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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九榛就这么听着,有时眼里似乎流露出一丝笑意,可还没看真切就不见了。安澜自顾自地说着,他兄弟怎么好,他妹妹怎么不好。絮絮叨叨的,不厌其烦的说着,一直说了好久。
  
  他一直盯着九榛看,眼睛都很少眨一下,像是要看进心里去。牢牢的看死了,眉梢眼角,嘴畔鼻翼,一根汗毛都不想放过。安澜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去看一个人了。
  
  
                                    
  4
    聂连枷出了内院,拐进言堂。心里暗自盘算,暗堡明面上的生意都在南方,少于北方各大门派往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无缘无故,隐庄的二庄主竟亲自登门拜访,连梓也让他出来,看来有些说道。
  
  他分神回想了下方才安澜的表情,面孔露出古怪的笑,似乎有一丝得意。
  
  聂连梓与宁勿可正在言堂中闲谈,抬头见聂连枷闲庭信步的走进来,相互抱拳打了招呼,落了座。
  
  宁勿可暗中观察这传说中冷情无常的暗堡之主,竟然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心下一紧,他来的路上,见暗堡等级森严,守卫严明,人人进退得当,心里已是暗自震慑。这聂连枷少年时父母双亡,险些死在夺位的人手里,后来报仇雪恨,性子便极其阴暗,喜怒无常,更极少在人前露面,暗堡又偏安东南,没想到短短不足十年间,已经壮大到这个程度,不亏是武林第一大堡。
  
  他心里胡乱想着,面上还是一素的寒暄着。聂连枷只挑几句紧要的还了口。
  
  宁勿可想了想,望向聂连枷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我有一侄儿,素来顽皮,两月前在江东偶遇堡主,便任性着硬要跟来,现在兄长思子心切,特托我来接回侄儿,望堡主放行。”
  
  聂连枷望了连梓一眼,见他眼中亦带疑虑,眉梢一弯,说话竟夹了一股寒气,:“他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我如何会阻拦。请宁二庄主随我入内,接了你贤侄回去便可。”说话间眼神也没看宁勿可一眼。
  
  聂连梓见兄长似乎动了气,忙说道:“二庄主,请随我来。”
  又看了兄长一眼,聂连梓坐在那里,垂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只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寒。
  
  连梓心里叹了口气,便为宁勿可领路,没想聂连枷竟也懒洋洋地站起来,随他们一起回了内院。
  
  问了无所不知的二管家,便往永柳的院子里来了。不只安澜,几个公子几乎都在这闲聊,连九榛都在这,只还是一字不吐。
  
  他本是和安澜在凉亭里聊天,当然,是安澜说,他听着。后来永柳寻了来,让安澜去他的小院带着,安澜便死活拉着他一起。本来想挣脱的,可想到安澜絮絮叨叨说的一大堆话,多少年没感觉的心竟莫名的软了一下,就糊里糊涂的跟来了。
  
  宁勿可见了这一屋子的娇嫩公子,心知是怎么回事,聂连枷故意让他进这内院,他果然尴尬得要命,他一生只钟情过一人,为了这人洁身自好,从不涉足声色之所,这种场面还真是头回见着。
  
  这时只听一声犹豫的“宁叔叔?”,宁勿可寻声望去,可不是自己乖乖的宝贝侄儿吗!
  
  安澜大叫了一声,朝宁勿可扑了过去。
  
  永柳他们几个都吃了一惊,安尾儿抬头看了聂连枷一眼,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也未做声。
  
  宁勿可笑出声,温柔的抚摸着安澜的头发,轻声训斥道:“胡闹都闹到暗堡来了,怎么不想想我们多担心你,堂堂隐庄的大少爷,却说自己是什么小倌,你想气死我是不?”
  
