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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在他这儿,她始终都还是那个桃树下的小姑娘
        扈丹儿多少是怨过这人的,但对方是恩客,是不能强求的,也就怨了一会儿没能怨得下去。
        当然了,她之所以如此想拉白商陆做自己的入幕之宾,除开他多金又俊俏以外,还因为他的身份。
        白商陆乃是清风谷的二师兄。
        能和有神医谷之称的清风谷搭上关系,扈丹儿自觉日后的路会要好走得多。可惜,白商陆性格怪异,偏偏是看不上她的。
        姬康不认识白商陆,故而脸色一沉,想要往前走。
        扈丹儿却是赶紧拉住了他,小声附在他耳边,说道:“康哥哥,这人跋扈得很,乃是清风谷的二师兄,白商陆。”
        “怎么,如胶似漆嚒。”白商陆笑了一声,看向姬康时,带着一丝让他感到十分愤怒的怜悯。
        “几位,几位,有话好好说,这夜深人静的,别的客人都睡了,不好生事的。”小秋一看姬康那脸色黑沉如铁,这一触即发地,连忙出声劝道。
        “好,给你家大当家一个面子。”白商陆笑意吟吟地后退了一步,关上了门。
        小秋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姬康他们一路轻声慢步地走向地字三号房。
        饭菜和热水送得很快,衔月和采云虽然对着所谓的上房极为不满,却因为这一路所见所闻而不敢再挑剔什么。
        两人在服侍完扈丹儿用餐洗漱之后,便找楼下平娘寻了两个小木凳,一人一边坐在门外守夜。
        当晚,如意客栈一共飞出去了十一只鸽子,分散了各个方向。
        其中一只,被姬康截了下来。
        “康哥哥,你这是……?”睡到一半有些渴,想起床喝水的扈丹儿揉了揉眼睛,看着一身夜行衣,明显是刚才外面出来的姬康,有些疑惑地问道。
        姬康抬手示意她噤声,他手里捏着那只准备重新放出去的鸽子,在确定扈丹儿不会害怕之后,转身从窗户口翻了出去。
        此时,东方既白。
        在第一缕晨光之中,落单的鸽子重新起飞了。
        完事之后,姬康无声地从屋顶跃下,于半空中反身一蹬,接着便单脚勾着窗沿,重新翻回了屋里。
        扈丹儿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坐在窗沿,神色紧张地看着姬康,问道:“康哥哥,是不是要走了?”
        “没事,你再歇会儿,不急。”姬康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说道。
        “我好怕,康哥哥,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让我感到非常地不舒服,我好害怕。”扈丹儿泪眼婆娑地一把抱住姬康的腰,带着啜泣声说道。
        姬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不管扈丹儿在旁人眼里是如何地骄纵,在他这儿,她始终都还是那个桃树下端着从家里偷来的桃花酥,献宝似地问他要不要吃的小姑娘。
        “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姬康低头看了一眼扈丹儿,柔和了眉眼。
        等到安抚好了扈丹儿,姬康这才坐到一旁,将拦截到手的密信重新打开。
        他刚才第一遍看时,并没有细想,只是草草抄了一份就把那密信塞回去了。毕竟,他还是担心对方会有所察觉。
        此刻这么重新一,一股奇妙的联想顿时就充斥着他的脑海。
        密信上其实很简略,只说了信息有误,如意客栈并无他们所找的东西。
        而落款是一个卍字。
        江湖中少有用这样的字符落款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如意客栈中住了禅宗的弟子。

95  记忆
        什么样的信息,会将禅宗弟子导向如意客栈?
        是如意客栈,还是如意?
        这让姬康不得不多想一着,而且,这如意客栈里住了这么多的武林中人,他们是否也都是冲着这个所谓的信息而来?
        想到这儿,姬康眉头一皱。
        如果他们是冲着那封信来的,那么是谁走漏了风声,让那个传达给这些门派信息的人知道了这趟镖押如意是虚,实则内里另有乾坤?
