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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澡堂建在宿舍楼隔壁,紧挨着车库和水房。一般部队都有规定,到了洗澡时间,集合哨一吹,所有士兵就都端着各自的脸盆,迈着整齐的步子列队前进,集体去集体回,跟出操没什么区别。
  周童曾听方建华说过,当年他在边防服役时条件很艰苦,一周只能洗一次澡,天气再热也得忍着。现在强调人性化管理,注重个人卫生,消防又是特殊警种,动不动就会弄得一身脏回来,所以洗澡的规定大大放宽,不仅可以每天洗,随时洗,澡堂开放的时间也比普通部队多了两个小时。
  如果遇上没有体能训练的日子,吃过晚饭周童都会先休息一下再去洗澡,前段时间因为要跟教导员学习才提前了半个小时,但无论早与晚,涂队他都碰到过好几次了,却一次都没碰到过教导员。今晚若不是因为堵威,他也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又回想起叶征说教导员总是避开大家,不禁十分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没来由地猜想着,总不能是因为......害羞吧?又胡乱给自己找了堆理由:大家都是男人,又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只是不放心,他手上有伤,自己怎么洗?
  尽管没有强制规定,但当兵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训练有素、雷厉风行,又快又利索,搓背加洗澡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假装上完厕所,再磨蹭一会儿,周童把两件才晒干的作训服拿到水房又洗了一遍,好歹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端起装着洗发水和香皂的黄色小脸盆在澡堂门口鬼鬼祟祟地徘徊,忐忑不安地等待,终于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地出现在夜色之中。
  月光柔和地恰到好处,笼罩着眼前温润如玉的人。教导员还跟平常一样穿着白色的T恤和棉质短裤,线条紧实的手臂及小腿露在外面,哪怕个子不高也显得笔直修长。他的双手缠着纱布,一路都在低着头想事情,对周围毫无察觉,直到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看似不经意实则“处心积虑”的周童,脚步一滞呆在原地,紧张得无所适从,无处遁形。
  他抓紧脸盆的边缘,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偏头望向别处。
  “你......怎么这么晚......”
  周童心想这句话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
  “哦,我刚才洗衣服来着,不洗明天就,就没换的,所以晚了。”
  “嗯。”奚杨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差点忘记不久前自己还在跟他生气。“那......”
  “洗澡吗?”周童生怕他说出什么要不你先洗,我晚点再来之类的话,赶紧抢在他前面问道。“你手上有伤,不能碰水,我帮你行吗?有要洗的衣服也给我吧。”
  奚杨尴尬地不知如何回应。接受吧,他有难言之隐,不便也不想让周童知道。拒绝吧,又实在找不出合理的理由。他这么窘迫为难,这小子还一点都不给人余地,又莫名其妙地举起了一只手:“我发誓不乱看,乱看明天睡醒眼睛就瞎掉,就帮你擦擦洗洗,行吗?不然真的不放心。”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叫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怪异极了。听他一本正经地发着誓,眼里写满了“诚实”,奚杨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又别过头去:“胡说八道什么呢......”
  “要洗快洗吧,都几点了,没纪律......”说着他便先一步转身朝更衣室里走去。
  周童反应了一秒之后赶紧跟上,始终和教导员保持着半臂距离,打开他隔壁的隔壁一格储物柜,一边心不在焉地脱着衣服,一边用眼角往旁边偷瞄。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不正常。
  教导员稍稍侧身背对着他,也在脱衣服。夏天的衣服能有几件,除去T恤和短裤,又把运动鞋拾起放好,全身上下就只剩一条贴身的平角内裤,还有一双......洁白的袜子。
  周童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大脑比参加物理竞赛时转地还快。
  皮肤虽然没有闻阅白,但要跟自己站在一起,反差也是相当明显了。
  腰太细了。腹肌怎么那么好看?我们平时做的训练不是一样吗?为什么比我的还有型?
  还有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直?怎么会有男人的腿那么直的?好像舞蹈演员。
  呃......屁股圆圆的,好翘好可爱啊......
  这么一比,我简直太糙了,黑得像块煤炭......
  更衣室空间有限,做什么小动作都很容易被发现。正常人斜着眼珠看这么久不累也得变成斜视,周童却看得投入,两天没睡又亢奋过头,一边默默惊叹教导员漂亮匀称的身材,一边又猜起了他不肯跟大家一起洗澡的原因。
  “!”
