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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娇娇………”

        “娇娇……呜呜,  我的娇娇……”

        “雪姬姐姐!”

        阮呦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环住腰肢,女子身量要高些,  将阮呦抱了个满怀,  一直呜咽地哭着,  嘴里不断地唤着“娇娇”。

        不一会儿,  就来了好几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将她拉开,“雪姬姐姐,你快别发疯了,  不然让妈妈知道了,  又得罚你。”

        “这不是娇娇,  你抱错人了。”

        “哎呀哎呀,快拉她回去吃药罢,不然出大事了。”

        身后的女子骤然被拉开,  阮呦得到解脱才能回过头看她们,是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子,那衣裳有些单薄,  被拉走的那个女子长得很漂亮,姿容胜雪,几分媚态。

        有几分面熟,  阮呦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之前在路边上丢过手绢的女子。

        今日所见比起那一日,  看起来有些狼狈,她发丝凌乱,一双美目木直而呆滞,  黯淡无光。

        “姑娘实在对不住,我家姐姐是得了癔症,这才做出些失礼的举动来。”有人向她赔礼道歉。

        阮呦知晓原因,抿着唇摇头道了句“无事”,心中却怜悯那女子,不过数日未见,人就成了这副模样,许是经历了不好的事。

        “多谢姑娘体谅。”那女子朝着阮呦福礼道谢,才转过身跟着那群女子往回走去。

        阮呦顺着她们离开的身影看去,就见她们进了辉煌壮丽的楼里,烫金雕刻的房梁挂着一张匾额,满春楼三个大字异常显眼,这才恍然明白这些女子都是春楼的花娘。

        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触及到一辆马车,雪白的手撩开了车帘,隔着珠帘看清里面的人的面容时,阮呦的呼吸微微滞了一下。

        那人带着圆顶尖帽,红色绸缎在下巴处系了结,他面容不似寻常人的白,是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唇却是殷红的,细长微挑的眉,鼻尖挺翘,浅色凤眸风情流转,有着诡异的美,像是戏台子里取人性命的艳鬼。

        一时间,雌雄莫辨。

        怔愣之际,马车中的人看了过来,双目相対,那人朝着她牵起唇角。

        他在笑。

        阮呦却觉得周身生了寒意。

        “大人。”邱俞上了马车,恭恭敬敬地跪下,他声音尖细,也一样是一张白面。

        封昀放下车帘,手肘枕着头,偏头看他,“百花宴要到了,你记得替本座去提醒一下三公主,祭舞的名额本座已经替她拿下了,之后,她只需按本座的计划办事。”

        “机会只有一次,本座也只发一次善心。”

        “大人,可是那药对陆长寅……有什么用呢……”邱俞不解,有些迟疑地问道。

        毕竟…那位和太监没什么两样。

        封昀蓦然笑起来,笑得妖娆危险,他舔了舔殷红的唇,“本座自然知道没用,本座不过是想他藏着掖着的东西都暴露来,让所有人都知晓,他陆长寅跟本座没什么区别……”

        他不服罢了。

        不服同是阉人,他在东厂,陆长寅却是锦衣卫,不服他生来卑贱,陆长寅却自命不凡,不服他苦心经营卖笑,却被陆长寅短短几年挤下。

        “大人。”邱俞嘴皮动了动,见封昀已经阖上眼,不欲再说话,他便不敢再说话,只起身走到一旁坐下。

        他看着封昀的脸心中悲叹一口气。

        或许美色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听人说过大人的身世,生而为奴,自小在教坊司转手,但至少大人原是完整的,不像他们这些从小被送进宫里,也不知道做个完整的人是什么滋味。

        大人生得太美了,所以才会遭人践踏欺辱。

        马车悠悠离开,满春楼里请了大夫来,随行的还有个年轻俊朗的锦衣公子。

        雪姬门外挤着一群女人,都羡慕地议论纷纷。

        “雪姬姐姐也是好命,有许公子这样的恩客守着,不然只怕早被妈妈卖给那些老赖做妾去了。”

        “她也是个蠢的,为了个雪娇那么个小丫头弄成这样地步,她那一手好箜篌,妈妈原也是宠她的,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屋里,纱帐内地女子卧在床榻上,青俊公子端着药碗递给她,见她伸手接又收了回来,他抓着药碗的手发紧。

        “她们说得对,你这般又是何苦。”

        纱幔中的女子眸色清明,她侧脸看着男子,有些失望苦笑,“我原以为你能懂,原也不过是个俗人。”

        “这世上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是情。”

        雪姬夺过他手上的药碗,垂眸看着黑漆漆的药,“娇娇死的时候不过十四,她手指原本那么柔软,走的时候,体温却凉得很,比雪还冷。”

        “雪娘……”许公子唤她一声,他低下头,神色落寞,“我怕日后听不得箜篌,也再无知音。”

        “你若真当我是知音,就帮我,”雪姬红着眼眶看他,“若不这样做,还会死很多个娇娇。”

        “我一界风尘女,苦也吃过,富贵荣华也受过,娇娇去了,我早也没有什么羁绊牵挂………”她伸了一只手,用云袖遮掩住埋下头,等放开时,药碗见底,“唯一怕的,无非是死的时候会疼罢了。”

