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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距离时,看踏雪无痕很难辨别一个人的掌握程度,而刚才自门口到桌边这段距离实际上就已经十分明显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久经风月的花魁所能保持的熟练程度。
        思及至此,薛怀眯眼问道:“燕云谷不收女弟子,你的踏雪无痕是从何处学的?”
        叶惜惜站直身子,神色有些恼意。不过她很快眸光一转,又笑了起来,她伸手在薛怀的剑鞘上,用指甲戳了戳,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大光镖局的镖师,对吧?”
        “你没猜错。”薛怀点了点头。
        “你脚上穿着的是扬州那些个镖局最喜欢麻葛长筒翘头履,轻便,不会湿热;身上穿的虽然是最普通的窄袖灰麻袍子,但你腰间的革带做工精良,其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小小的镖字。”叶惜惜说得是头头是道,末了还用余光偷瞄了薛怀一眼。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整个扬州大大小小镖局中,唯有大光镖局,才会在这种细节上处理得当。”
        革带上若悬挂或镶嵌了东西,一是会影响镖师出剑或出刀的速度,二来,则是会在某些紧要当口暴露其身份或偏好。
        “我没问你怎么猜出来的,我也不需要知道。”薛怀冷漠地说道。
        “老娘还不稀得告诉你!”叶惜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她登时就变了脸,转身一拖椅子,
        坐在了离薛怀有一丈远的地方。
        “见没见过,一高一矮的黑衣人进天香阁?”薛怀对她如此态度并没有觉得如何诧异,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调。
        “没见过。”叶惜惜阖上眼睛,拒绝配合。
        薛怀看着她刚才微微蜷曲的手指,重复问道:“见没见过,一高一矮的黑衣人进天香阁。”
        “我说了我没见过。”叶惜惜没好气地再次拒绝配合。
        锵————
        叶惜惜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薛怀的剑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边。
        就听到薛怀十分有耐心地继续问道:“见没见过?”
        “见过,见过,我见过,行了吧。”叶惜惜两指捏着剑身,将它挪远了一些。
        薛怀干净利落地翻手收剑入鞘,居高临下地等着她继续下文。
        “就在你进来之前半个时辰,的确是有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衣人进来天香阁。”叶惜惜靠在椅子上,用脚蹬着,朝后挪了几尺,离薛怀远些。
        “他们在哪儿?”薛怀皱眉问道。
        叶惜惜自顾自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好,细腻滑嫩,并无刮擦。
        “我问你,他们在哪儿?”薛怀抬脚朝她走了一步,声音拔高了一些。
        “我说,这位镖师,人家具体进了哪儿,我哪儿能知道?况且,这也才不到一个时辰,便是要完事儿也不会是现在,他们肯定是还在这天香阁里就是了。”叶惜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带我去找,以你的观察能力,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最终进了谁的房。”薛怀凝视叶惜惜,对她的怒视毫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帮你有什么好处?”叶惜惜骄纵地一别脑袋,发髻刮着薛怀的胸口而过。
        “你身为青楼花魁,却有一身精妙的踏雪无痕,若是这天香阁老鸨知晓了,她该如何想你?”薛怀很难得地找到了一个可以要挟对方的事。
        尽管他觉得这种行径十分卑鄙。
        在他看来,叶惜惜一介弱质女流,不得已流落青楼,已经是十分凄惨了,眼下不经意间展露出的身法,却让自己有了可乘之机,实在是厚颜。
        但他别无选择。
        叶惜惜咬着唇垂下了头,她的手指在腿上一圈又一圈地绞着裙子。
        就在薛怀以为她要拒绝自己的时候,叶惜惜终于抬起了头,她昂着她那削瘦的下巴,以十分清亮纯然的目光看着薛怀,说道:“好,那你告诉我,你的姓名,否则我以后若是知道这消息走漏,该找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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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怀。”薛怀简短地说道。
        叶惜惜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神色转而忧愤起来,她挥拳打在薛怀的胸口,绵软无力,“那你可记好了,我叫叶惜惜,惜取眼前人的那个惜。”
        说完,她理了理裙摆起身,朝门口走去。
        薛怀神色并不坦荡,他认为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有悖侠义的事。
        而叶惜惜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眸光中闪动的,是不可名状的光。
        出海棠房,叶惜惜领着薛怀右转,走过三间房后,停了下来。
        牡丹。
        薛怀看了一眼房门一侧挂着的木牌,又看了一眼叶惜惜,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想问她两人都在里面。
        叶惜惜一副真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冲着他白眼一翻,直接就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
        她提着裙摆走近屋内,在绕过东一块西一块用来遮挡视线的屏风,转过房梁上垂下来的堆堆叠叠的纱幔,最终走到了咯吱咯吱直响的床榻前。
        床榻的帷幔被放了下去,所以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影子,看不太真切里头。
        “过来啊。”叶惜惜回头招呼了一声。
        床榻上沉溺于欢好的三人顿时没了声音。
        接着就是一声高亢而愤怒的女人的尖叫,以及两个男人的骂骂咧咧声。
        “啊!”
