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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李照脉搏壮如洪水,来盛去衰,滔滔满指,面红腕热,正是热毒之兆,与解连环发作的征兆十分相像。
        “如何解?”丁酉海心下一沉,问道。
        秦艽摇了摇头,说:“明空此前已经中过一次解连环和捣练子,而后更是中过秋炼霜,她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住任何再一次的毒或蛊……”
        丁酉海单手环着李照,另一只手揪住秦艽的衣领,有些急躁地打断他,高声说道:“我要你救她!”
        “我也想救!可我如何救!眼下我只能先帮她延缓手上的解连环,剩下的,便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秦艽说着抬手一展自己腰间的针袋,两指于针袋和李照之间飞舞着。
        在场之人无不面如死灰。
        以秦艽的能力,他如此消极,也就说明李照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后头的张铎见状呜呜在笑,好不快意。
        他笑,仇英便是火气上来了。
        仇英转身几步过去,照着他的脸就是几脚,踹得张铎面目全非之后,怒道:“若小照出了事,老子把你五马分尸。”
        原本应该昏过去的李照,却能听到耳边所有的声音。
        她眼前应该是一片黑色。
        但当李照意识到自己能听到丁酉海他们的说话声之后,她看到了另一幅场景,一副十分诡异的场景。

第304章  我不像个好人
        李照正以一种俯视的角度非常突然地就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那个被病痛折磨,丑陋不堪的扭曲尸体,孤零零地躺在空旷的卧室中,身上只盖了一张薄薄的被子。
        她知道自己在几分钟之前中毒了,也听到了秦艽的话,明白自己中的是解连环。但她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一次临终前的走马灯,还是一场无端的梦。
        就在她环视一圈,想要靠近自己的尸体一些的时候。
        卧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随后,她看到那个扎根于她记忆深处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在他之后,跟着三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
        这三个人看上去应该是男人。
        他们身量极高,头上戴着不透明的灰白色头盔,其上仅留了两个不太大的圆圈以供视物,背上背着不断发出嗡嗡运作声的巨大灰色铁箱。
        这声音听在李照耳中,令她十分不适,甚至有些反胃。
        这时,男人走到床边,以一种李照根本看不透的姿态俯身,极尽眷恋地将尸体耳鬓稀疏的碎发捋到了耳后,轻声说道:“动手吧。”
        于是,接下来李照就看到了目前为止最令她震惊的一幕。
        那三个人在经过一连串的专业性操作之后,将尸体的大脑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取了出来。
        ?
        为什么要取我的大脑?
        当李照还处在震惊之中的时候,耳边突然又开始回荡起秦艽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其中间或夹着阮素素的问询,和丁酉海有些低沉急促的呼吸声。
        这些声音似乎是在提醒她,在现实世界中,她的生命岌岌可危。
        但李照却想先弄清楚眼下的情况。
        尸体的大脑被取走之后,那三个人就快速离开了,留下那个虚伪而又做作的男人独自坐在床沿。
        男人的脸上此刻保留着十分病态的扭曲神情。
        他在垂眸看了好一会儿尸体,然后温柔地俯身,将已经被修补好的尸体抱在了怀里,呢喃道:“小照,等我。”
        等你?
        我拉着你下地狱啊朋友!
        李照愤愤地想完,旋即又快速地恢复了平静。
        其实,不管是对这个男人的恨还是爱,在她心里都早就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了。
        她此刻更关心的是,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带走自己的大脑。
        可越想,李照便越觉得诡异。
        那些人离开时,第一次与李照的视角正面相对。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照才发现那两个看上去是用来视物的圆圈,其实是两个同样不透明的深灰色图案。
        图案中有一个大写的t。
        李照的记性很好,所以她很快就联想到了浮棚山里的那门大炮。
        这三个人与那门大炮会有什么关系?或者,这三个人和李程颐有什么关系?他们和信中提到的时间行刑者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儿,似乎有些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并不是偶然穿越。
        她的穿越和李程颐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小照没有呼吸了!”
        耳畔的一声尖叫将李照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是阮素素在高呼。
        随后,如回过神来一般,李照被一阵如溺水般的窒息所覆盖了五感。
        那些沉重的、摸不着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层又一层被浸湿了的宣纸蒙在她的口鼻之上,为她带来了潮湿的死亡气息。
        窒息之后,是无尽的茫然和空虚。
        李照睁不开眼睛。
        她觉得自己像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恰逢暴风雨,于是不得不在狂浪之中上下浮沉,无法自救。
        “按住她的手。”是秦艽的声音。
        话音一落,李照的脚底隐约有痛感传来。
        接着,这股如针刺一般的痛感便一路从她的脚延展到了腿部,之后便是手臂、肩膀、脖颈、头。
        咚——
        头部的疼痛化作了一记重锤落定,而李照只觉得这一瞬,脑内洪钟大响,无数记得的、记不得的画面如瀑布倾倒一般狂泄而下。
        她痛苦地喘息了几声,然后她便直接挣脱开所有的束缚,坐了起来。
        率先惊呼出声的是阮素素。
        她一口气吊着没敢出,泪流满面地看着李照,想靠近,却又害怕会伤到她。
        秦艽坐在一侧,指尖还夹着一根透黑的银针,他长出一口气,另一只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醒了,好事。”
        然而这只是开始。
        李照这刚坐起来,环视一周,看到分站在室内的大家脸上脸色各异。她刚想要开口,还没发声,喉头便是一个翻涌,乌黑的血呈溅射状喷了出去。
        丁酉海离得最近。
        但他挡也不挡,迎了一脸血之后,径直探过身去虚扶了一把李照,以防她坐不稳,磕到自己。
        “躺下吧,药还得喝上几日,银针只能延缓解连环,具体的解毒,只能等我师父来了。”秦艽示意薛怀去扶李照躺下。
        “等等……”李照突然抬手挥开了丁酉海,更是制止了薛怀的靠近。
        我想起了什么。
        李照眼神有些恍惚。
        她这坐在床上傻愣愣地发着呆,那边秦艽自然是不能耽搁时间的,于是银针一搁,亲自上手,将李照给扶倒了下去。
        他救他的,这并不耽误李照沉浸到自己的思维世界当中。
        因为秦艽那一记银针而带来的巨痛,使得眼下她的脑海中多了许多令她十分陌生的画面。
        就像是一部被剪辑成了无数个片段的电影,中间有许多的缺失,剩下的这些画面也无法连贯成完整的故事,但并不妨碍李照自行去理解。
        她看到自己孤单地死去。
        看到自己的大脑被那三个不明人士带走。
        更看到她穿过人群,来到了尚且是婴儿的原主身边。
        她几乎是立刻就判定了当时的自己绝对带有目的性,但很可惜,她没能看到更多之前的事。
        其后,她陪着原主一路长大,她教给原主所有自己会的东西,她帮原主抵御一切肉眼能看到的危险。
        数十年心怀叵测的陪伴。
        李照看出来原主已经相当依赖自己了。
        然而只有这些。
        所有碎片式的记忆就此戛然而止,且不论中间被抽走的那些,单单是这结尾,在李照眼里便收尾得十分仓促。
        “呼——”她轻吐一口浊气,转眸看向秦艽。
        秦艽正一根根地拔着银针,他一瞟李照这直勾勾地眼神,吓一跳,问道:“怎么,哪儿不舒服?疼是肯定会有的,但不疼,你也就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