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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时,车队抵达了殷州。
        此时正是人定时分,城门却是早早地就落了钥。
        车队到城门脚下时,丁酉海喊了半天,才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守门郎出来,怀里抱杆银枪,神色惊惧。
        “劳驾,我们要入城。”顾奕竹仰头高声喊道。
        那兵丁犹豫了一下,问道:“从何处来?若是不急,几位还是别进城了。”
        那神态,似乎是殷州城里发生了什么。
        顾奕竹蹙眉凝视了他几眼,说道:“我们车队里有病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想歇息得舒服些,小哥您行个方便。”
        城门楼上的守门郎慢吞吞地下来。
        隔着门,他一边去开门栓,一边说着:“我还是劝你们,能不入城就别入,最近啊,城里不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法?”李照探身出来问道。
        嗡的一声,城门大开。
        “最近啊,这一到子时,街上便会有鬼影,脚底下呢,更是会出现叮叮咚咚的声音。”守门郎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从顾奕竹手里接过一行人的文书随意看了看,继续说道:“城里边好几户人家少了闺女,你们这带女眷的还是不要进城的好。”
        说是如此说,但守门郎看到丁酉海几个身上的武器之后,便知道这一行人是会武的,也就没有做多劝阻。
        “多谢小哥。”顾奕竹知道对方是好意,在进城前,便拱手道了声谢,顺便给了点谢仪。
        夜深人静。
        殷州城内大街小巷都已经闭门闭户,灯也没有几盏,看上去十分萧条。
        一行人在走了几条街之后,总算找到了一间点着灯,半开着门的客栈。这满城都歇了,李照等人也就管不了这客栈有多寒碜,只能先行落了脚。
        客栈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背有些佝偻。
        他指使伙计去给客人牵马,随后亲自领着客人一路上客房,嘴里不忘嘱咐道:“几位,到子时就莫要出来了。”
        “怎么说?”秦艽明知故问。
        那掌柜的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说道:“这殷州城啊,犯了夜游神,夜里若是随意走动,冲撞了神仙,是要出大事的。”
        他的说法和守门郎的说话又有些不一样。
        后头的李照抱着个暖手炉,她呼了一口寒气出来,轻声问道:“什么大事?我们来时,城里家家户户都已经闭户了,就掌柜的你开着门,掌柜的可是不怕?”
        “客官,可不敢这么说。”掌柜的一惊一乍地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我媳妇儿病了,这客栈若是关早了啊,便没有营收。正是担心她看病的钱赚不回来,所以才不得已开久了些。”
        也难怪他明明如此忌惮,还要冒险。
        客栈地段偏僻,门脸又十分寒酸,但凡有得选,便不会有人选这儿入住。开得久一些,说不定会碰上点从其他地方碰壁过来的旅人。
        阮素素是个心软的,她落在后头一听,连忙从袖笼里取了一吊钱出来,随后快步走到掌柜的跟前,一边将钱放在掌柜的手心里,一边说道:“天寒地冻的,我们需要热水,掌柜的若是有心,便再给我们备些热饭热菜。”
        掌柜的一看给的是一吊钱,连忙拆了出来,只匀了几枚到自己手里。
        他把余下的钱往阮素素手里一推,略有些羞赧地说道:“用不着这么多,客官您只管好生歇息,热水热饭待会儿就给您送到。”
        是个老实人。
        然而这世道不该老实人受苦。
        阮素素不由分说地将钱往他怀里一放,随后推着身边的薛怀往客房走,说道:“累死了,下回这么赶路,咱们得买个六轮的大马车,好让照儿有地方可以躺。”
        李照笑吟吟地跟在她后面,附和道:“是呀,我白日里看书看久了,胳膊和腿可疼了,马车太小,都伸展不开。”
        说是伸展不开,其实是她马车里堆了太多的东西。

第315章  夜行