  奚杨脱好衣服,想拿盆里的毛巾替自己稍稍遮挡,转身时却一不小心将正面暴露在目不转睛的周童面前,只一眼,也足以让周童看了个清楚,诧异之余血气也在冲顶。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看到了人间少有的春色,蛊惑人心的那种,不然心跳怎么会变得这么快,这么混乱,一呼一吸都散发着不清不楚的热量。
  一定是因为这个了。
  对比自己身下那片浓密茂盛的丛林,教导员简直白净光洁得像一颗剥了壳的煮鸡蛋。剃了?还是天生就这样?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周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遮掩躲避的必要。
  明明......那么特别,那么好看。
  甚至还想多看几眼,还想......
  天!我在想什么呢!
  ...
  就在周童暗暗大骂自己变态时,奚杨已经围好毛巾,端着脸盆走进冲澡房了。周童原本没觉得尴尬,也早就习惯了这种集体生活,跟大家一起光着屁股追逐打闹,互相搓背都是常事。
  澡堂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还记得有回洗到一半,水温骤然变凉,激得周童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头皮一紧,下身就失了控,一个没绷住呲出了一股热流......一旁的堵威刚刚搓出满头泡沫,正闭着眼睛摸摸索索往花洒下寻觅,后背就这么迎了个正着。众目之下,所有人来不及抱怨水凉便听他鬼叫一声:“我操!怎么这么烫!老子的腰!”
  事后周童被堵威追着从澡堂打到了操场。张思琦几人笑破了肚皮,边拦边劝,哪个小伙子十九岁的时候不是硬邦邦?谁让你比人家矮,没呲到脸上就算不错了。
  为表歉意,周童还专门跑去找司务长,说热水器不能只装恒温阀,最好再多装个热水增压泵,这样的话就算冷热水压力差变大,水温也不会不稳定了。
  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过意不去。周童学着奚杨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把毛巾胡乱往腰上一绑,赤脚跟进冲澡房,拖过一张置物用的凳子摆在奚杨面前,十分体贴地对他的教导员说:“你先坐一下,我试试水温。”
  ...
  上一波人用热水时留下的余温还未散去,澡堂里蒸汽氤氲,熏得人面红耳热。奚杨原本打算简单擦擦就行,此刻却有些无措地坐在凳子上,看周童站在一排密集的花洒下调试着水温,认真又谨慎。忽冷忽热的洗澡水溅在小麦色的肌肤上,泛着湿淋淋的光泽,他一下呲牙一下咧嘴,全身的肌肉都跟着绷出了明显的形状。
  年轻的身体美好地令人悸动。
  一条毛巾堪堪遮住腰间,却遮不住从耳根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的薄红。奚杨避开视线,两手不自觉地揪紧,好像守着见不得人的天大秘密,不敢去想被他看见后,会收到怎样复杂的目光。
  年少时还能以发育迟缓当做安慰自己的借口,后来进了部队,才知到底是与人不同。当兵这些年,最不喜欢的事情便是在公共浴室里洗澡。陶伟南嘲笑过他,说他是毛没长齐的雏儿,还为此挨了周熠的一顿揍,被打得怀恨至今。奚杨嘴上说着不在意,不与他一般见识,心里却始终有些自卑。十七、八岁时把那看做是正常男性的必备特征,如今都二十五了,还会因为这个原因时常觉得自卑,不敢叫人看见。
  也想过是没遇见愿意接受他、欣赏他的人。周熠呢?周熠愿意护着他,却从不肯正视他的身体,放纵自己亲吻过他一次之后,就一直恪守底线,再未越过雷池哪怕半步。
  周童先用自己的盆接好热水,放在奚杨脚边,然后托起他那受伤变形却依然秀气的双脚,想问又不敢多嘴,只好轻轻地替他揉了揉脚踝,把脚放进盆里。
  “累坏了吧?泡一泡,一会儿好睡。”
  澡堂里不冷,他安顿好便起身,又盯着奚杨后背上嶙峋的肩胛骨,故作镇定道:“那个,毛巾给我一下......”
