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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黛微微低下头,配合着奶娘的动作,等戴好后,她晃了晃小脑袋,眉眼含笑的问,“好看吗?”

        奶娘及一干丫鬟连连道,“好看,花好看,人更好看!”

        众人说笑一番,云黛告别奶娘,去归德院请安。

        乔氏今日也是容光焕发,丝碧玉冠,搔头坠鬓,黛眉如柳,口似朱丹,一袭酡红泥金襦裙配着红花纹鹅黄轻纱帔子,衣裳被熏香熏过,离她近些便能闻到一阵浓郁而不刺鼻的雅致香气。

        “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云黛屈膝行礼。

        乔氏一看到云黛,只觉眼前一亮,连忙朝她招了招手,“今日妆扮得如此娇美,我可得多瞧瞧。”

        云黛羞涩却不忸怩,轻轻说了声是,便走到乔氏手边坐下。

        才闲聊两句,晋国公晨起练剑回来,见着屋内一大一小两位如花美人,不由笑道,“看来还是阿缙面子大,我出远门回来,可没见你们这般盛装欢迎。”

        云黛羞赧没出声,乔氏则是娇娇斜觑晋国公一眼,“你若是五年才回来一次,我定也这般隆重地迎你。”

        晋国公摆手,“罢罢罢,离了夫人一日便好似三秋,哪能离得了五年,岂不是要了我这条老命。”

        这话听得云黛和屋内的丫鬟们都捂嘴偷笑,乔氏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庞也透着红,“混说什么,孩子还在呢!”

        又怕晋国公继续拿她打趣,她赶紧吩咐丫鬟,“国公爷练剑练得一身汗,你们快伺候爷去洗漱,这大热天汗臭得很。”

        晋国公对云黛露出个无奈的笑脸,“云丫头,你看你母亲这就嫌弃我了。旁人都是有人媳妇忘了娘,她这是有了儿子就忘了夫君。”

        云黛忍俊不禁,掩唇偷笑。

        乔氏起身将晋国公推去洗漱,继而折回榻边,与云黛抱怨着,“你看他啊,越发没个正形了。”

        她嘴上百般嫌弃,可眉眼间却满是幸福。

        云黛笑着当听众,时不时与玄琴琥珀一齐搭两句腔,屋内的气氛愈发活跃起来。

        约莫一炷香后,谢仲宣和谢叔南一道过来请安。

        他们课业虽繁忙,但遇上长兄归家这般大事,自是坐不住的,与其心不在焉的待在郡学看书索性请了三日假,专程赶回来团聚。

        “母亲和妹妹聊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非谢叔南莫属。

        满屋子丫鬟连忙给两位小爷行礼,云黛也从小杌子起身,敛衽行礼,“二哥哥万福,三哥哥万福。”

        少女的嗓音轻轻软软,有一种这个年纪独有的清甜,听得人心里也跟着甜软。

        两兄弟不约而同朝着那道柔雅的浅紫色身影看去,下一刻,眸中都闪过一抹惊艳。

        只见小姑娘半低着脑袋,发髻梳起,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后颈,纤薄的背微弯出一抹柔美的曲线,一朵娇艳欲滴的浅粉色海棠花开在她深栗色的发髻边,衬得她肤若凝脂,盈盈生辉。

        谢仲宣好看的桃花眸弯起,笑容温润道,“娟娟侵鬓妆痕浅,双颦相媚弯如翦。一瞬百般宜,无论笑与啼。云妹妹,今日这裙色很衬你。”[1]

        听到兄长出声,谢叔南也回过神来。

        他也想夸云黛,无奈肚子里关于诗词歌赋的墨水太少,就连舌头都有些不利索,只结结巴巴道,“二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云妹妹,你今日这般很好看……嗯,以后照这样的,多做几套鲜亮点的衣裳,像玉珠常穿的那个石榴红,你穿着肯定也很好。”

        他说完这话,自个儿倒先莫名其妙脸红起来。

        云黛不好意思道,“两位哥哥莫要再夸我了,早些在清夏轩就挨了一通夸,后夫人和国公爷又夸了我,我脸上的热气才消下去呢。”