        许公子脸色稍稍白了一瞬,阖了阖眼,再睁开已是决然,“在下明白了。”

        她分明是磕破一点皮也要哭闹的姑娘,如今又怎么受得这让人日日夜夜宛若被毒虫嘶咬的毒药。

        雪姬的眼神渐渐空洞起来,她灿然一笑,又唤了一声,“娇娇。”

        许公子抬起手臂揩泪,平息情绪后才面色沉重地踏出秀阁,他从怀里掏出一大张银票和几个碎银子递给龟奴,“这是给陈妈妈,余下的是你们的,告诉陈妈妈,要照顾好本公子的雪姬姑娘,若出了什么差错,本公子定要你们好看。”

        “至于癔症,由本公子请大夫为雪姬姑娘医治。”

        “她是本公子的知音。”

        所以他成全她。

        —

        马车绕进偏僻小巷子,在一家茶馆前停下。

        封昀下了马车,进茶馆里,早有人在楼下等候着,见他来了都恭敬地行礼,“都督。”

        程方南亦在其中,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封昀,见封昀龙姿凤章,身上要有着高位者的气度,容貌亦靓丽非常,心中惊艳。
        他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日后也要像封昀这样出人头地。

        厢房中有三皇子在,朝昀朝着三皇子行礼,三皇子并不敢在他面前拿乔,抬手阻止他的礼,忙请他落座。

        “听闻封大人喜好美酒,本王有幸得了两壶千碧,还请封大人品一品是不是好酒。”三皇子摆了摆手,就有两个俏丽的女子端着银瓶酒壶上前来,素手银杯,送至封昀眼前。

        揭开酒壶那一刻,满屋子萦绕着醇厚浓郁的酱香,久久不绝。

        “大人请。”女子白皙如玉的纤纤玉手端着酒杯,含羞带怯地看着封昀。

        封昀舔了舔殷红唇,低笑一声,他伸手捏着女子的手,带着她的手送到自己嘴边,仰头而饮,几滴酒顺着嘴角滑下。

        他的大手包裹着女子的手,女子更觉害羞,几乎不敢抬头。

        他饶有兴趣地轻轻摸着女子的手,声音轻佻,“的确是美酒。”

        三皇子哈哈大笑起来,称赞道,“封大人果然识货,都说美酒赠英雄,那本王就将这酒和美人都赠给封大人。”

        封昀也不推辞,揽着女子的腰肢坐下,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他右手支着头,笑道,“本座收下了。”

        三皇子眸底闪过一道光,笑道,“本王最佩服的就是封大人的爽快,既如此,本王也就有话直说了。”

        程方南就从他身后站了出来,笑得儒雅随和,“咱们想和封都督合作。”

        “合作?”封昀挑起眉梢。

        “是,”程方南点头,眸中带了一丝狠戾,“将陆长寅拉下马,我等都知晓封都督与陆长寅有过节,咱们与他也有化不开的仇。”

        封昀眯着眸半笑,手指把玩着身旁女子的发丝,“怎么个合作法?”

        “陆长寅三番五次与在下作对,在下敢肯定他对在下有仇,但再此之前在下并不曾来过燕京,也不曾见过他,按理来说不该与他有什么过节,”程方南沉思道,“在下敢肯定在下曾在哪里见过他,却又记不得。”

        “在下让人去查了他的身份,查到他是是燕京陆家的私生子,两年前亲自带人抄了陆家,陆家上下一百多人都由他亲自监守,斩杀于东市。”

        封昀微微颔首,“却有其事。”

        若不是他是个狠人,陛下又何故于如此信他。

        “其母早早病逝,后又恰逢战乱,邻里之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并不能寻到谁为他的身世作证。”程方南眯了眯眼睛,侃侃而谈,“那么就不能寻到他的身份是假的的证据。”

        封昀有兴趣地抬眸。

        “既如此,也一样说明,他的身份不能证明是真的,”程方南意味深长地道,“那么当初带人抄陆家,到底是为了秉公执法报复陆家,还是为了销毁证据………”

        “就不得而知了。”

        封昀这才正眼看他,毫不吝啬地道,“不错,你倒是个聪明人。”

        “但既然如此,又能如何去查?”封昀懒洋洋地道,“陛下如今最信任的人是他。”

        程方南笑起来,“在下的人查到青州尚还有陆家的奶娘在,她恐怕对陆长寅和陆家知情不少,在下的人已经去将人带往燕京的路上了,到时候见从她下手。”

        封昀垂眸深思。

        程方南又道,“在下是想拜托封都督查一查昭妃娘娘的事。”

        “昭妃娘娘?”封昀眯了眯眼,嗤笑出声,“你好大的胆子。”

        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就是昭妃和八皇子。

        “在下自然知晓冒犯昭妃娘娘了,只是,陆长寅做锦衣卫这三年只与其有过……接触,”陆长寅抿了抿嘴,“她毕竟是陆长寅救下来的人,又曾在陆府过夜,所以在下想知道她们之间有何干系。”

        “属下的人去查过,很奇怪,昭妃娘娘以前的事迹像是被人故意抹除了一样,她在被陆长寅救下之前的事,几乎查不到任何踪迹。”