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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啊,真是!谁都想得出——啊,不管是谁都行!比如说,霍散纳·狄尔金斯吧!或者说阿德尔柏特·皮纳特吧——哎呀呀——真是!我倒要叫他们试试看,没别的。我的天哪,只要他们想得到发现一个40英亩的岛,我就会觉得那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至于整个的一洲,,赛利·福斯脱,你也分明知道,那会使他们搜尽枯肠,也还是想不出!”
              这个亲爱的女人,她是知道他有天才的;即令她因感情作用把他的天才估价稍高一点,那当然也是一种可爱的、温柔的罪过,就它的来源说,当然是情有可原的。
              五
              庆祝的集会举行得很顺利。朋友们无论老少都到齐了。年轻人当中有弗露西和格蕾西·皮纳特和她们的哥哥阿德尔柏特,他是一个出了师的补锅匠,还有小霍散纳·狄尔金斯,他是个刚出师的泥水匠。阿德尔柏特和霍散纳对格温多仑和克莱腾内斯特拉·福斯脱表示好感,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她们的父母看出了这一点,暗自感到高兴。但是现在他们却忽然觉得那种情绪已成过去了。他们感觉到经济情况的改变已经在他们的女儿和这两个年轻的工匠之间划了一道社会地位的鸿沟。他们的女儿现在可以把眼光放高一些——而且必须这样才行。是的,必须这样。她们绝不能嫁给律师和商人这一级以下的人;爸爸和妈妈会照管这件事;绝不许女儿和下等的人家通婚。
              但是他们这些念头和计划都只是憋在心里,还没有在表面上透露出来,因此对这次庆祝的集会并没有产生什么煞风景的影响。表面上显出来的是一种沉着而高傲的得意神情,还有气派十足的举止和庄严的风度,这都使客人们不由得不感到惊叹和诧异。大家都察觉了这一点,大家都议论纷纷,可是谁也猜不出其中的秘密。这真是个奇迹,真是件神秘的事情。有3个人各自说道:
              “好像是他们发了财似的。”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猜得多么聪明。
              一点也不错,他们完全猜对了。
              一般的母亲多半都会按照老规矩干涉女儿的婚事;她们会给女儿一番教训,说一大套严肃而不投机的大道理——这套教训的话徒然引起女儿的眼泪和暗中的反抗,那注定是要碰壁的,那些母亲还会要求那两位年轻的工匠不要再追求她们的女儿,那也无非把事情弄得更糟罢了。可是这位母亲却与众不同。她是实事求是的。她什么话也不对那两个有关的年轻人说,除了赛利而外,她也不对任何人提这件事情。他听了她的话,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但明白,还很佩服她。他说:
              “我懂得你的办法。不挑眼前的货色的毛病,免得无缘无故地伤感情,妨害生意;只给眼前的货款提供一种较好的货色,听其自然发展。这真是聪明的办法,爱勒克,实在聪明透了,简直是呱呱叫。你心目中的对象是谁?你已经选定了吗?”
