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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席话说得妇人意动不已。
        但很快她又皱起了眉头,略带犹疑地问道:“这外头的长吏会允许吗?”
        “她能进来,自然就是买通了长吏的,带几个人走自然是不成问题的。”扈丹儿宽慰妇人道。
        当日,叶惜惜顺利地带走了四个懵懂的少年人。
        既开了头,后面的交易便越发地顺畅了。
        一开始那些扈家的人卖的都是庶子庶女,到后来被矿场的活计逼得疲累不堪之后,便想着把亲生的也送出去,好让其过上好日子。
        矿场不允许寄信收信。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孩子在离开之后,遭受了什么。
        可扈丹儿知道。
        扈丹儿用扈家的人的血肉为自己铺就了一条舒适惬意的流放之路,最后,她甚至是用此为自己谋得了一个面见安阳王的机会。
        也正是因此,扈丹儿一举离开了岭南。
        “你的意思是,扈丹儿用自己的家人交换了情蛊、解连环和离开岭南的机会。”李照忍着反胃问道。
        在叶涟漪眼中,他并不觉得自己女儿的这种纯孝行为有什么不对。
        不,应该说,他并没有把那些死在九星灯之下的人当做人。
        那只是他的女儿用米和肉换来的物件罢了。
        “是。”叶涟漪点了点头。
        李照冷笑了一声,唾道:“贵教如此草菅人命,真是叫人倒尽了胃口!”
        叶涟漪却是不紧不慢地看着李照说道:“李姑娘,你能活着,不正是因为他们的付出吗?若不是这些人试灯,我没办法找到合适的灯油分量,也就没办法令你死而复生了不是?”
        不,不是,这具身体里的那个原本的灵魂早就死了,李照面无表情地想道。
        但她并没有直说,只是问了句:“你凭什么认为,我是被你的九星灯救下的?”
        “因为你是九星结灯之法的产物,所以你一旦被手上的灯芯划破,见了血,秘术就会被破除;反之,它对普通人却是没有什么危害的。”叶涟漪双手交错着搁在桌上,老神在在地说道:“九星灯即是肉白骨活死人的圣物,亦是剧毒的毒物。”
        长钉是钝口的,若不是故意,很难刺破人的皮。
        他之所以敢拿出来,敢这么说,便是笃定了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李照是相当惜命之人,轻易不会做出傻事来。
        “是吗?”李照挑眉,眼中带了一丝戏谑。
        随后——
        在叶涟漪震惊地目光之中,李照突然握拳攥紧了那颗灯芯,任由它将自己的手扎得鲜血淋漓。
        扎完,她甩手将灯芯当啷一声,丢在了叶涟漪的脚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眼下,叶教主可知道了?我知道我为什么能活着,而这个原因并不是因为叶教主你的九星灯。”
        他说越娘的故事也好,说扈丹儿的故事也罢,无非是在向李照传递一个讯息。
        即,我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身边人的过去,但我没有以此要挟,而是大方直白地向你坦诚,这是我的诚意,也是表明我能信赖、能结交的佐证。
        可惜的是李照根本不吃这一套。
        在她心里,故事听过就听过了,听完之后,该谈的正事她是一点儿也不会妥协。
        “解了我朋友身上的情蛊,交出解连环的解药,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一辈子蒙在鼓里,永远没办法探寻真谛。”李照带血的巴掌糊在叶涟漪胸口,面色狰狞地威胁道。
        叶涟漪毕生追求的是什么?