        “云丫头,你坐下吧。”乔氏扬声说着,扭头笑骂着两个儿子,“你们只知道夸妹妹妆扮好,也不知道夸夸你们母亲我?唉,真是白养你们一场。”

        “哪能呐,母亲美貌赛过貂蝉西施,在儿子心中是旁人都无法媲美的。”

        谢仲宣和谢叔南连忙夸起乔氏,直把乔氏哄得合不拢嘴。

        等国公爷更衣回来,一屋子人齐了,更是热闹。

        说说笑笑的直至巳时,院外响起几下云板声,只见管家欢欢喜喜跑来报信,“老爷,夫人,世子爷回来了!人已过了正街,将到大门口了。”

        屋内众人皆露出喜色。

        乔氏刚起身,便被晋国公按住了手,“哪有长辈出门迎接小辈的,我们就好生坐着,等着他来给我们磕头请安便是。”

        说着吩咐着下首,“二郎,你带着三郎和云丫头去门口迎一迎你们兄长。”

        “是。”三个小辈纷纷起身,迫不及待的往前头去了。

        乔氏人虽坐着,一颗心早已跟着小辈们往外去,仰着脖子望着门口,望眼欲穿。

        “别急,人都到家门口了,还能飞了不成?”晋国公拍了拍她的手,亲自给她倒了杯湄潭翠芽,悠哉道,“来,先喝杯茶。”

        “五年没见到亲儿子,只有你个狠心的老子不急,我这当母亲的可做不到。”乔氏嘴上这般说,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且说云黛几人有说有笑地往门口走,才穿过仪门到达正院,就听得外头一阵马蹄声。

        “嘿,来的正巧了。”谢叔南挑眉,快步往前跑去。

        “这个三郎。”谢仲宣摇了摇扇子,侧眸对云黛道,“不急,慢些走不妨事。”

        “嗯。”云黛颔首,但脚下的步子也是加快了的,大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他们也不好迟了。

        三人刚走到门边,就见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自宽阔喧闹的大街行来。

        为首那人骑着一匹高大健硕的黑马,一袭玄青色蟒纹圆领袍,领口两边领子外翻,露出繁复精美的联珠纹锦里衬,腰系着鎏金狴犴兽首蹀躞带,足蹬皂靴,正逆着盛夏晌午的阳光而来。

        或是阳光太刺眼,叫人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他整个人笼在光里,周身的威严气势与阳光般叫人不敢直视。

        直至马至门前,他翻身下马,那张脸庞才清晰完整得出现在众人眼前。

        谢伯缙自小模样就生得好,幼时佛祖坐下金童般,少年时眉眼虽初见锋芒,但到底年少,骨相尚未完全长开,显得青涩。五年戍边时光像是一把精巧的刻刀,一点一点地打磨着那个少年,精心雕刻着他的样貌,不断锤炼着他的心性,造就出一个丰神俊朗的战神大将军,说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也是毫不为过。

        看着面前这高大伟岸的年轻男人,云黛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直到那人一个眼神投来,几人才回过神来。

        谢仲宣和谢叔南默契地对视一眼:这个眼神,这个表情,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大哥!

        云黛则是默默咽了下口水,心头惴惴,大哥哥真的变了好多,更英俊,更威严,也更……吓人了。

        待会儿要如何跟他打招呼呢,直接道句万福?为何二哥哥和三哥哥还不说话呀?莫不是要等她先开口?唔,她不敢……

        好在没一会儿,谢仲宣张开手臂走上前,如玉的脸庞上满是融融笑意,“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见着同胞兄弟,谢伯缙一贯冷冽的脸庞此刻也有所松动,“是,回来了。”

        兄弟俩简单拥抱,又松开。

        谢伯缙拍着谢仲宣的肩膀,仔细打量他一番,嗓音磁沉又温和,“二郎长高了不少,这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明年春闱下场,陛下定要点你个探花郎!”

        谢仲宣轻笑道,“大哥一回来就取笑我,今年秋闱能不能中还未可知,怎就说到春闱了。”

        “你自小聪慧,科举于你而言,不算难事。你我兄弟虽五年未见,但在这点上,为兄一直深信不疑,万事俱备,只待今年秋风来,便可送你去长安扶摇直上九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