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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器材箱里空间有限,奚杨盖着灭火服横坐在周童腿上,周童紧紧地搂着他,还把他的手和胳膊塞进上衣,让他贴着自己的胸膛取暖,由着他迷迷糊糊地用食指在自己左胸那个指甲盖大小的伤疤上画圈儿,轻轻地,痒痒的,像有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停在他心上休憩,采食他心头的甘甜。
  奚杨在周童怀里睡了半宿。他很少会在备战期间睡得这么沉,连后半夜周童自作主张关掉对讲,悄悄出去向上级请示,替“生病”的他去执行了一次排查任务都不知道。
  说是要给周童奖励,最后尝到甜头的却是奚杨。他彻底败给了这个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容貌神情都还青涩,某方面技术却过分娴熟的孩子,被他一口一个“宝贝”、“杨杨”,一会儿又“教导员”和“哥哥”叫得心神恍惚,开始还有些害羞放不开,到最后竟也像上次喝多了一样,被抚弄到不住地颤抖,丢盔弃甲衣衫不整,在他的注视下半遮半掩欲拒还迎,动情地吟呻,失态地啜泣,最终毫无保留地交出了所有。
  细长的天鹅颈连接着一块块笔直垂下的椎骨,肌肉削瘦紧实,腰和四肢都柔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如何能不爱他,是感性的舞者,是无畏的勇士,无法定义的纯洁的清教徒,纵欲的享乐主义者。
  一座藏满了宝藏,等待挖掘的秘密花园。
  昏暗的灯光和逼仄的空间把气氛推到了高潮,只用一只手就能欣赏到如此艳绝的画面,这份礼物完全满足了一个年轻征服者旺盛的占有欲和虚荣心,比做足全套还爽。周童满意极了,在帮奚杨释放过两次之后,终于舍不得又忍不住地堵住了他的喉咙,恶劣地灌满他,让他失声哽咽,呛到几乎窒息。
  那一刻,陷入爱情的感觉无比强烈,好像活着又好像正在死去。
  这一夜既是平静的又是喧嚣的,有人沉沉地睡着,有人不安地醒着,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做爱,有人在思考,有人在徒劳地通过各种方式寻找着存在感。生命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太短暂,太反复无常了,唯有抓住每分每秒,比别人更用力地去爱去感受,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
  要燃烧,要身在幽暗而努力灿烂,其他都不重要。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凌晨的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周童却用呼吸和体温把那一点点空间烘得像恒温的暖房,奚杨一点都不觉得冷。
  明明过分的是自己,再对视时周童却先红了脸,腼腆又殷勤地关心奚杨,问他是不是睡得不舒服,要不要换个暖和的地方再补一会儿觉。
  小狼又变回了人畜无害的狗子。看周童表现奚杨觉得好笑,一下没了刚醒时本能而短暂的空虚和茫然,整颗心都被这种有点笨拙却诚实的爱意重重包裹,便不由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靠坐回一边,待他若无其事地,小幅度活动过酸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肩膀和手臂后,朝他张开了怀抱。
  “过来。”
  周童反应了一秒,跟着就一头扎了进去。
  不足指宽的短发又粗又硬,扎得人下巴微微刺痛。奚杨尽量坐直身体,怀抱着周童这只巨大的人形宠物,轻声哄道:“辛苦了,睡一会儿吧。”
  恋爱容易降低智商,尤其是这种时候,聪明如周童也很难往正经方面去想,还没靠稳就又连忙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对他的教导员解释:“不辛苦!我......这才……我体力很好的!”
