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侯府之中, 杨子惑坐在院子里几乎要将院墙看穿,无比幽怨望天哀嚎道:二爷!您究竟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您要是再不回来, 世子爷指不定什么时候一怒之下就要杀了奴才啊!
对于他的怨念,宋淮安丝毫没察觉到。
午膳时间到了, 林鸦去了厨房给他做了一碗面。
雪白的面条, 碧绿的葱花和荷包蛋,分量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再怎么说也是伺候过自己十多年的人。
宋淮安吃了两筷子道:手艺愈发好了, 守着这座破败的丞相府,屈才了。
林鸦道:主子哪里的话, 属下生是丞相府的人, 死是丞相府的鬼。
宋淮安很久没有这般安心过了,笑道:别说得好像跟嫁给丞相府了一样,为初还想让你嫁过去,改日等他聘礼送过来, 孤就将你送于他如何?
林鸦脸色顿时青了, 僵硬道:主子,属下是男子,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宋淮安笑了笑
是啊, 男子。
哦对了宋淮安忽然想起一事
怎么了,主子?
宋淮安放下碗筷,掏出怀中一物,问林鸦:你可知这是何物?
林鸦和段南不同
段南对朝中之事,无所不知
但林鸦在未到宋离鸢手下之前, 是混迹江湖的,他对江湖上的事了解颇多。
林鸦接过令牌,仔细察看片刻后,眸中很明显出现了震惊之色
宋淮安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鸦将令牌递回给宋淮安,抱拳道:主子恕罪!属下只是惊讶罢了
宋淮安接回令牌,翻看了下:有何惊讶之处?
林鸦道:如果属下没记错的话...
宋淮安打断他道:那若你记错了怎么办?
林鸦斩钉截铁道:属下见过的东西,不会记错。
宋淮安摊手:那你刚那句话岂不是废话。
......
林鸦一噎
宋淮安好久不曾见过他这幅样子了,笑着摆了摆手:你继续。
林鸦这才继续道:这东西应该是江湖上已经消失的帮派,叫做洪帮,其实就是丐帮,这个帮派虽普遍是群乌合之众,可胜在团结,弟子遍布大江南北,用于打探消息之类的还是很有用的。
丐帮?
林鸦点头:主子手里这块令牌应当是洪帮历任帮主传位令牌,洪帮帮主在十年前左右就传言故去,后人也不知所踪,令牌更是不知道哪里去了,如今的洪帮都成了一盘散沙。
身为宫妃,手里居然会有江湖上的东西,而且还是一个帮派后人的身份象征。
苏菁兰与洪帮究竟是何关联?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而早在前些日子,一辆马车从皇宫偏门驶出
谁也不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曾经顶着准皇后头衔接受万民朝拜风风光光嫁入皇宫的妃子,曲华裳。
曲华裳穿着一件平民百姓的白色衣裙,蒙着面纱,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缓缓道:你那东西,就这样给小侯爷了吗?
苏菁兰坐在她身侧,穿着一件浅粉色衣裙,同样蒙着面纱。
闻言,她道:他既然遵守了诺言,我自不能失信于人。
曲华裳转头看向她:可那东西不是你爹留给你的吗?很重要吧?为了我,值得吗?
苏菁兰面纱下的唇瓣缓缓扬起,她伸手拉过曲华裳的手,明显感到曲华裳浑身一僵,也不在意。
她由衷道:小姐,为了你,即便是豁出命来,又有何惧?我爹没告诉过我那东西是什么,但我多少能猜到一点,他终究是不想让我沾染那些事的,小侯爷若能用上,如此也好。
曲华裳眼底慌乱一闪而逝
她抽出手道:咱们要去哪儿?
苏菁兰眼底划过一抹失望,道:去别的地方,离京城很远的地方。
曲华裳望着越来越小的皇宫,一滴清泪滑落,浸湿了面纱
苏菁兰替她取下面纱,露出面纱底下苍白的唇瓣,眼底充斥着心疼
她用手帕轻轻拭去曲华裳脸上的泪痕,道:华裳,你还放不下陛下是吗?
曲华裳眼泪流得更厉害,像是决堤了。
她哽咽道:阿兰,对不起...
苏菁兰笑了,重新换了张面纱,放在她手中道:傻瓜,道什么歉,不论多久,我都会等的。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直到你眼里心里不再有那个人的身影。
马车卷起沙尘阵阵,顺着主街道一路出了城。
...