        无可避免地,姬康想到了李照。
        此时,被姬康如此惦记了一下的李照,在马车里扎扎实实地打了三个喷嚏。
        然后她成功地把自己打得流鼻血了。
        阮素素面色担忧地递过去手帕,问道:“照娘,可是那天晚上在路边让你伤了风?”
        李照接过手帕捏在手里擦了擦鼻血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没有的事,可能就是太干燥了。”
        “照娘,要不要停车给你去借点热水?”此时马车正巧右侧路过一个村落,赤脊把车帘卷上去绑住后,朝外看了一眼,问道。
        “没事,真没事。我们还是先赶路吧,陈镖头不是说不要耽搁超过三天吗?刚青牙还说到永兴还要再走两天呢,怕是会赶不上他们。”李照忙摆手说道。
        “不着急,老大说的是不要超过预期的三天,不是说三天内必须赶到。”赤脊不由分说地撩开车门口的垂帘喊青牙停下,接着,风风火火地就跑人家村落里借热水去了。
        这一停车,李照便察觉出一点异样来了。
        她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却晕晕乎乎地重重朝后倒了下去。
        所幸阮素素在她身后,眼见着她倾倒下来,连忙一把抱住她,扶着她缓缓躺好。
        “别动了,先躺着等赤脊带水回来吧。”阮素素一下子就愁容满面了,她看了一眼李照这转瞬就惨白的脸色,不由地低呼道:“该不会是你体内毒的问题……”
        李照不确定,但她现在的确是晕得很,脑子里像是装了一锅浆糊一样。
        她吞咽了几下,强行压下后头的血腥味,开口说道:“在建州时,有人给我施针喂药了,应当不是毒的问题才对。”
        “但愿不是,但愿不是。”阮素素抬手轻抚着李照的脸颊,她的手有些颤抖,说话声也开始有些颤抖,“早知道就应该先让梦生给你瞧瞧,虽然他抵不上清风谷那些神医,但也是有真本领的……”
        “阮姐姐别怕,我肯定没事的。”李照呢喃道。
        此时,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马车车帘被赤脊卷了起来,透亮的日光直接照射到她眼睛上,使得她眼前朦朦胧胧地,恍惚将,好像回到了那时在医院里一样。
        那时,她身边只有怜惜她的几个护士姐姐。
        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闻着空气中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道,对死亡的想往让她一度想要去伸手拔掉那插在自己口鼻里的可恶的管子。
        然而她做不到,她连签署自己的放弃急救同意书都做不到。
        最后只能毫无尊严地看着那个人假惺惺地在她面前表演一往情深,最后留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之后,签下了宣告她死亡的放弃急救同意书。

96  逻辑
        “娘亲,为什么我不能出去玩?为什么我要学剑?”落英缤纷的庭院里,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小女孩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仰头问道。
        庭院四周是白墙灰瓦,墙体低矮。
        小女孩跪着的方向是一联排的红墙瓦房,而她面前则站着一个容貌十分秀丽,神色却十分沧桑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在垂眸看着小女孩时,眼中没有半点温情,有的只是无尽的疏离。
        小女孩身边放着一柄黑色的小木剑,膝盖下压满了桃花花瓣,桃花的汁液浸染到裙子上,留下了一片片深色痕迹。
        她每哭一下,头上扎着的两个小啾啾就会颤抖一下。
        似乎是对小女孩这么不停歇地哭嚎厌烦极了,红衣女子终于开口说道:“我不是你娘亲,记住了?”
        “娘亲,你是我娘亲,你就是我娘亲,你是照娘最好最好的娘亲。”小女孩哪儿肯依,干脆连手并脚地爬过去一把抱住那女子的右脚,眼泪鼻涕登时糊了她一腿。
        “照娘,照娘醒醒,热水来了。”就在李照想要靠近一些时,她耳边突然传来温柔地呼唤声,听着十分耳熟。
        眼前景色骤然收缩扭曲,李照猛地喘了一下,满身是汗地睁开眼,在阮素素担忧的目光中一点点恢复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