  男人普遍心智成熟得晚,并且对证明自己的性能力这件事有着极端的偏执,甚至喜欢做出些令人厌恶的行为,比如反复问自己的伴侣舒不舒服,被干得爽不爽之类。周童则相反,每次都只在奚杨耳边夸他捧他赞美他,告诉他自己是如何被他吸引,有多为他着迷,为他所掌控臣服,总是给他一种不用刻意表现,仅靠外表或自然的反应就能取悦对方,挑起对方最原始的欲望的满足感,大部分时候又体贴又绅士,才显得失控时的他更有隐忍过后令人心动的魅力,也让另一半更有自信。
  但这不代表他就不需要被肯定啊。
  奚杨稍一思考就明白了,正经不正经的,他的狗崽子确实都“辛苦了”,在求表扬呢。
  “辛苦了。”周童没弄清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就被奚杨按回了怀里,贴在他胸口听他略微波动的心跳和温柔的嗓音:“是我不好才让你这么辛苦,谢谢你为我们做的所有努力。”
  “我也好爱你,三亿分之一秒前的你,明天的你,也想跟你过平凡的生活,守着你走完剩下的人生。”
  谁说当了兵的男儿就不会轻易掉泪,因为奚杨,周童的眼眶湿润过无数次,也期待了无数次,努力地追赶,努力接受他的若即若离,理解消化他无法释怀的伤痛,伤心过失落过,所幸一切付出和坚持都没有白费,终于在今天得到了确凿的,郑重的回应。
  不辛苦......真的,不辛苦啊。
  “我知道不该这样假设,也知道这么问可能会让你难过,但是......教导员,如果没有我哥,我们相遇了,你也会爱上我吗?”片刻后,周童努力平复了情绪,小心翼翼地问。
  奚杨轻轻揉捏着周童的耳垂,试着像他一样坦然,给他多一些,再多一些的安全感:“没有不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会诚实回答的。”
  “过去我一直认为,我跟他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连唯一的一个吻都是我强求来的,但我不后悔爱他,不后悔为他放弃一切,他值得。”
  “现在才知道他为我做过那么多,可说到底我还是一个自私的人,想要一段和普通人一样稳定的,相互的感情。我想以我们的性格,即便在一起了也会有很多矛盾,他不善于表达,同性之间的感情对他来说是超负荷,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就有能力做到的,我也是后来才明白。”
  “因为他所以格外在意你,但你给我的一切才是我爱上你的理由,与他无关。”
  “我不会刻意遗忘他,会像对待每一个离去的战友那样缅怀他,也会比以前更努力地学着好好去爱你。童童,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外面好像起风了,寒气随着一丝微光从四周的缝隙漏进了车里,一轮暖阳徐徐升起,天亮了。
  不会遗忘的,不会遗忘每一个用生命守护明天的人,奚杨不会,周童更不会,周熠从来就不是如鲠在喉的存在,更不是什么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打不败的情敌。
  他附着在光子和运动的分子中,如万物守恒,与日月同辉。
  ...
  火灾发生的第二天,上午九点三十分,在侦查小组对冷库和生产车间再次进行细致的排查,确认没有复燃的可能之后,所有参战部队才收到允许撤离现场,各自返回营区的命令。
  撤离前,按照奚杨的嘱咐,周童到指挥处去找姚宏伟,打算为自己的鲁莽和无礼向他道歉,可还没走到跟前就被一群一拥而上的战友团团围住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他放倒,抬起来反复抛向空中。
  失衡与下坠中,天空忽远忽近,欢呼响彻耳边。
  “哥哥们给你补过个生日!生日快乐!”
  “去了总队也别忘记我们!”
  “周童好样的!我们为你骄傲!”
  要不是他们,奚杨差点想不起周童即将调动的事情,他欣慰又落寞地站在一边,旁观自己也忘得一干二净,措手不及受宠若惊的周童,万般滋味难以言说地在心里涌动。
  现在是不是......有底气也有理由反悔,可以开口留住他了?思绪纷乱中,奚杨忽然听见周童在大喊:“啊啊啊别别别!是教导员教的好啊!”
  奚杨一愣,顿时预感不好想转身逃跑,却不料立刻就被眼尖的堵威几人发现,拦了下来。
  “教导员在这儿!教导员最帅!”
  “教导员来一个!”
