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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很可能都给小阿眯造成了错觉。

        当然,她当时也听大家说过,小阿眯喜欢徐师长,那时大家都还小,十七八岁,她也只当成个玩笑的。

        可她没想到,小阿眯会因为那样的玩笑,把一封信和一块玉,珍藏三十年。

        这种种,马琳无法跟任何人坦言,此时内心唯有歉疚:“我是来跟她道歉的,但刚才喊过门,没人开。”继而又说:“她原来就特别自卑,我们干校的干事们也总喜欢笑话她嘛,我估计她不想见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所以我没把她来的消息告诉别人。”

        陈玉凤觉得,婆婆如果接受道歉,肯定会自己开门的。

        再是,她并没有觉得婆婆自卑,反而,她觉得婆婆是不屑吧,不屑于接受道歉,毕竟没了女儿的是马琳,痛苦了三十年的也是她,那封信王果果都能放下,更何况马琳的道歉。

        “可能她还在睡觉吧,您的道歉,我会代为转达的。”陈玉凤说。

        这时三轮车师傅等不急了,在催陈玉凤,她得开门进院子。

        马琳也察觉了,阿眯不想见自己,于是又说:“你们明天开业吧,下个周末还有个接待,虽然只是一桌,但军区批了300块的接待费,而且是预支。”

        多牛的客人,要三百块的接待费,还能预支?

        “肯定能。”陈玉凤打开铁门说。

        马琳又说:“要搞不定也没关系,因为是包场,这笔钱军区肯定会付。”

        “好。”陈玉凤说着,推开了门,先放三轮车师傅进门。

        马琳既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宽慰自己:“阿眯小时候最喜欢我,最听我的话了,她肯定会原谅我的。”

        陈玉凤只礼貌的说了声:“再见!”

        但马琳欲走,又说:“小陈,你婆婆做菜的手艺我信,但她刚从农村来,不懂管理也不懂经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可以找我,我还是当年的我,依然会无私的帮助她,就比如招待方面。”

        陈玉凤觉得不对,三百块的招待,马琳觉得是帮忙?

        她立刻说:“您派客人来,我包客人满意,这不算帮忙吧?”

        马琳想了想,纠正了自己语气里的偏颇:“是的,这是合作。”

        后堂,王果果正在帮三轮车师傅搬卸东西,周雅芳和俩闺女在楼上睡午觉。

        王果果毕竟云南山里长大的,力气特别大,一大袋一大袋的东西,她都是单手拎,三轮车师傅可谓大开眼界:“妹子你可真厉害,干起活来虎虎生风。”

        “我婆婆啊,家具她都会打。”陈玉凤说着,给了师傅五毛钱,打发了他。

        王果果把东西搬进了屋,回头说:“下周末又有招待?”

        “对,说是有三百块的招待费,还是提前预支。”陈玉凤说。

        王果果点头:“咱是农村人,城里人本身对咱有偏见的,咱必须硬气点,你跟马琳说的很对,咱是合作,不是她帮咱们!”

        就比如上周六徐耀国来吃饭,即使他当时就很不爽陈玉凤,但菜品好他就说不出啥来,而且几个干部对菜品都很满意,第二天全是回头客。

        她们是来开酒楼的,以质量求合作,王果果就可以硬气,可以有底气!

        周三正式开始营业,中午一开张,生意就好到让三个女人猝不及防。

        当然,来的都是散客,小俩口,或者一家三口,新店开业嘛,都得来尝尝鲜,因为一楼只有五张桌子,周五的晚上甚至还翻了一回台。

        因为都是一个系统内部的,而且张艳丽姊妹的事情又确实值得人们嚼一下,所以来的客人,饭桌上几乎都在说那俩姊妹。

        “张爱霞办转业了,我帮她办的,她戴个帽子,一摘,吓我一跳,她的头上像是倒扣了个面碗似的,满头白发。”一女同志对丈夫说。

        她丈夫说:“她儿子徐清不是更惨,摊上那么一个爹,本来他人在广州集训,档案也马上调过去,驻港部队呢,工资跟香港挂钩,一样是营级,但月薪三千,可这回档案被上面给扣了,人也马上调回来,一月70的津贴,要了老命了,关键是他这辈子看到头了,估计再升不了职。”

        “那徐耀国到底有没有杀过二奶嘛?”女人问。

        男人挑起饵菜,仔仔细细裹到一片半肥半瘦,软烂耙松的扣肉里,一大口填进了嘴里,仔细品尝了一番饵菜和扣肉交织在一起时,迸发出的那股咸鲜与油香,满意的哈了口气:“这谁能知道?”