  安澜靠在他身上撒娇道:“宁叔叔不会生我气的,再说,”他轻轻的站直了身子,“我是做过小倌,我也不是什么大少爷。”
  
  宁勿可眼中大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安澜又靠回他身上,轻声道:“宁叔叔,他,他死了……,我师傅死了。”
  
  话没说完,眼泪早就连珠似的掉下来。
  
  宁勿可身躯一震,把安澜抱紧,安慰的摸着他的头发:“那也好,你师傅可以先见到他了。”
  
  见安澜哭得更凶,宁勿可也声带哽咽道:“别哭了,你原谅了他,他去前必是笑着的。可你在外面胡闹,他在底下也不会放心。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安澜也不说话,摇了摇头。宁勿可无奈,不由得看向安尾儿。尾儿面无表情,漠然道:“他不会跟你去的,大庄主请回吧。”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众所周知,隐庄二十多年来只有二庄主,大庄主从未出现,宁勿可自己终身未娶,为人稳重,眼下这大庄主二庄主大少爷的一锅粥,真是不知所以。
  
  聂连梓转头看着兄长,眼里带着疑惑,聂连枷冷哼了一声,瞪着安澜,眼睛也不转一下。
  
  尾儿身形一晃,一略身到了宁勿可面前,伸手把安澜拉过来,瞪了他一眼。宁勿可看着她想说句什么,便被她打断:
  
  “有劳大庄主费心,我家公子我自会照顾好,我们姓安,不敢妄称贵庄大少爷,庄主无须挂念。庄中事务繁忙,不便耽搁,还请大庄主早日回庄吧。”
  
  一番话冷嘲热讽,蛮横无礼,却说的宁勿可脸上血色尽褪,向安澜颤声道:“平安,你怪我吗?”
  
  安澜抬起头来,恳声道:“宁叔叔,我不怪你,我们都不怪你,你也别怪我们。我在这很好,不想去隐庄。你回去吧,我过些时日再去看你。”
  
  宁勿可愣愣地回身,向聂连梓兄弟抱拳作别,踉踉跄跄地出了小院,显然受了很大打击。安澜看着他背影,目光迷离。
  
  安尾儿冷哼一声,安澜立时把目光收回,露出小鹿般委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尾儿理也不理,转过头去,显是嫌他没骨气。安澜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向聂连枷点点头,便飞奔去追宁勿可。
  
  聂连枷面孔上掠过寒气,“碰”的一声,离着二尺远的桌上的杯子碎了,他看也不看众人,起身离去。
  
  九榛想要跟上去,聂连梓朝他摇摇头。大伙就这么呆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闹不明白这唱的到底是哪出。
  
  聂连枷提气掠进前院,见安澜呆立在那里,望着宁勿可离开的方向出神,足下一点便到了安澜面前,将他一提一扭,手下一送,扔进了旁边的池塘里,看他灰头土脸的像只落汤鸡一样扑腾,不免心中得意,又不紧不慢的走了。
  
  安尾儿奔过来,把安澜从池塘里拖上来,看他还是一脸茫然,不禁大骂:“你这老屁股怎么就看上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主,活该你倒霉!”
  
  安澜一脸委屈忍让地趴在池塘边上,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万一尾儿一巴掌打下来,他还不如回水里泡着呢。
  
  
                                    
  5
    如此忽悠悠过了半个月,安澜一次也没见着聂连枷,倒是没事就去找九榛,还是翻来覆去的说那些往事。永柳看不上九榛,说他装清高,安澜忍不住劝了几句,倒被永柳大骂,说他不知好歹,放着大少爷不做,反跑这来当怨妇。骂到后来,干脆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气恼。安澜摸着鼻子,辩解一句也不敢,觉得自己最近委屈的事特别多。
  
  安尾儿一早起来,脸就黑得跟碳似的,也不管他洗漱,一径出去了。
  
  安澜躺在床上,眼里流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又掏出那颗珠子呆看,想着永柳那天的话。这颗珠子不是聂连枷给的,那晚他和聂连枷什么也没做,更不可能给他什么东西。聂连枷只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瞪了他一个晚上。他本就有点欺软怕硬的德性,被那种恶狠狠的眼神一瞪,当真屁也不敢放一个,一晚上愣是一个字也没说。
  
  安澜反复的摩挲着珠子,这珠子跟了他十年,小小的一颗,表面被摸的好像已经褪去了光泽,看上去非常普通。可安澜爱不释手,用条链子拴着,从不离身。这是他的宝贝,真正的心肝宝贝。
  
  看日头到了晌午,安澜挣扎着爬去来,也不管自己的功夫多烂,上了屋顶,几个起落,朝后山去了。可惜他身形不稳,中途险些掉下来,没了尾儿在旁边提携,简直像只被剪了羽毛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