  “涂队呢?跑了?向老师!向老师别走啊”
  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就被轮流抛了一遍,奚杨也很感动,只是有些不适应这种热情的场面,但理解战士们的心情所以不忍拒绝也不想表现出来,好在混乱之中周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给了他熟悉的温度,鼓励和勇气,也仿佛是在安慰他别怕,无论飞得多高,摔得多惨,始终都有人会陪着他,牵着他,守着他,敞开怀抱等他降落。
  冬日的阳光像舞台中心的聚光灯一样耀眼,照在奚杨身上时,他好像仍是那个最夺目、最出色的主角,年少轻狂,热情奔放,从来不曾改变。
  一夜过后终于都缓过劲儿了,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支队和辖区中队见状也都停下了脚步,又是鼓掌又是起哄,跟着没节操地瞎喊:“嗷嗷嗷省属特勤最屌!”
  “北临市支队最屌!”
  “市特勤最屌!高新区一中队最屌!”
  ......
  听到动静走出指挥处的姚宏伟跟几个领导在一旁默默围观了全程,有人感慨年轻真好,也有人指出这个时候应该为牺牲的队长默哀,保持肃穆与安静。姚宏伟良久没有表态,他看着半张脸尽毁,憨厚老实的向宇,看着年轻却刻板,鲜少与战士们打闹的奚杨,还有那个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不像周熠也不像周舰那么循规蹈矩的臭小子,看他们脸上截然不同又如出一辙的笑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既无奈也无言以对。
  他忽然很想念江洲,想念曾经身在一线,那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的日子,想再回去找一同出生入死的老大哥聊聊天。
  老周啊,对不住了,没把孩子看好,又走了你我的老路。
  你这孩子真不好管,表面看着挺乖,骨子里怕不是个土匪。
  周哥,我也不年轻了,能做的不多,就再陪他一段,护他一段,日后九泉下相见,我再向你负荆请罪吧。
  刑警和火灾调查科的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勘察现场,寻找失火的原因。时候不早,园区里其他企业都陆续恢复了生产,有职工在不断地进进出出。姚宏伟回过神来,不得不出面训斥制止了这帮亢奋过头,打了鸡血的小伙子们,待人散尽后,逮住周童,把他叫到了指挥处旁无人的角落。
  周童还记得教导员叮嘱他的话,不等姚宏伟动怒就主动承认错误,态度十分积极。
  “姚队,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无视纪律、口出狂言,违抗命令还以下犯上了,愿意接受处分。”
  称呼都改了,想也知道是有人教他,姚宏伟抱着手臂瞅了他一眼,不露声色地问道:“再也不敢?我看你下次还敢。”
  周童站得笔直,拼命摇头:“真的不敢了,保证!”
  “行了,滚回去收拾东西,科室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下午自己过来报道。”
  尽管奚杨没提,但周童已经不想走了。经过这一场事故,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离不开特勤更离不开他的教导员,来的路上就做好了试着争取一下的准备,打算给奚杨一个惊喜。
  谁知道姚宏伟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姚叔叔,去总队的事情我能不能再跟你商量一下?我......我想留在一线,不想跟大家分开......”
  “留在一线?”姚宏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周童,好像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动手揍他一顿。“留在一线干什么?像昨天那样冒冒失失地,侥幸地立个功?这样就满足了?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不是......”周童试着解释,但姚宏伟根本不听。
  “别不是,我问你,你们教导员能教你一辈子吗?你就打算跟着他,靠听靠记,靠他带着,让他在火场里既要保护你,又要保护自己、保护别人吗?”
  “你哥是怎么牺牲的?‘如果消防员早点职业化,如果他面对的不是一场无准备的战役,也许当时就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这是谁说的,不记得了?”
  “脑子够用就用在点子上,像冷库失火这样的特种火灾还有很多,带电设备的线路扑救,危险化学品扑救,地震火灾扑救,还有船舶火灾、井喷火灾、放射性区域火灾,以后再遇到了怎么办?你有把握,可以保证自己每回都能这么顺利地完成任务?”
  姜还是老的辣,周童被姚宏伟说懵了,张着嘴无力反驳,也确实心服口服。
  但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都要去科技处搞产品研发了,还有什么机会完成什么任务?
  “那我......”
  “灾难不会等你做好准备才来。”姚宏伟忽然妥协一般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普通士兵考进武警学院消防指挥系,要读五年才能毕业,总队编制的士官只读三年,留下来浪费时间,还是早点以军官的身份回省属特勤,自己考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