        “还是别有吧,张爱霞人很不错,好多事情找别人办不了,找她打招呼就能办,而且你们军区本身就穷,她在,还能四处活动点福利,她走了,福利估计更不行了。”这女同志说。

        “你啊,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懂不懂?”她丈夫笑着说。

        正好这时服务员来添茶,俩口子也就不说了。

        “菜还合口吧?”服务员陈玉凤笑着问。

        “太合口味了,就一点,量太大,我的大胃口都吃不完,给我们打包吧。”男军官说。

        如今还没有打包盒,不过人们出行总喜欢带个饭盒的,陈玉凤替他们把菜和肉遮进缸子里,男同志敲桌子:“辣椒也给我们捎上。”

        女同志说:“这辣椒明天早晨起来拌面吃,保准香。”

        俩口子吃的满嘴油光的走了,走时还在跟陈玉凤挥手再见。

        晚上下了班,陈玉凤得跟周雅芳交待一下:“妈,我给过你各种菜的定量,你要按量配,不能总是搞那么多。”

        周雅芳一副呆头鹅的样子:“我怕客人吃不饱,会生气呀!”

        王果果负责炒菜,大热天的站在烟熏火燎的灶台上轮大锅,特别累,摘了帽子揩着汗说:“周雅芳,咱们定好价格,一分钱一分货,这叫卖买。你不能老拿客人当恩人,要搏人家的好感,该多少钱就是多少菜,你给得多,人家不当你心善,只当你傻,懂不?”

        周雅芳给王果果端了一杯水:“老亲家,咱都是乡下人,你咋懂得那么多?”

        “因为我原来也像你一样傻。”王果果灌了一大口水说。

        俩女人忙了一天特别累,俩孩子陈玉凤就得带回家,好让俩妈睡个好觉。

        俩女人还要去洗澡,周雅芳先上楼,去拿换洗的衣服了。

        大人忙,孩子就是玩儿,俩小丫头没人管嘛,疯玩了半天也累了,正缩在一块儿打瞌睡,王果果要抱蜜蜜,她立刻睁开眼睛:“奶奶说话不算话,说好了给我串三个鱼泡泡,没有串。”

        宰鱼就有鱼泡泡,王果果答应这丫头给她三个玩,太忙,忘了。

        “下回奶奶一定说话算话,你奶这辈子没偷拿过别人任何东西,也没在任何事情上食过言。”王果果话虽说的轻描淡写,但惊了陈玉凤一大跳。

        因为她又说:“按理我确实不该拿着别人的玉走,但当年徐干部的母亲在首都的医院工作,她对我们蒙自大山里的中药材特别感兴趣,鸡屎参、灵芝,冬虫夏草,尤其是雪莲,我家本来就是世代的采药人,当时我家珍藏的草药全寄给了他母亲,他母亲也曾经写信说要送我些很贵重的东西,我以为就是那块玉。”

        正所谓靠山吃山,下放的城里干部们两眼一抹黑,啥都不会。

        但本地既能猎野猪,也能挖中药,其实过得很富裕。

        所以王果果为了一条裙子,可以扛三头野猪去换。

        因为那种东西干部们搞不定,但于她来说,轻松容易就可以得到。

        站在王果果的立场上,徐师长的母亲亲口说要送她一样珍贵的东西,她就会误解为是那块玉,当然,也误解为自己对徐师长足够好,对他母亲也好,他母亲挺看好她,是拿她当儿媳妇。

        但站在徐师长母亲的立场上,马琳那样的女知识分子才是合格的儿媳妇。

        而要送给王果果的也许是裙子,或者胸罩,再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