        “娘希匹的,哪个贱人敢坏老子的好事?”
        “大哥,你先穿衣服,我去会会这个贱人!”
        帷幔鼓动了几下,一个蓬散着发髻的女人只露了个头出来,她杏眼瞪圆,冲着叶惜惜吼道:“惜娘!你怎可擅闯他人寝卧?!我今日非得去告诉妈妈,叫妈妈好好收拾你不可!”
        “行了,麝香,快些穿上衣裳吧。”叶惜惜面色不改。
        薛怀抱着剑走过来时,一个穿着里衣的矮小男人已经出来了,他伸手就要去打叶惜惜,被薛怀横臂一剑,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臭小子!跟敢坏爷的好事!”男人恼羞成怒地想要爬起来。
        “在我出剑之前,你最好闭嘴。”薛怀冷漠地斜了他一眼,转而走到一旁的屏风前,伸手拿了挂在上面的黑色衣袍,放在鼻前嗅了嗅。
        的确是留香丸的味道。
        薛怀这么一喝,地上那个矮小的男人居然还真就不动也不说话了。
        “如此一来,我的事是不是就了了?”叶惜惜眸光一转,笑意盈盈地问道。
        薛怀没理她。
        床上那叫做麝香的姑娘总算穿好衣服了,她小心地撩开帷幔,出来后又赶紧将帷幔合拢,怕里面的人被看到。
        末了,她站在床边眼神阴冷地看着叶惜惜,双手握拳在身侧,一言不发。
        “看我作甚?是这位爷要找你两个恩客的麻烦,我好心提醒你穿好衣裳,已经是够意思了。”叶惜惜丝毫不畏惧麝香眼底的怨毒。
        “谁要找我的麻烦?”床上的人沉声问道。
        地上那个矮小的男人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从身边抓着衣服递进去,躬身说道:“老大,是个剑客。”
        “哦?大光镖局的人找上门了?”里面的男人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冷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没想到那个小白脸还反应挺快,果然有猫腻。”
        锵——
        薛怀拔剑,侧身移步,直接架在了矮小男人的身上,“说,谁让你们上我们马车搜查的。”
        一阵风起。
        帷幔被呼地一声吹开,里头的男人斜拨一脚,直接踹在了薛怀腰侧。
        “老子查了就查了,你还想收拾我们是怎么地?”男人在里头威风凛凛地说道。
        随着他这一脚,他双手撩开帷幔,已然要站起来了。
        然而他这一脚,并没能踹到薛怀。
        因为薛怀在一瞬间已经感受到了危机,他反手一抽剑鞘,于左手转动放下,朝下打在那男人的脚上,接着直接反握捅在了男人的肚子上。
        砰!
        男人被打回了床上。
        麝香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谨慎地一点点朝门口挪,想要去喊老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