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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


              舒夫建议写几个纸条给她看,从轻说到重:“病了。”“病得厉害。”“病得很厉害。”
              “难,我也这么想过,恐怕无济于事。大难啊,是吧?年轻,健康,前途无量。想想吧,他那份工作还是我给他找的,是我帮助他谋得生计!什么?唉,我完全理解,但一想这些我就要疯了。好吧,我们不见不散。”
              他又气又恼,呲着牙,胖脸往后一仰,总算把领子扣上了。出门时叹了口气。他已经拐进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住的那条街道,忽然看见她就在前面走,平静而又自信,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买好的东西。切莫比尔斯基不敢追上她,只好放慢脚步。上帝保佑,别让她回头看!那双走得踏实的脚,那道窄窄的脊背,没起一点点疑心啊。唉,知道了那脊背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她上了台阶才发现了他。切莫比尔斯基见她没有戴助听器,也就没有说话。
              “哎呀,你来真是太好了,鲍里斯·利沃维奇。别,别麻烦了——我都提了一路了,还怕提不上台阶。要愿意就先替我拿着伞,我好开门。”
              他们进了门,切莫比尔斯基太太和热心的女钢琴家先来了,已经等了好长一阵。煎熬就要开始了。
              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喜欢朋友们来访,朋友们也经常登门,因此这一回她没有理由觉得意外。她只觉得高兴,赶紧热情地忙活起来。她这边忙忙,那边忙忙,行动说变就变(她心里闪过的念头就是留大家吃午饭),这样大家发现很难拢回她的注意力。最后,钢琴家在过道里拉住了她的披肩一角,大家听见钢琴家大声冲她喊,说没有人会留下来吃午饭。于是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拿出水果刀,在一个小玻璃瓶里放了些烤饼,在另一个里面放了些糖果……大家硬拉着她坐下。切莫比尔斯基夫妇、他们家的房客,还有一个不知道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奥西波夫小姐——小巧身材,几乎就是一个侏儒,大家也都围着椭圆形的桌子坐下来。这么一来,就成了个阵形,至少不显得乱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鲍里斯,开始吧。”他妻子恳求道。她没有敢看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后者已经注意到周围人的脸色,开始比较仔细地观察起来。不过切莫比尔斯基太太那句亲切、悲伤、全无防备的话一出口,她倒没有打断她。
              “Nu,chto  ya  mogul!(唉,我能说什么呀!)”切莫比尔斯基叫道,猛地站起来,绕着屋子打转。
              门铃响了,房东太太穿着她最好的衣服,神情凝重地开门,请进来艾达和艾达的姐姐。她俩脸色白得可怕,显得非常关切。
              “她还不知道。”切莫比尔斯基告诉她们。说话间他解开了三个外套纽扣,随即又一个个扣上。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眉头一皱,但嘴边依然露着微笑,抚着新到客人的手,重新坐下,热情地转动她的小小设备。助听器就放在她眼前的桌布上,一会儿朝着这个客人,一会儿又朝向那个客人,可是声音斜着传过来,听不真切。突然,舒夫夫妇走了进来,接着又进来了瘸子利普什泰恩和他母亲,后面还有奥尔尚斯基夫妇、列诺什卡,还有(纯属偶然)上了年纪的汤姆金太太——大家都互相说着话,不过小心不让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听见,其实大家已经分成几个组把她围在了中间,一个个严肃紧张。有的人已经走到了窗子边,发抖,喘气。奥尔尚斯基医生就挨着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把玩着一个烤饼,又和另一个配起来,就像玩骨牌一样。欧金尼娅·伊萨科夫娜的笑容这时消失了,换成了怨恨一般的神色,继续把助听器伸向客人——躲到远处屋角抽泣的切莫比尔斯基咆哮道:“还解释什么——死了,死了,死了!”可是她已经不敢往他那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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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德语,星期五。
              (2) Kharkov,乌克兰哈尔科夫州首府,乌克兰第二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