是夜,丞相府内,万籁俱寂。
月光洒落院内,蛙声阵阵。
宋淮安拿出怀中的传音玲,手指轻轻摩挲了会儿,此物跟传音入密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灌入内力之后,都过了一盏茶了,也无动静。
周边毫无风吹草动
应该来的人没有来
月色下,宋淮安微微瞥起眉尖,喊了一句:林鸦。
林鸦从房檐上跃下,抱拳道:主子,有何吩咐。
宋淮安道:你在此处守着,看到可疑之人立即绑起来,等我回来。
他如今还有正事,没时间在这里耽搁了。
林鸦道:是主子,万事小心。
宋淮安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
语毕他足尖轻跃,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林鸦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内,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墨眉微皱,他总觉得主子的轻功哪里不对了。
已至深夜,路面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余街道两侧的灯笼,照出路面的光景。
这个时候仍然亮如白昼的地方,只有花楼和皇宫。
太医院之中
一个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小医官们睡在一间屋子里,一条大通铺睡了将近二十个,大多都还举着烛火读着医书。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中衣的小医官提着裤子走进来
一人问道:这大半夜的,你干嘛去了?
那小医官扎好了裤腰带,瞅了他一眼笑道:当然是出恭啊,怎么?你要跟我一起?
那人呸了一口,啐道:要点脸吧你就
小医官没再跟他斗嘴,关上房门,顺口道:话说我刚出去找地方出恭,大师兄这会儿还在太医院呢。
另一个小医官手中的书页翻了一页,诧异道:这都快子时了,大师兄还在太医院做什么?
好像是在整理我们白日分好的药材,对照药典之类的。
你跑去太医院那边找出恭的地方?
那有什么办法,咱们这边的茅房被人占着!
看看,这就是大师兄跟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的差别!
说得跟你没差别似的,那药典别说背了,让你对着读你也读不通顺啊!
睡觉睡觉
一群人吵吵嚷嚷熄灯睡觉
陈奚手里捧着药典,在药材柜前一个一个抽屉拉出来检查,细细查看。
替他掌着烛火的小药童道:公子,这些药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回房休息吗?
陈奚笑了笑道:这些药材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师弟们尚还经验不足,有些药材长得极像功效却相差甚远,一不小心就会弄错弄混,若不好好核对,被父亲发现事小,若是被当成其他药草入了药就事大了。
小药童有些不岔,道:公子,您也太纵他们了,本来应该是他们的活计,结果弄得你深夜还在这里熬。
陈奚看了他一眼:你就喜欢说这些话。
小药童不吱声了。
院子里虫鸣与不远处的永安池里的蛙鸣交织成一曲莫名的旋律。
小药童余光似乎瞥见一抹黑影从门前刮过去,吓了一跳,飞速转头看向门口:谁!
陈奚放下药典,道:何事?
公、公子,我刚好像看到一个黑影从门口的位置过去...
这大半夜的,小药童莫名觉得脖颈后面有些凉丝丝
陈奚半信半疑,接过他手上的油灯:我去看看。
小药童一把拽住他:公子,还是别了吧?深更半夜的,怪吓人的。
陈奚看向他,声线柔和又无奈:难道我们今日不出去看,就不出去了?难道你就准备歇在这御药房吗?
小药童一噎,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陈奚拨开他的手,手掌拢了拢摇晃的烛火,道:放心,你就站这儿别动。
那、公子...你小心啊!
小药童眼巴巴的盯着他
陈奚捧着烛火往门口走去,院子里的走廊里点满了灯笼,照亮了院子和曲折的游廊,其他部分隐在黑暗里。
看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陈奚转头道:看吧,并没有什么,早知你胆子这般小,我便一人留在这里清点药材了。
小药童咽了咽唾沫,这才蹭过来,探出头去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他疑惑道:难道真是我精神太过紧绷,看花眼了?
陈奚揉了揉脖颈,露出几丝疲态道:明日给你开点安神的方子喝几天,别再一惊一乍了,收拾收拾准备回房吧。
是!
小药童一听要回房,也顾不上害怕了
两人一同将御药房整理了一下,就关上门打着灯笼往卧房的方向走了。
他们走后
另一侧游廊的拐角处,夜风拂起廊下的灯笼,光影交织之处,显露出一道被拉长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