              不,她还没有选定。他们必须调查一下市场上的情况——他们也就这么做了。首先考虑和讨论到的是布拉迪施,他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律师,还有富尔顿,他是个大有希望的牙科医生。赛利必须邀请他们来吃饭才行。可是并不要马上就请他们;爱勒克说,用不着忙。注意这两个小伙子,暂时等着好了;这种重要事情,尽管慢慢地进行,反正吃不了亏。
              果然这一着也是很聪明的,因为在3个星期之内,爱勒克又发了一笔惊人的横财,使她那想象中的10万元变成了40万元同样的货币。那天晚上,她和赛利欢天喜地,简直像腾云驾雾一般。他们吃晚饭的时候,第一次喝起香槟酒来了。并不是真正的香槟酒,不过他们在它身上运用了充分的想象力,因此使它很像真的。这是赛利提议的,爱勒克软弱地顺从了。他们俩内心都感到不安和惭愧,因为他是个有名的戒酒会会员,每逢有丧事,他总是穿着戒酒会的罩衣,使狗都不敢瞧一眼,他是始终保持理智、坚持主张的;她是基督教妇女戒酒会的会员,具有一切坚定不移和圣洁非凡的品德。但是无可奈何:财富的荣誉感已经开始起了破坏的作用。他们的生活经验又一次证明了一个可悲的真理——那是已经在这世界上证明过多次的了——那就是:信念对于防止浮华和堕落的虚荣和败德,固然是一种伟大而高尚的力量,贫穷却有它6倍那么大的功效。有了40万元以上的财产,那还了得!于是他们重新考虑女儿的婚事。这一回再也不提那位牙医和那位律师了;再提他们是没有道理的,他们都不在挑选之列了。竞选的资格已经被取消了。夫妇俩考虑了肉类罐头食品批发商的儿子和村镇上的银行老板的儿子。但是最后还是像前一次那样,他们决定等一等,再想一想,力求稳重。
              他们又走远了。爱勒克随时都在留心,她看到一个冒险的大好机会,就大胆地干了一次投机买卖。随后是一个战战兢兢,疑虑重重、心神极度不安的时期,因为假如不成功就等于完全破产,毫不含糊。后来终于有了结果,爱勒克欢喜得发晕,她说话的时候,很难抑制声音的激动:
              “提心吊胆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赛利——现在我们足足有100万的产业了!
              赛利感激得掉下泪来,说道:
              “啊,爱勒克特拉,宝贝女人,我的心肝,现在我们终于自由了。我们财运亨通,从此再也不用紧手紧脚了。这下子可以喝克利戈脾的名酒了!”于是他取出一品脱针枞酒,不惜牺牲地喝起来,一面说,“贵就贵吧,管他妈的,”同时她以欢喜得有些湿润的眼睛,略带几分责备的神情,温柔地谴责着他。
              他们又放弃了肉类罐头批发商的儿子和银行老板的儿子,坐下来考虑州长的儿子和众议员的儿子了。
              六
              从此以后,福斯脱夫妇幻想中的钱财飞快地增涨着,如果详细地继续叙述这种过程,那未免太乏味了。他们的财运真是惊人,真是令人头脑发晕、眼花缭乱。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爱勒克伸手摸它一下,马上就变成神妙的黄金,一直堆上天去。千百万元的财富滚滚而来,那条宽大的金河还是汹涌地畅流,它那巨大的流量还在继续上涨。500万——1000万——2000万——3000万——难道永远没有止境吗?
              两年的时光在一场狂热的大梦里匆匆地过去了,如醉如痴的福斯脱夫妇几乎没有注意到时间的飞逝。现在他们已经有3亿元的财产了;在全国每个庞大的联营企业里,他们都是董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亿的财富还在不断地增长,一次500万,一次1000万,几乎是随心所欲,迅速地涌过来。那3亿又翻了一番——再翻一番——又翻一番——再翻一番。
              24亿元了!
              这事情有点头绪不清了。必须把资产的账目记出来,加以清理才行。福斯脱夫妇知道这个,他们感觉到有这种必要,明白那是相当紧急的事情;但是他们也知道,要把这项工作做得十分圆满,那就只要一起了头,就不得不一口气把它做完。这是一连10小时的工作;他们哪能找到一连10小时的闲空呢?赛利每天都是一天忙到晚,老在卖别针、糖和花布;爱勒克也是一天忙到晚,天天不得空,老在做饭、洗盘子、扫地、铺床,没有人帮她的忙,因为她那两位小姐是要养尊处优,准备进入上流社会的。福斯脱夫妇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得到那10小时,而且那是唯一的办法。他们俩都不好意思提出来;各人都等着对方先开口。最后还是赛利说:
              “反正得有人让步才行。那就让我来说吧。既然我已经动了这个念头,那就不妨把它大声说出来。”
              爱勒克涨红了脸,可是心里很感激。他们二话不说,决定破戒。破戒——不守安息日不做工作的戒律。因为只有那一天,他们才有一连10小时的闲空。这是他们在堕落的路上又前进了一步。以后还会继续堕落的。巨大的财富具有充分的诱惑力,足以稳稳当当地起致命的作用,把那些道德基础并不牢固的人引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