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任无涯递来的饭食,伍无郁叹口气,开始动筷。
“唔,吃饭了吗?”
饭还没入口,就听到一旁的卫长乐一脸肉眼惺忪,打着哈欠醒来。
“吃吃吃!”
反正没什么胃口,伍无郁干脆将饭碗塞进卫长乐手中。
“嘿嘿,大哥真好。”
说着,卫长乐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话说神医谷不让吃饱饭吗?多少次了,这货怎么就不能矜持些?跟饿死鬼似的。
摇摇头,伍无郁便走向城墙边,迎面而来的凉风,给他打个寒颤,顿时清醒了些。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锦衣玉食,声色犬马,那才是向往的国师生活啊,像现在这样守在城上心惊胆战,怎是一个可悲可言……
“大人你看!”
任无涯双目如隼,凝视这北方沉声道。
怎地了?伍无郁抬头看去,接过不看不知道,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北原大营前,无数甲士蜂拥而出,扛着数不清的云梯,汇聚而来。
这是……要攻城了?!
“快请阁老!!”
凄厉的尖叫响起,城墙之上,顿时乱作一团。
“慌什么慌!”
这时,身后张安正的声音响起,怒喝道:“各司其职便是!节度使杨淳已死,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岂能破城?!”
阁老现身,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持弓抽箭,抬木扛石,皆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阁老……您来了?”
伍无郁一脸赫然,显然刚刚那声尖叫,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张安正便走到城墙边,眯眼仔细观察。
半响,便发出一声轻笑,不屑道:“狗急跳墙!”
“阁老看出什么了?”
“无郁,你仔细看看,发现什么没有?”
什么?伍无郁一愣,开始仔细打量远处汇聚冲来的甲士。
嗯,人山人海,望之生惧,没什么发现……等等!
按耐住心中的惊惧,伍无郁眯眼继续观察,终于发现了一处不对劲。
这些甲士看似一望无际,覆盖整个北原,但其实行进根本没有章法,颇有一种无头苍蝇的感觉。
同昨日那沉寂,威迫的气势,截然不同!
“哼,一群散兵游勇罢了!”
看着伍无郁的神情,张安正自然知晓,他是看出了什么,于是冷哼一声,指向北方,“无郁,这些都是李泾的青壮之卒,南营将士,皆在大营之中,未曾出动一兵一卒!”
“为什么不派精锐……”
“他得派的动才行!”张安正深吸一口气,“南营三万将士,各级军官不下数百人,他李泾岂能一夜杀光?现在光是镇住南营的将士,都够他头疼的了!”
“那他为什么还敢攻城?”
“自然是狗急跳墙了,想必是老夫昨日一番话,触动了杨淳的内心。李泾见势不妙,干脆便下手杀了杨淳。单从这点来看,此子倒也有几分果决。
可惜其凶戾有余,而能力不足!他也不想想,没了杨淳的支持,他还剩什么?!”
见张安正气定神闲,伍无郁不禁也松了口气,浑身困乏涌上心头,苦笑道:“既然如此,那阁老可容小子回去歇息?一夜未眠,着实困了。”
“不,”张安正笑眯眯的摇摇头,“无郁还是再熬熬,在这待着吧,再没有比这般亲临战场,更能磨炼一个人了!”
我……怕再熬下去,气度没见上来,自己先猝死了……
阁老坚持,自己只得无奈留下。
很快,底下的反军便临至城前了。
一股浓烈的恶臭飘来,伍无郁眉头一皱,差点呕出昨日的饭食。
扭头看去,只见城墙上,每隔几十步,便架着一口大锅。
锅内黑黄沸腾,恶臭便从这里散发。
传说中的金汁?这真是……特么的见识到了……
再看张安正,却发现他竟然跟没事人一样,依旧目光如隼,盯向城下。
要关紧要,伍无郁只得强迫自己,去忽视那浓烈至极的恶臭,学着张安正的姿态,立于城墙之上。
“张安正!本王最后再问你一句,愿不愿意,随本王光复李唐!”
血丝密布,李泾没穿昨日金甲,而是一身劲衫,在无数甲士的簇拥下,冷声厉喝。
“哼,本阁问你,你可是杀了杨淳?自寻死路的蠢材!”
“呵呵……”李泾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嘶吼道:“攻城!!率先登城者,赏千金!!”
“杀!!”
“冲啊!!”
无数甲士开始前冲,一根根箭羽更是扑面而来。
看着半空中的箭雨,伍无郁脚下一软,就想后退。
可却被张安正一把抓住。
枯瘦的大手十分有力,竟是让他动弹不得。
“阁老!”
伍无郁焦急的求饶,然而张安正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仍是一脸冷色,瞧着下方。
遮天蔽日的箭雨临近,伍无郁心中一慌。
可随即就看到展荆与任无涯一众鹰羽,纷纷抽刀上前,将箭雨一根不拉的挡下。
咻咻咻!叮叮叮!
万箭之中,张安正脸上不见一丝慌乱,而是沉声下令:“莫要慌乱!箭羽先发!滚木在后!长刀手伺机而动,不容云梯靠近!鹰羽卫散开督阵!”
“是!”
“啊!!”
“我的眼,我的眼!”
“痛死我了!”
惨嚎声,血腥味,一听一嗅,伴随着箭雨的落下,将战争的残酷,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五十四章:麻木
古来战争,若单论惨烈头名者,非攻城之战莫属!
一方守,一方攻,以城墙为隔。
两者之间,这丈厚的砖壁,便是尸山血海,便是人命如草的真实写照。
一具具尸体倒下,一声声濒死惨嚎响起。
看着左右的惨景,伍无郁手脚再次冰凉。
“看,好好看,认真看!不要被其他左右你的心绪,去发现对手的弱点,去想方设法的找出致胜之法!”
张安正的话在无数吼叫声中响起。
“唔,哇……”
再也忍不住的伍无郁身躯一弯,便呕出出来。
趴在城墙上,口出的秽物宣泄而出。
被箭羽射死,被巨石砸死,被滚木碾压,无数惨烈的死状,在这都能老,国师大人他……”
任无涯一边挥刀护持,一边皱眉看向脸色惨白的伍无郁。
只听张安正神情漠然,冷冷道:“无需多言!”
“是……”
而伍无郁听到张安正的话后,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坚毅,强撑着起身,咬牙再次去看。
城下反军果然只是一群散兵游勇,此时竟然还未将云梯,推至城下。
已然密密麻麻的死尸更是极大的阻碍着他们的前进,由城下射来的箭羽开始稀疏,甚至于有些人还开始迟疑不定,不敢再接近城墙。
“他们,攻不上来……”
虚弱的说出这句话,伍无郁便看向张安正。
只见他回眸瞧着自己,眼中多出了一丝欣赏。
“落石滚木暂停,箭羽缓发,刀枪手上前抵御便是!”
又是一道命令从其口中说出,哗啦啦便见城墙上,守卒换位。
一个个丈长的大枪下垂,每隔几步,便有一名长刀手默立。
显然是在静等云梯过来。
很快,砰一声!
一架云梯终于被推至城墙前。
厚重巨木所制的云梯当即便稳稳的靠在墙上。
反军开始蚁附而上,时不时一道箭羽射下,便将一人射下。
而就算他们有人能攀临墙头,也会被泛着寒光的长枪捅杀。
往往不只是一柄长枪,而是数柄长枪齐齐而下,若是不慎被捅住头颅,那当即便是颅碎身亡!
长刀手亦是不曾闲着,尺长的刀刃重重挥下,一下下劈砍着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