        秦艽闷笑了一声,迈步跟上去,说道:“阿怀就是再给你买上两个马车,也装不下你乱丢乱放的东西,也多亏奕竹成天给你收拾,不然,你那马车怕是人都待不下。”
        前头的人说说笑笑地挑了房间。
        丁酉海提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姬康选了间里李照最近的房。
        扈丹儿一路上叮铃哐啷,脚上的镣铐直响,但也不知道挨打挨怕了,还是挨百里霜收拾挨怕了,始终老老实实,让住哪儿就住哪儿。
        顾奕竹走在最后。
        他等到所有人各自去了自己的客房,才走到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掌柜的面前,对他说道:“权当做赏银吧,掌柜的若是方便,不如和我说说这殷州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柜的看了一眼手里沉甸甸的钱币,心中对媳妇的牵挂到底是让他收下了这笔钱,他将钱往怀里一揣,朝顾易竹拱手道:“客官您尽管吩咐,下走这就给您先去备上热水热饭,随后便给您细细说道。”
        “好,有劳了。”顾奕竹回了一礼。
        到子时,掌柜的将热水和热饭热菜送到了各个房间,随后敲开了顾奕竹的门。
        李照面朝街市,坐在窗台上,手里握着本书。
        她略微偏头,就能听到掌柜的在隔壁和顾奕竹在讲故事,从掌柜的说话语气中的谨慎和畏惧,就足以说明了他的确是有些害怕的。
        第一次出现怪事,是在一个月以前。
        当时的打更人李生一面敲着梆子,一面喊更,正走到槐柳巷子时,看到前方巷子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抹黑影。
        李生胆大,自然是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然而他这一追,就遭了。
        到第二日,早起的小贩路过槐柳巷子,便看到了坐在地上,魂不守舍的李生。此时的李生已经神智全无,嘴里只会喊有黑影,谁在那儿!
        出了这茬子事,城中府尹便决定加派守卫,虽夜里的打更人一道巡逻,另一方面更是三令五申宵禁,命城中百姓到亥时便不许出街。
        然而这怪事却越来越多。
        纵然有衙役随着打更人一道出街,可这人该疯的还是疯。不仅如此,这脚底下一到子时,便开始有当当当当的敲击声,饶人清梦,找也找不到这声音到底源自何处。
        更诡异的是,到近几日,城中便开始有女子失踪。
        一开始是花柳巷子里的姑娘,渐渐地,那神出鬼没的夜游神竟然是连普通人家的女子也不放过。
        这些失踪的女子都再也没出现过。
        说完,掌柜的抬袖擦了擦汗,劝告道:“客官,你们这队伍里有三个女子,还是早些歇息,明日速速离开的好。”
        顾奕竹正垂眸思索着,他听到掌柜的如此一劝,便起身朝他拱手道:“多谢掌柜的好意,我们明日会尽早离开的。”
        见客人不执拗,掌柜的似乎是也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行礼,弓着背退了出去。
        掌柜的这前脚走,李照那头后脚就攀着窗户跳到顾奕竹这边来了。她进屋把手上的书往顾奕竹怀里一抛,说道:“看来,这殷州城底下有猫腻呀。”
        顾奕竹把书抚平合拢,面无表情地说:“再有猫腻,留几个人便是,你和姬康必须即刻前往邙月教。”
        李照眉头一皱,坐在顾奕竹身边,大喇喇地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说:“我身上的毒一时半会儿不是什么大问题,康哥儿这绑得严严实实,就更不会出问题了。除非真是神神鬼鬼的,否则我还就不信有人能在我们顾奕竹,顾大公子眼皮子底下掳人。”
        她笑眯眯地恭维了顾奕竹两句。
        然而她这一口茶还没咽的下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丁酉海的厉喝。
        “出什么事了?”李照折身扶在窗口,探头问道。
        同层一侧,阮素素也探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喊:“不清楚,海叔好像追出去了。”
        夜色下,的确有三两个黑影飞蹿了出去。
        “看好姬康和扈丹儿。”李照喝了一声,翻身踏在窗台上飞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