  一条不大的毛巾被缠着纱布的双手攥成一团。周童才刚靠近,奚杨的肩膀和脊柱就都崩成了一条直线,僵硬地无法动弹。他简直后悔死没在一开始就拒绝,此时骑虎难下,只得按周童的指示举起双手侧过身去,任他反复将毛巾浸在热水里,一路从自己的脖子擦到后背,到腰,再绕至胸脯、小腹,最后整个人半蹲在他面前扶着他的膝盖,认真地看着他说:“分开一点。”
  教导员身上沾了热水,轻轻一擦就红了一片。周童自以为语气足够小心,到了奚杨耳中,却莫名多了些强制、命令的意味。
  “不要……”
  前一秒周童还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除了那里,教导员怎么连手臂和小腿上都没有毛发?肌肤光滑微凉如同脂玉,让人忍不住想轻轻触碰,看看是否如书里形容的那般吹弹可破。
  然而下一秒他的脑子就被这个“不要”炸得一片空白。不要?什么不要?不要什么?不要我?不要我看他还是不要我碰他?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你不要我偏要”的冲动?
  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周童闭上眼睛,赶紧对他,也对自己强调:“我不看,看了明天就……”
  “别。”奚杨想都没想便阻止住他,一只手刚刚伸出又迅速收回,无处安放,只好扭过头去低声埋怨道:“别再发那种奇怪的誓。”
  看他眼中泛着疲惫的血丝,周童又心疼,想快些结束让他早点休息,又舍不得跟他分开,想再多看他几眼。
  “教导员。”他忍不住再次靠近,好像仅一个“别”字就给了他许多暗示和鼓励。“你真好看,别挡着,看瞎我也不怕。手好之前都让我帮你洗行吗?”
  “你……”
  原本就合在一起的双腿这下并得更紧了。奚杨急着抢回周童手里的毛巾,却不小心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地缓缓抬起,傲视着他。
  “别对我说不要。”周童不等他拒绝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遮遮掩掩。“别不要我,拒绝我。你说过的,我在你这永远都是例外。”
  是啊,是他说的,也是他说喜欢这么直白的表达,纵容他黏着自己。回想初次见面时还能做到与他保持距离,冷淡处理他的热情,而短短几个月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到今天这一步?总是因他而头脑发热,对他的言行毫无招架之力,还跟着情不自禁地说了些出格的、暧昧不清的话,不自觉地与他越走越近,面对他近乎乞求的渴望眼神,连开口说个“不”字都变得这样困难。
  这些年里,奚杨从未遇见过如此真诚的眼神,虔诚的心意,深埋心底的记忆被悄悄唤醒,让他想起曾经年少时的自己亦是如此地大胆、热烈。他坚持过也渴望过,渴望他爱着的人能够给他同样有温度的回应,可一次次的失望和失去让他再也不敢奢求,不敢伸出双手,去接住这样一份令他着迷的炽热。
  短暂地沉默过后,奚杨还是本能地躲开了周童的目光,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低着头对他说:“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
  周童淋了十几分钟冷水才勉强把浑身的躁动压下。他一路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回到宿舍后便一头扎在床上,失落得像滩烂泥。教导员离开时的背影冷淡极了,对自己的态度也变回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生分、客气。
  两天一夜的作战过后,除了他和堵威,所有人都睡得毫无知觉。堵威听着上铺没完没了翻来覆去的动静,忍不住拍拍头顶的床板,朝周童问道:“练什么功呢你?床搞塌我就惨了!我这才刚出院哎!”
  周童心想,要是真有什么能压制杂念的武功秘籍,他绝对马上去练,但不包括葵花宝典这种。睡不着,又不想扰人清梦,索性翻身下床,光着膀子小声对堵威说:“哥,我去下洗手间,太热了,难受。”
  吹着空调的堵威恍然大悟。哪个十九岁的小伙儿夜里不是硬硬邦邦,哥懂,但帮不了你啥,快去快去。
  关上门,洗手间里一丝月光都无,倒叫人能借着黑暗的遮掩,大着胆子为所欲为。周童面壁而立,一手撑墙,一手紧握,时而俯首时而仰头,折腾得自己满头大汗,脑子里却一点不敢触碰那幅春色,生怕亵渎、玷污了他最最崇拜的教导员。
  他努力克制着,甚至强迫自己去回忆于迪,却丝毫不为所动,怎么都得不到纾解。
  太难受了。
  记忆里那身段,那肌肤,那白净光洁的隐秘之处,无一不在强烈地刺激着他,吸引着他,让他懵懵懂懂又望而不及,尝尽了难耐与煎熬。
  能不能容我肖想一次,一次就好。
  最后释放的一刻,周童在神魂颠倒和羞愧中反复地想,我这是……憋出毛病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