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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到了龚子怡的喊声。
        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但她的剑还是挥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溅了李端和李照一脸。
        哆嗦着嘴唇的李端眼泪突然就哗啦啦落了下来,她后退了几部,将手里的剑一抛,朝后跌坐了下去,掩面痛哭不已。
        没了头的高雅韵被随后而至的李照的拳头给砰地一声直接击飞了,尸体直直地朝薛怀撞去,薛怀侧身一避,尸体摔在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碎肉之中,被随后蜂拥而至的狼群给抢了个干净。
        虎群刚死光,又来了狼群。
        李照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叹李端这一手,就只能扯着袖子擦了一把脸,俯身提起了地上的剑。她很累,她看了一眼薛怀,明白他也很累。
        没有人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对垒之后,还能做到若无其事。
        龚子怡脚下乱跨数步到了李端面前,尽管他目不能视,但剑上功夫是半点不落,哪怕他现在已经疲惫不已。
        就在所有人都神经紧绷,而李端哭嚎的声音不小,狼群转头呲牙相对时。
        不远处有一团火闪烁了几下,越来越近。
        “明空!”
        呼喊声穿透了树林。
        来人是顾奕竹,他举着火把越来越近,那些狼群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反而是更加蠢蠢欲动了一下,爪子蹭了蹭地面,迈进了一步。
        顾奕竹身后跟着的是丁酉海。
        他们二人看上去比李照这几个还要狼狈一些,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撕裂的伤口,那些伤口还在往外溢着血。
        “你们也碰到了那个疯女人?”李照蹙眉高声问道。
        “不止一个。”顾奕竹摇了摇头,神色十分疲惫。
        丁酉海的刀上沾染了不少血,他展臂一抡,直接冲上了狼群,哪怕他身上的伤随着他的动作而愈发的撕裂,他的刀也没有慢下半分来。
        孤狼对峙群狼。
        手握狂刀的丁酉海没有半分胜算。
        而李照等人紧跟着就提剑上去了,与其两相对峙,自己的力气一点点流失,不如趁着还有那么一点儿劲的时候,一鼓作气。
        龚子怡没动。
        他守在李端身边,低声说道:“小姐,不要害怕。”
        李端的脸上糊满了血和泪,她抽噎了一声,仰头看着龚子怡问道:“龚叔,你会怪我吗?”
        “小姐,爱憎分明并不是过错,错不在你。”龚子怡答道。
        “她口中提到的李大人……”李端抬手再度捂住了脸,当那份愤慨降下去的时候,懊恼便占据了上风,“我明明知道留着她会有利于我们的大业,但我没有……是我错了。”
        龚子怡叹息了一声。
        他抬眸看了一眼在前头厮杀得不可开交的李照一行人,转过身去,将手抚在了李端头顶。一言不发,但温暖的重量让李端懊恼的心逐渐平息了下来。

265  事毕
        群狼里的头狼是一只十分袖珍的银色公狼。
        它藏匿在暗处,通过细微的嗅声指挥着群狼,一旦有一头狼被李照他们斩落,立刻便会有另外一头补进前排,训练有素得不像个畜生,反而像是军队。
        但很不巧,它遇上的是同样具有狼性的丁酉海。
        原本想要坐享其成,却被一路披荆斩棘,以伤换伤的丁酉海给找到了,随后便是一刀直接斩掉了狼头。
        没有了高雅韵,没有了头狼,剩下的狼都只是一些盲目撕咬的野兽罢了。
        李照的剑在砍死最后一头狼时脱手,眼看着要砸在自己脚上,却是已经没了任何力气去挪动半步。
        她轻声呀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地闭上了眼睛。
        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别怕,小照。”丁酉海粗喘着气将三秋不夜城握在手里,因为力竭,因为情况紧急,他直接用手握在了剑锋之上。
        鲜血如柱。
        李照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去,她有些娇气地想到,李端你看,不止你有呵护你的长辈,我也有。
        脑子里的念头闪了一瞬,她艰难地俯下身去,一边轻柔地将三秋不夜城从丁酉海有些僵硬的手中给拿出来,一边说道:“我不怕,海叔,给我,伤到筋骨就不好了。”
        丁酉海的掌心斑驳一片。
        他单膝跪在地上,疲惫的神色中带着一些柔软,仰头看李照时,眼中的和蔼令李照鼻酸。
        那头薛怀收剑过来,将李照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看了看,有些责怪地说道:“那种老虎的牙口,你也敢乱来?!”
        李照出门前换上的是黑色的胡服。
        短衣、长裤、革靴。
        窄袖袖口上用的是上好的皮革扎紧了,皮革下则是精铁的腕套,革靴里头也叠加了一层精铁来制造额外的承重。
        这本是李照从姬康那儿学来的磨练身法的招数,眼下倒是变成了她灵机一动的制敌法宝。
        薛怀看着她袖口被咬穿了的皮革外套,看了一眼底下露出来的精铁,有些无奈地说道:“还好,还好。刚才看到你将手塞在那老虎的嘴里,我和奕竹都差点吓得脚下一软。”
        顾奕竹收了剑过来扶住因为脱力而有些摇摇欲坠的丁酉海,他从腰间摸了一个瓷瓶出来,连忙倒了几颗要给丁酉海服下,然后把剩下的都递给了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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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照没接,而是唔了一声,由着薛怀给自己拆下已经被咬的稀碎的皮革套。
        “你自己吃,这种东西当然是比我厉害的人吃了实用性高。”她动了动脖子,扭着有些咔咔作响的脖子对顾奕竹说道。
        劝完了顾奕竹,她又看向了那头的龚子怡,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现在还请龚掌事立刻纵马赶去城里,找沁园客栈的秦艽来。否则,就刚才龚掌事的所作所为,我们即便现在是已经力竭,也不介意和你来一场不太光明的殊死搏斗。”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抬手,将剑锋指向了龚子怡。
        秦艽留在沁园客栈照顾狗儿和阿水这件事,现在看来还真是她深谋远虑,不然大家一起掉进这个陷阱,怕是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当时她在注意到龚子怡没施以援手时就留了个心眼。
        毕竟,李端即便是毫发无伤,那也是个半吊子,根本不足为惧。
        而一直留存体力的龚子怡就完全不同了。
        不管是一开始看着铁龙骑戍卫拼死护卫李端,最后葬身于虎口,而自己却始终游刃有余,保存着体力;还是后来眼睁睁地看着李照他们提前去杀狼,却在一旁以保护李端姿态隔岸观火,都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心思深沉到常人所难以揣测的地步。
        留这么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在身边,对现在的李照一行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危险。大家本就受伤疲惫,届时还需要去分一些精力提放着他,想想就够呛。
        必须把他支走。
        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支走。
        李端听到李照如此一说,反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但她却没敢朝李照说话。
        因为,刚结束一场乱战的李照一行人身上可谓是血煞之气冲天,哪怕只是对视一眼,都令人心悸不已。
        李端有些畏惧地扯了扯龚子怡的衣摆,小声地说道:“龚叔,我不想留在这儿。”
        龚子怡的耳朵动了动,他垂手拍在李端的手背上,十分温柔地说道:“小姐,没事,李照姑娘宅心仁厚,不会伤害你。”
        这话说的,李照手里的剑都不信。
        接着,他抬头面向李照,继续说道:“我可以去帮你们通知那位大夫,但你们必须保护好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李照姑娘,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龚子怡这狠话一出口,一旁的丁酉海怒了。
        他一甩宽刀,吊着眼睛怒斥龚子怡:“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对小照如此呼来喝去?没主子你她娘的早就不知道是哪个野狗肚子里的残渣了,你也配在这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