        是那些玄之又玄的秘术,是九星灯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奥妙。
        如果李照的起死回生不是因为九星灯,那会是因为什么?单是想到这个,叶涟漪的眼神便如火一般地炙热了。
        反客为主只在一句话之间。
        “好,但你要清楚,情蛊并不能用寻常的法子去解。如顾雪那样,死过一次,才有可能令子蛊死亡。”叶涟漪的呼吸有些急促,“并且,九星灯并不是万全之策,他可能会死,也有可能会在失去过往的全部记忆后成功活下去。”
        即便是叶涟漪研究了这么多年,至今,他也没能找到一定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灯油配比。
        因为哪怕上一次成功了,下一次他用同样的分量,也还是会出现失败的情况。
        结果总是在变的。
        用过九星结灯之法后,究竟能不能起死回生,在叶涟漪看来是不可控制的。
        这是他第一次坦诚地对第二个人说出这一番话。
        而这代表着他的失败。
        “解连环呢?”李照追问。
        叶涟漪虽然被薅着衣领,却丝毫不觉得被冒犯了,他脸上表露出来的却是异样的兴奋,那份兴奋让李照恶寒不已。
        “解连环亦是一种蛊虫,虽然无解,但我可以帮你以母蛊引出子蛊。”
        “情蛊和解连环我都可以帮你,事毕,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能活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战栗。
        并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即将接近真相的快感。
        李照嗯了一声,一脸诚恳地说道:“我会告诉你真相,如果你当真可以帮我解了解连环和情蛊的话。”
        当然,她是做好了反悔的准备的。
        不仅要反悔,她还想毁了那盏九星灯。

第319章  三具尸体
        前堂。
        一个穿着靛蓝色麻袍的下人托着暗红色托盘站在门口,垂头躬身问道:“客人们可需要添茶?”
        他抬起头,脸上有一道狰狞地,贯穿全脸的刀疤。
        百无聊赖的江城子可就等着他了,连忙坐直了身子朝他招了招手,说道:“来来来,续茶,这茶我都喝完啦。”
        下人忙垂下头去应是,似乎是怕自己脸上的疤惊扰到客人。
        原本坐在地上啜泣不已的扈丹儿突然就止了眼泪,她紧绷着身子,头要抬不抬地僵着,仿佛是在忌惮什么。
        薛怀注意到了扈丹儿的神色。
        他蹙眉稍加思索,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点头哈腰,跨步进来的下人。
        但下人行为举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提着壶从江城子开始,依次为在座的人面前的空盏添茶。他的神色虽然畏畏缩缩,但这正堂里坐了满屋子的人,倒也是情理之中。
        等到那个下人走到薛怀这儿时,桌边的扈丹儿不着痕迹地缩了缩靠外的腿,将头重新低了下去。
        下人眉眼一垂,握茶的手顿住了,略有些抱歉地同薛怀说道:“壶空了,小人这就去重新装茶。”
        薛怀瞧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扈丹儿,端起还剩半碗茶的茶盏喝了一口,说道:“不必了,不劳费心,够喝。”
        然而即便是薛怀有心观察这下人,变故还是发生了。
        说着空了的壶被那下人直接翻在了扈丹儿头上,滚烫的茶水浇了扈丹儿一头一身,她这尖叫声还没起,下人就已经扑上去了。
        薛怀一掌打在下人的肩头,明明发了狠,那人却是丝毫没动,死死地抱住了扈丹儿。
        “快分开他们!”阮素素大叫了一声,上前来扯下人。
        后头的江城子翘着个二郎腿拂了拂茶末,用略有些看戏地语气说道:“这可真是有意思,他们之前别是有什么渊源的。”
        丁酉海、秦艽和顾奕竹三人却没动,他们一个个蹙着眉去看缠斗在一起的下人和扈丹儿,眼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打算插手。
        也是。
        姬康的死活与他们属实无关。
        这一路走来,他们光是听这扈丹儿做出来的事,就已经足够他们连带厌恶上姬康了,更别说扈丹儿还对李照下了毒。要不是李照拦着,丁酉海在客栈时就一刀先砍死这个毒妇了。
        “扬哥儿,绕了我吧,扬哥儿!”扈丹儿发出了声声嘶号。
        然而这下人竟然是以牙咬在了扈丹儿的脖颈上,他双臂死死地囚住扈丹儿,嘴下是半点不留情,活生生用牙咬破了扈丹儿的皮。
        姬康被捆着,他眼看着扈丹儿有难,眸子一厉,双腿瞪着柱子就要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