马当先,见到楚升面上更是泛起了激动的神情,拱手道:“楚掌门,咳咳...我兄弟四人苦苦相候,终于是将您等来了啊。”
        几人落座,楚升毫不客气的占据主位,只是搭眼一看便已在心中明晰。这几人此厢都是寒毒淤积甚重,竟已到了这番程度,若自己再缓上个数月半载,恐怕只能再见到他们四人的坟了。
        荣平心中急切,楚升却是稳坐钓鱼台,他目光含笑,开口道:“荣寨主,这些个时日,贵寨似是所获颇丰啊。”
        呵了呵气,荣平搓着手苦笑道:“确是如此...一则是并州逃难青壮来投,添补的人手;一则是前些时日,忽有些所谓肆明山来人运载着一些...”
        言语之间,他顿了顿,却是张朗在悄悄的拍了拍他,但他只是反手按住后者手臂,依旧道:“运来足足有十万两金银;八万石粮食;颇多的军中器械,便是有两百副明光铠、千把百炼淬火横刀、十数具神臂弩及藤甲纸甲等林林总总。”
        张朗拦不住自家大哥,却是一咕噜都抖落出来,他面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敢多言。只是招了招手,让人抬来火炕,竟是在堂中燃起火来,温度再度升高,几人面上苍白之色都缓和了些许。
        “如此来说,那这柴山山寨,倒也算是一方大寨了啊。”楚升叩着桌面,偶然抬头目光落在荣平面上。后者顿时一个激灵,抱拳道:“楚掌门抬举了,我等兄弟四人,依旧是以楚掌门马首是鞍!”
        楚升拿目光望向其余三人,熊光是个没甚心机的,便无脑跟着荣平;而雷通早难耐寒毒缠身,也是勉勉强强的跟着附和,张朗倒是自顾烤火,被荣平推了一下,才微微抬头,面上表情晦暗难明。
        他一言不发,楚升便也只是抿着茶水,气氛慢慢凝滞,荣平张了张嘴,刚要出声缓和一二,却忽的听到张朗突然道:“楚掌门...我寨中武力可也算得上昌盛?”
        “确是如此...”
        “这份实力,便是横扫整个宁州绿林,楚掌门以为如何?”
        “数千青壮,又有军中器械,横扫绿林当是无碍。”
        “既然如此...”张朗豁然抬头,眼里闪烁着冷光,“楚掌门如何便来的这般大口气,要吞下我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